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舒盏听不见。
旁边人的呼吸声微弱且均匀。少年的眼睫垂下,安静乖巧得像只漂亮的猫,收敛了锋芒。
叫人有一种……想揉一揉的冲动。
舒盏也没想到会在今天见到这副模样的江远汀。
她支着下巴,没忍住多看了几眼。虽然这人性格不怎么样,可颜值实在养眼,再者他现在不知情,她悄悄地看一看,又不会怎么样。
他的睫毛颤了颤,有要醒的趋势,舒盏急忙别过头看手机,假装这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
江远汀歪着头,保持着小憩的姿势,目光涣散了一会儿渐渐回神。护士过来拔了针管,他刚要起身,久坐的麻木叫他一不留神往舒盏这边帅去。
这可吓了舒盏一跳,她一边扶住他,一边说道:“你是傻子吗?睡蒙了?”
对方皱着眉头:“我睡着了?”
他略为怅然若失,原来刚刚都是梦啊……
舒盏:“……”
那个说一句话能气倒一片的江远汀,好像又回来了。
也许是,清醒之后就不愿意再装下去了。
那先前说的那些呢?
她有点心烦,往后退了两步,“那就走吧。”
“脚麻,”江远汀松了手,把袖子翻下来,回头看她,“舒舒,你再扶我一下。”
他看上去正常多了,舒盏犹豫片刻,走了过来。她本还想牵他手腕,想到他腕上的伤口,便作罢了。
他的手却是牵了上来,拉住了她的手指。
江远汀的手很凉,力气也很轻,似乎不用力便会从手中挣脱似的。可他却分外执着,紧紧地拉着舒盏的手不放,不愿意移开。
两人并肩走出区医院。
到了江远汀家门口,他准备拿钥匙开门,舒盏站在门前,没有进去,把袋子递给他:“药一天三次,怎么吃说明书上有写,明天再去医院挂一次水。很晚了,我要走了。”
他没接,跟没有听见她的话似的,打开了门。
舒盏咬着唇:“江远汀——”
“再陪我一下,”少年回过头来,黑眸沉静如深潭,“舒舒,吃了晚饭再走。”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恍然间,舒盏想到高二刚刚开学时,他懒懒散散地走进教室,也是这样看着她。只是一瞬,却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
“……好。”
许是身体虚弱,他的脸色还很苍白,步子很慢,却已经全然没有了先前的任性和无理取闹。他看上去冷静了许多,却也仅仅只是冷静。
江远汀刚要走进厨房,被舒盏拦下:“你去那边淘米,菜我来做。”
让病人做饭?
这个责任她可承担不起。
江远汀经常一个人,家里的冰箱常常备着菜,舒盏看了下,能炒两个家常素菜,不管水平如何,填饱肚子就可以了。
他要是嫌弃她就走人!
厨房里很快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江远汀靠着沙发坐下,他伸手,果然摸到了嘴角上扬的那一点点弧度。
好像先前发生的那些不受控制的事情,也不觉得羞赧了。
也许,他在网上看见的那些没有错——
矜持地追女生受害的是自己。
他又多刷了下空间,列表里有些许先前一班的好友,十二班的人他没有加过,也不常看空间这种东西。
但上次无意中看到的那些被转发的攻略,给了他很大的启迪。
是不是该转变一下方向了视力好?
不久,菜端上了桌。
饭刚刚煮好,一开盖热气扑面而来。
舒盏去洗手,喊江远汀过来吃饭,对方放下手机,直勾勾地看着她:“舒舒,你想好了吗?”
舒盏不明所以。
“之前,我没有在开玩笑。”他的神情专注,视线不移半分。舒盏沉默了下,种种记忆闯入脑海,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快点吃饭。”舒盏蹙眉。
他却没有动静。
“……我说过的话,都是认真的,”舒盏只好解释,“你吃不吃?再闹我不管你了。”
他的眸子亮了亮,在她对面坐下,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
他本不该这样着急……
都怪现在出了太多事情。
两人相对无言。
舒盏吃饭吃得很快,只觉得这样坐在这,连肌肤都是热的,恨不得马上从这个家离开。
也许今天她来到这里就是个错误。但她如果不来,江远汀估计就真不用去上课,而是在医院躺几天了。
果然还是……狠不下这个心。
她因自己的心软郁郁,感觉自己仿佛被他拿捏得死死的,任何情绪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果然还是对彼此太过了解……
放下筷子后,舒盏去洗碗池洗碗,关掉水龙头不忘叮嘱,“明天记得去打针。”
她总觉得江远汀不会去。
这人根本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在家都能折腾成这样,他怕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倒是她跟个什么似的忙前忙后的。
少年抬了下眼,云淡风轻:“你陪我我就过去。”
“你知道老师布置了多少作业吗?”舒盏想也没想就拒绝,“不行,我要写作业。”
“那就不去。”他回答得果决。
“身体是你自己的,你爱折腾你自己就折腾去!”他这样懒懒散散的态度让舒盏心中怒火没来由地烧起来,不由得加重了语气,“医药费我付的,还钱,不去就不要浪费我的钱。”
口吻也不太好。
他就是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又是打架又是感冒发烧的,他以为自己是什么,铁人吗?
就像初中的时候体育中考,自己中了暑还要陪着她跑,跑完差点晕倒在操场上。
又没有那么好的免疫力,逞什么能呢?
舒盏本以为会得到一系列回怼的话,却只听见他说:“一个人去好冷。”
冷清。
他的语气轻飘飘,是淡漠的,可这样的服软,反而让舒盏说不出话来。
他的手支着下颌,声音轻轻的,“我已经一个人在家太久了,我不想去医院也一个人。”
像叶片尖的露珠,颤巍巍,折射着浅淡的光芒,那样的,转瞬即逝的脆弱。
舒盏抿唇:“明天几点?”
假期第二天,美好的晚起计划以陪江远汀打针泡汤。
早上输液室里的人更少,小孩子都没有了,电视机关着,放眼很空荡。
坐在冰凉的塑料椅子上,舒盏抽了张历史卷子出来写。
在大量作业布置下来之后,该做什么作业就得有取舍,根据不同情况来下定论。现在书写条件有限,写文综选择题正好。
舒盏在做题的时候,江远汀闲来无事,便看着她做,不时问两句:“你确定选枢密院?不是参知政事?”
虽然总是被嘲:“参知政事是副宰相,枢密院才是掌管军政的,你的记忆出现混乱了吗?”
然后他便“噢”了一声,“不知道,没有记过,有点印象。”
舒盏很惊讶:“你的第一怎么考来的?”
“我的能力不在这方面,”话说到这里,他反应过来之后又立刻改口,“也许是碰巧考到我会的。”
……这么谦虚,这一定不是她认识的江远汀。
舒盏当真无言了好一会儿,才收拾好情绪继续冷静地写历史。
她的确不能把现在这个江远汀和以前那个江远汀相提并论。
说起来,舒盏以为在江远汀表白之后,两人的相处会变得很尴尬——现在看上去似乎并不是这样。
在她想退一步之前,江远汀做出改变了。
吊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流经身体。江远汀就这样看着舒盏做作业,也不开口,竟是没有觉察到时间的流逝。
什么时候他们也可以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块,不说话也不吵架了?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江远汀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一直是开静音的,但今天舒盏要来,他守着舒盏的电话,不敢关掉手机声音,而后就一直没有调回来。
舒盏瞥了一眼过去,看见江远汀在看到来电显示之后,周边的气压明显低了低。
她把试卷挪开了点,低头写着作业。
少年浅淡的声音响起来:“嗯,在医院。”
“不知道。”
“会的。”
“怎么?”
“……区医院,输液室。”
对面的人说了很多,他的回答始终是平淡的几个字,最后不情不愿地说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舒盏的眉头皱了下:“你妈妈?”
她欲起身,少年的手压过来,轻轻按住她的手。手指温凉,轻微颤抖,“不要走。”
……警惕心真强。
舒盏刚刚的确打了这个念头,然与他的目光对上,这个念头便烟消云散了。
算了……陪他就陪他吧。
又不是没有见过。
最近江远汀的情绪不太稳定,和父母之间的矛盾,她也挺感同身受的。
既然如此,她便留下吧。
江母是在不久之后急匆匆地赶过来的。
舒盏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这个女人了——她变了不少,长发盘在脑后,周身气质似乎变得更为紧绷和凌厉了。兴许是这样的生活,将她打磨得更加坚硬,也更为敏感。
“对不起,刚刚下飞机……你伤着哪里了?同学那边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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