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
翌日一早，燕卿是被身边起身的动静吵醒的。
刚过新婚之夜的女子皱了皱眉，一只雪白的胳膊从被褥里探了出来，上面布满了深深浅浅的青青紫紫，是昨晚被霍楚临抓的狠了留下的印子。
男人正弯腰捡起长靴的动作一顿，把那只手塞回被褥里，燕卿迷迷糊糊睁开眼，似是没有习惯自己如今的身份，一睁眼看到霍楚临时还有些被吓到。
霍楚临别开眼：“再歇会儿吧，过会儿会有老嬷嬷来伺候，宫里有许多你不懂的，她会教你。”
燕卿捂着胸口上的被褥点了点头，眼看霍楚临的身影消失在纱帐外，她方才深深缓了口气。
燕卿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的痕迹，耳根一热，抿着唇浅浅笑着，将脸藏进被褥里。
……
伺候的老嬷嬷是霍楚临亲自挑选的，是个贴心的，知晓昨天夜里翻云覆雨，皇后定没有精力应付旁的，是以并没有立即将凤栖宫伺候的宫人名册递过去过目，反而只说些清闲的话，大抵就是宫里该留意的地儿。
尤其是寿安宫。
袁嬷嬷替她挽好了发髻，这才搀扶她起身：“娘娘该去寿安宫给太后请安了。”
燕卿情绪沉了沉，抿着嘴点头应下。
她自十三四岁起便常伴在太后的寿安宫，整个皇宫，那处地方她最熟悉不过。
可如今身份一变，反而尴尬了许多。
何况太后与霍楚临昔日过节许多，如今燕卿成了他的皇后，太后想必也不会多乐得见她。
而事实也正如燕卿所料，往日对她慈眉善目的太后今儿个一见她，半点好脸色都没有。
不过也是正常事儿，太子被废，先皇驾崩，最不受自己待见的三皇子却上了位，若是她还笑的出来，那才叫怪。
太后面色清冷的煮着茶，一边低头去闻茶盖上的茶香味儿，一边道：“没想到却是你成了皇后，也是缘分。”
燕卿一顿：“母后说的是。”
闻言，太后才转过身来，觉得有趣的笑了一声：“怎么，位及中宫之后话都变少了，哀家瞧着，是会吃人的样子？”
燕卿大着胆子走过去，接过太后手里的空茶盏，添了一盏茶后方才递上，太后瞧了她两眼，这才伸手接过。
“今日臣妾来给母后请安，往后每日都来。”
她说。
太后哼笑一声，却倒也没说不可。
“你父亲倒是好本事，押对了赌注，才换得你如今的皇后之位。
不过是本宫大意了，本以为养的是个低贱玩意儿，没想却是匹狼。”
闻言，燕卿眉头下意识蹙了一下。
太后在宫中这样说话，断然不可能不传到霍楚临耳中的。
不过看宫里人的脸色，想必太后也是没少说这话。
太后手里的茶盏搁在小几上，发出一声轻响，她嗤笑道：“你可别同哀家一般大意，皇上能为登上皇位立你为后，便能为稳固皇位迎千千万万个女子进宫，你们燕家能走的哪步，还看造化呢。”
燕卿不语，直至太后心里的郁气发泄完了，方才许她退下。
袁嬷嬷跟在身后，叹了口气道：“委屈娘娘了，太后如今见谁都没有好脸色，往后娘娘在宫里，想必还要多担待。”
燕卿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心绪却早已不在这儿。
她皱眉回头望了眼寿安宫，太后方才说，霍楚临立她为后，是父亲同他做了什么交易么？
她心下的疑惑一下散开，怪不得他登基不久便立她为后，怪不得当初接旨时，父亲并未太多讶异。
原来所以早说好的？
翠云跟在她身后，压低声音问：“娘娘怎么了？
可是身子不适？”
她猛地回过神，朝翠云摇了摇头。
……
御书房内，紧闭的门被从里头拉来，几位大臣摇着头从里头出来，瞧着模样，想是与皇上议事不顺。
安越迈着步子进去，忙合上门，将冷风挡在门外。
一转头，果然就见皇上的脸色也不大好。
他小心道：“皇上才登基不久，有人不服也是有的，总有法子能治，您可莫要伤了身子。”
接过安越递过来的茶，霍楚临却没有要喝一口的意思，直接搁在了书案上，冷着声道：“一个个见风使舵的家伙，燕家一个，镇不住他们。”
安越明白了霍楚临的意思，给一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抬脚立即抱着画像走过去。
安越随手挑了一卷仔细铺开，笑着道：“奴才前几日便着手准备着，皇上刚登基，后宫也只皇后娘娘一人，想来不久也是要纳妃的。”
霍楚临目光落在那画像上：“皇后今日做什么了？”
“回皇上，娘娘今儿一早去了寿安宫请安，回了凤栖宫，再没走动过。”
安越正回着，那边屏风外小太监绕了进来，低着头道：“禀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霍楚临一怔，还没有回过神燕卿便已经出现在眼前。
他一只手压在画像上，没来由的紧张了一瞬，随后眸光逐渐暗淡，平静下来后口吻淡淡道：“何事？”
燕卿提着食盒，稳步走过去，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书案上的一瞬，方才瞥见霍楚临身前的一堆画像。
其中一幅是摊开的，那画中的人，恰好她认识。
是苏家长女，苏静。
燕卿没有细究，很快便收回了目光，嘴角将最后一点情绪压平。
画像像小山似的堆在书案上，占了小半边的桌子，她不会不知晓这是做什么用的，只是才刚立后，这么快就要纳妃么？
她眉间不经意一蹙，也是，霍楚临刚登基，根基不稳，确实是需要其他助力。
翠云轻咳了一声，将燕卿的思绪拉了回来，她随即松了搭在食盒上的手：“臣妾听说皇上午膳未用，便叫御膳房做了红豆糕和银耳羹，垫垫肚子。”
霍楚临目光落在食盒上，在她抓过的地方顿了一下，语气漠然道：“有心了，往后叫宫人送来便好，不必跑一趟。”
燕卿藏在衣袖里的手紧了紧：“既已成了皇上的皇后，这便是臣妾该做的。”
闻言，霍楚临抬头看了她一眼：“不是朕的皇后，是大楚的皇后。”
对上燕卿那双过于干净的眸子，霍楚临移开目光：“往后不必将心思花在这上头，不多久后宫便会添人，将心思花在这上头吧。”
燕卿顺着他指尖点到的画像看过去，半响才点了头。
她抿了抿唇，再是不知趣也能感觉到霍楚临的冷淡。
燕卿心下不解，觉得甚是委屈，她也没做什么……
“你放心，朕答应过你父亲，皇后的位置永远是你的，无论宫里进来多少人，都危及不了你的中宫之位。”
霍楚临丢了一句尚且算得上是宽慰的话给她。
燕卿滞了一瞬，胡乱点点头，找了个借口逃似的退下了。
外头冷风一吹，她方才那点心思才尽数压了下去。
翠云见她走的这般快，小跑的追了上去：“娘娘，皇上方才说的话可是真的？”
“什么？”
燕卿侧头去看翠云。
翠云笑起来：“自然是答应老爷的那话，无论宫里进了多少人，有多少嫔妃，皇后这位置，永远是您的”
见燕卿不说话，翠云就当她是默认了，欢喜道：“既是如此，娘娘也不必担心后宫添人了。”
燕卿怔了一瞬：“这便值得高兴？”
“自然高兴，这后宫年年都要添新人，年年都有人得宠有人失宠，恩宠说到底只是一时的，娘娘皇后的位置，才能助您在后宫顺遂呀。”
这后宫，确实是年年都要添新人，哪怕是皇上没这个意思，她身为皇后也理应操持此事。
翠云说的极是，她顶着一个燕字，已经比旁的人有运气多了。
可她竟然将皇上当夫君……
燕卿抿了抿唇，确实是不应该。
……
书房一侧，霍楚临心烦意乱的叫安越将画像扯了，漠着一张脸盯着那食盒瞧，仿佛要在上头盯出个窟窿似的。
安越试探的询问道：“皇上可是饿了？”
霍楚临没理会他，安越便长长叹了声气：“皇上又何必这般对皇后，奴才瞧着，娘娘对您倒是很是贴心，今日皇上未免冷淡了些。”
霍楚临低声道：“贴心？”
可他要的只是个心善大方的皇后，不至于在后宫给他添出事端来，而不是个贴心的妻子。
何况他最讨厌燕卿那多管闲事的性子，谁要她体贴了？
“拟诏书，吩咐下去，让礼部做准备吧。”
他冷声吩咐。
安越忙应下，心知皇上的性子，本就不是个知冷知热的人，也不再多说，领着吩咐便退到书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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