沈明棠扯过一旁的大迎枕抱在怀里,目光淡淡的瞥向韩岳,他手里拿着一根草,卷两下塞进嘴里,她顿时想到随便吃毒草的凤老头。
“我和他的感情很好,不用你与我做戏。”沈明棠哪会不知道韩岳不安好心?他是记着谢裴之揍他一顿的仇,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穿云山庄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韩岳手枕在脑后,靠在车壁上,嚼着嘴里的草根:“封了呗,还能如何?”
沈明棠心中有了数,没有再多问。
马车缓缓在街上行驶,沈明棠这两日没有睡好,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过去多久,马车停下来。
沈明棠倏然睁开眼睛,她看向对面的韩岳,已经起身跳下马车。
她皱一下眉心,掀开车窗帘子,便见是在繁华的街道上。马车并没有回长公主府,她便放下车窗帘子,没有再动。
“咚咚。”
车壁被敲响。
沈明棠掀开帘子。
韩岳:“下来。”
沈明棠疑惑地看向他,没有开口说话。
“你送我回来,请你吃一顿饭。”韩岳一扬眉:“你不想知道谢裴之的消息?”
沈明棠抿住唇角,沉默半晌,随即下了马车。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百香楼,一路去三楼秦王的雅间。
“哟,娇娇,真的是你。”沈月娥唤住沈明棠,满脸的笑意,像是喜事将近。她扫一眼韩岳,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我瞧着这男人不是谢裴之,还以为看错了呢。之前我听说一些传言,你是长公主和萧长风的女儿。萧长风杀了谢裴之的父亲,你们夫妻有血海深仇,将要和离了。福源县的时候,你们感情那般好,我没信这个流言。”
言外之意,瞧见沈明棠和韩岳在一起,这流言是真的了。
沈明棠目光冷冽,警告道:“姑母,您请慎言,要知道祸从口出。”
沈月娥捏着帕子的手一紧,沈明棠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她的确招惹不起。
“姑母知道是流言,那些人真是太可气了,什么话都编的出口。”沈月娥压下心里的不快,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你表哥已经订亲,到时候成亲你可要来。”她看一眼满脸不耐烦的韩岳,假笑道:“我不打扰你们,下回姑母请你吃饭。”
沈明棠望着沈月娥离开的背影,脸色猛地沉下来,“不吃了,我先回长公主府。”
“成,我去长公主府蹭饭。”韩岳调个转,跟在沈明棠身后离开。
隔壁虚掩着门的雅间,卫夫人坐在里面,盯着面前的空碗发呆,全部的思绪都放在沈月娥和沈明棠的对话上。
她是听见流言,方才特地出来用饭,看看坊间可还有别的谣传。
这么些年来,卫夫人一直不敢找凶手,就怕事情给闹大,将谢振北的真实身份给捅出去。如今乍然知道凶手是萧长风,她心情十分复杂,不知是该恨萧长风,还是该感激萧长风。
若不是萧长风动了手,她只怕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留在谢振北身边。
可萧长风伤害到谢振北,害得他昏迷不醒。
卫夫人又忍不住想,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男子三妻四妾十分正常,谢振北好好儿的话,说不定被她的真心打动,将她收入房中。
所以卫夫人是恨萧长风的,但是她不能做什么,一旦对萧长风动手,就暴露出谢振北。
她打听到消息,舒兰已经进京,谢家的人一旦知道,必定会野蛮的抢走谢振北。
即便最终要被谢家知道谢振北的存在,卫夫人也要拖延到谢振北苏醒过来,否则这么多年的精细照料与陪伴,全都付诸东流。
沈明棠与谢裴之和离,对她而言是一桩好事。
映雪瞧见卫夫人起身准备离开,惊讶道:“夫人,您不吃点再回府吗?”
卫夫人温柔到:“我回去看看侯爷,回府陪他一起用饭。”
映雪了然,这么多年来,夫人还是头一回离开侯府这么久,平常都是守在侯爷身边。
——
谢母的病症来得急,经过谢茯苓的调养,好转的也快。
几兄妹全都没有出府,没事便守在谢母的身边。
谢茯苓端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喂谢母喝下去。
谢三郎端着蜜饯递到谢母的面前:“娘,吃颗甜的压压味。”
“不必了,苦的药吃惯了,不觉得苦。”谢母将谢三郎的手推开。
谢裴之坐在床边,缄默不语。
谢五郎倒一杯水喂谢母。
谢母喝一口水,目光落在谢裴之身上,这几日他一直守在边上没有离开,尽心尽力的照顾她。沈明棠事发当天回了长公主府,谢振北给她的那一封血书,谢母一直压在枕头底下。那一封血书,究竟流了多少的血?他究竟是在多么绝望的心境下,写下这一封与妻儿的诀别书?
每每一想起他不是战死在沙场,而是死在别人的乱刀之下,她便心痛如刀绞。
这几日,谢母的眼泪几乎要流干,看一回便泪如雨下。
“娘,您身体感觉好些了没有?”谢茯苓将谢母蓬松散乱的头发抚顺,不过短短几日,整个人便又瘦了一大圈,眼窝都深陷下去。鬓角的白发,愈发的增多了。“您不舒服与我们说。”
谢三郎眼巴巴的看着谢母,希望娘能够问起大嫂,让大哥去将人接回家。
“我没事,身体好了。”谢母整个人精神头不大好,病恹恹的靠在床头上。
她这辈子亏欠儿女太多,尤其是谢裴之和谢沅。谢裴之年少时的遭遇,生生折断他的风骨,对女子避若蛇蝎,好不容易娶到一个媳妇,慢慢接受心里喜欢,却又闹出这样的事情。
这几日谢裴之过得并不好,谢母看了心中也难受,想成全儿子的幸福,可那封血书字字刺痛她的眼睛,像一根肉刺扎进她心里,没办法迈过去这一道坎。
“大哥。”谢茯苓唤一声谢裴之:“娘身体好了,你去千户所吧,这里有我们呢。”
谢裴之没有动静,似乎完全陷入思绪中,紧皱的两道眉心,这几日不曾舒展过。
谢母眉心一皱,唤一声:“大郎?”
“娘,什么事?”谢裴之站起身,到她身边来:“身体不舒服?”
谢母摇一摇头:“我身体好转许多。你若有事就去忙,这儿有他们兄妹几个。”
谢裴之垂下眼帘,低声道:“娘,我去接娇娇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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