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翌日,皇后生辰。
宫中大办千秋宴,这也是新皇登基以来,除却登后、祭天的仪式以来,皇后头一次在这么大的宫宴上露脸。
这次千秋宴确实大,文武百官皆于此,皇上有意为之,为的不过是振中宫之威,也给所有人提个醒,中宫尚在,且颇为得宠,至于外头的某些传闻,能信几分他们心里自会有定论。
永安宫,一片富丽堂皇。白玉长桌直排到了门边,来的人多是身份显赫的大臣携家眷,外头便是承光殿,多是些官阶低一些的,受了邀约却未必能见帝后一面,完全是来撑场面的。
周沅坐在最靠近主座的左下手,一抬头能将对面的人瞧的清清楚楚。
而主座右下手,便是苏家,再往边上,是周家。周淮与段衍交好,二人座位相邻,正低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周沅因为还没来得及单独见过周淮,频频抬头往这里看,周淮不由失笑,圆儿这个猴急的性子,他又不会跑,这么盯着他做什么。
思此,周淮端了杯茶起来,伸手佯装与她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周沅当即就笑了,摸着茶壶给自己也满了一杯,小口小口抿着,嘴角还微微扬起。
顾微凉一偏头就见姑娘这个小动作,又加上段衍目光毫不遮掩的落在她身上,男人神色淡淡的移开眼,那双本就没什么温度的眸子更冷了些。
不多久,皇上与皇后便一并到了,随在身后的,还有怀了身孕的静贵妃,一入宫便封妃的苏婉和几位位分不低的妃嫔,这些人无一不是重臣之女,让她们出来露露脸,也是给了几位的面子。
但都说苏家这位姑娘一进宫便颇得皇上宠爱,连着好几日都翻的她的牌子,可把苏澄高兴坏了,连看着苏婉的眼神都多了一份慈爱。
而他这神情,自然是落在了霍楚临眼里。霍楚临弯了弯唇,姑且让他再得意几日。
九阶之上,苏婉便坐在左手边,离顾微凉不过几个台阶的距离。
她一身深碧宫装,华丽又显低调,今日的打扮也不张扬,坐下不多久,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就少了,苏婉这才敢偷偷低头看顾微凉一眼。
这会儿顾微凉正低头剥着荔枝,那眉目专注又温柔的模样,实在叫苏婉移不开眼。
可没一会儿,那颗晶莹剔透的果肉便进了周沅碗里,顾微凉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吃掉。
姑娘磨磨蹭蹭的,总觉得这荔枝有毒似的,但在顾微凉灼热的目光下不得不塞进嘴里。
果汁饱满,周沅吞咽了三两口才将核吐了出来。
整个过程男人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甚至嘴角微微勾起,甚为满意。
苏婉脸上岿然不动,可指甲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陷进手心里了,手不疼,可心就像针扎似的,疼的喘不过气来。
“还不死心。”
苏婉一愣,缓缓收回目光落在桌前的果盘上:“姐姐说笑了。”
苏静哼笑一声,习惯性的一手护住自己的肚子,一手捏着茶盏:“眼珠子都快掉到顾微凉身上了,还至于我来说么。”
苏婉手都不稳,一颗葡萄从指尖直接落在了大红地毯上,她佯装无事的又摘了一颗。
“我就是看周沅被那样温柔待着,有些羡慕,一时看走了神罢了。”
苏静声音冷了下来:“嫁进宫的女人,哪有资格去羡慕旁人,皇上不是顾微凉,没那么多温柔耐心对你一个,趁着他新鲜劲儿还在,多想想法子讨他欢心才对。”
苏婉两瓣红唇都在颤抖,压抑住心里那点苦楚:“我知道。”
主座上,皇后举了酒杯,嫣然一笑:“今日本宫生辰,诸位也不必拘束,就当是一顿家宴,碧桃,叫歌舞助兴。”
身后的大宫女应声,朝门外使了个眼色,舞娘与乐坊低着头上来,不多久,琴声缭绕,舞姿曼妙,偌大永安宫才渐渐热闹起来。
苏澄忙举杯,乐呵呵道:“微臣敬皇上、娘娘一杯,娘娘千岁之寿,当与日月同辉,容颜永驻!”
皇后得体应下,又说了好些夸赞苏澄的话,其余人纷纷效仿,挨个举杯,争着抢着说祝词,一时间殿内是好不热闹。
正当还有人要起身敬酒时,皇后忙将目光落在左下手的周沅身上,将下一位要敬酒的大臣给堵上了:“自打顾夫人成婚后,可一次没来宫里陪本宫说话呢。”
周沅顿了一下,悄悄放下手里的果肉,食指还湿哒哒的。
她余光迅速在左右一看,随后才腼腆笑着说:“没有娘娘的旨意,臣妇怕讨扰了娘娘,不敢进宫。”
皇后被她说笑了:“还有你个小丫头不敢做的事儿呢,当初宫里为你缝制喜服的绣娘可都累病了,本宫瞧着,你的胆子不该只有丁点大。”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都以为皇后是想问罪时,皇后朝周沅招了手:“来,你上来陪本宫说说话。”
周沅是个不经吓的人,别看平日里张牙舞爪的,这会儿该怂还是怂,心底像摇拨浪鼓似的,扑通扑通直跳。
她下意识去看顾微凉,男人被她这一眼瞧的瞬间舒畅起来,拿帕子将她十个手指头擦的干干净净,安抚道:“别怕,皇后人不坏,去吧。”
那边主座上,皇上与皇后皆是往下看,眼睁睁瞧着顾微凉耐着性子擦干净周沅的手,周沅才起身缓缓过来。
身后是文武百官,周沅这每一步台阶都走的极为小心,生怕出了一点差错。
待坐到皇后身边,周沅才抬眸去看她:“娘娘想说什么?”
皇后亲昵的拉过她的手,这举动可以叫下头的人瞧的清清楚楚。皇后待周沅有多好,是给顾微凉的面子,还是给周家的面子?
一时间他们竟有些想不透,而就在这时他们才恍然大悟,不知不觉,这顾家与周家已成了一家,其中关系盘根错节,早就绕不开了。
周沅其实也捉摸不透,打一开始皇后便对她颇显亲近,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难不成真像皇后说的那般,她长的合皇后的眼?
“本宫赠你的镯子,你今日戴着了。”
皇后笑着望向她的手腕,那只镯子正是成婚当日皇后从自己手腕上摘下送给她的。
周沅点点头:“娘娘赠的镯子,平日里不敢戴,怕蹭坏了,今日才拿出来戴上一戴。”
不知是不是在后宫里呆着无趣,皇后难得有点兴致,压低声音像说悄悄话似的:“顾大人对你可好?”
周沅啊了声,忙点头:“好的,很好。”
皇后便笑了,好不好的她方才在这儿瞧的一清二楚:“那便好,本宫还在你这么大时,性子与你几乎一模一样,你的命比我好,可得将眼下日子过好,不要叫旁人欺负了去,若有苦楚,大可进宫向本宫诉苦。”
周沅不由一愣,命好?她身居中宫之位,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位置,难道命不好么?
看到周沅眼里的错愕,皇后也没再继续说,叫碧桃将金丝糕端上来递到周沅手中:“本宫再拉着你说话,你家顾大人可要不放心了。”
皇后起身,便拉着周沅的手一道起来,她本就是温柔的人,又时时刻刻都笑着,周沅原还吊着的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
“去吧,往后常进宫来,你这丫头确实合我的眼,打上回宫宴第一次见你,我就喜欢的紧。”
周沅被皇后说的晕乎乎的,端着金丝糕下去的时候,脚步忽的一顿,犹犹豫豫的转身又走了回去。
皇后不解的挑了下眉头。
“命好不好,眼下的日子都得过好的,何况娘娘是大楚最尊贵的女子,更不该叫人欺负了去。”周沅认认真真的说。
皇后显然一愣,恍惚了一阵,随即扬起嘴角:“你说的是,本宫就知道没看走眼。”
周沅回到坐上,将金丝糕往顾微凉面前一摆:“呐,你吃吧。”
顾微凉扬眉,不由笑问:“皇后跟你说什么了?”
周沅看了他一眼,犹豫了片刻,小脑袋凑过去,压低声音,特别小声的问:“你平日不是常进宫么,皇上对皇后好不好呀?”
她一凑近,说话的热气便喷洒在顾微凉脖子上,他不由低头睨了小姑娘一眼,然后才说:“今日皇后生辰,皇上大操千秋宴,难道对皇后不好?”
周沅沉吟片刻,揪着眉头端正坐好,片刻才摇了摇脑袋:“可娘娘想要的,未必是大操大办的宴会。”
顾微凉略微惊讶,这小丫头还会揣测人心了,“那你觉得皇后想要什么?”
周沅喝了小半口茶水,又舔了一圈唇周的水:“我怎么会知道。”
她是不知道,可她抬头看过去,主座上那凤袍加身的女子,嘴角永远保持轻轻上扬的弧度,对谁都是笑着,可恍惚中,周沅似乎见她面上有一瞬的惆怅,可稍纵即逝,快的让人以为是错觉。
顾微凉偷偷伸手捏了下她的脖颈,周沅的注意力一下被拉了回来,就见顾微凉又剥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果肉丢在她碗里。
一顿宴席下来,周沅吃的小肚都鼓起来,忍不住轻轻掩嘴打了个嗝。
顾微凉像是怕她饿着,喂猫儿似的,一口接一口,将最后一块桃花酥搁在她面前:“来,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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