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安安将眼角膜确认书丢出去有一分钟时间，宗政御都没有说任何。
只是目光随着那张眼角膜确认书落地，然后盯着上面的字。
慕安安心一点点沉下。
“你怎么有这个？”宗政御抬头询问。
慕安安心彻底沉了，笑了。
冷笑的那种。
“我怎么会有这个？”她重复宗政御反问。
就是觉得很搞笑。
在她傻子一样期待他能够给一句解释，哪怕说一句‘即便如此，可我爱你’慕安安都会妥协。
都会很懂事的，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可以的。
她真的可以的……
可是，她的懂事也是有限制的。
她的懂事，不是那么毫无底线。
“你以为我知道的只是这些吗？”慕安安笑着反问，走过去，将桌子上屏幕已经被摔裂的平板拿起来。
点开第一个视频。
十岁女孩顾夕，因海鲜过敏，身上疯狂起疹子，痒痒的不行，一直在哭。
宗政御抓着她的手给涂药，在安慰着哄着，“下次别吃海鲜，知道吗？”
那种耐心程度，与平日对慕安安无异。
第二个视频。
顾夕穿着泳衣站在泳池旁边，吓的瑟瑟发抖，最后直接跑开，“我不要，我害怕。”
年少宗政御，直接让人把泳池给弄成小花园。
第三段视频……
“阿御哥哥，以后我们房子一定要有一个花园，种满了向日葵，想着阳光生长，那一定是非常美好的。”
“好，以后给你。”
“阿御哥哥，我想要有一个玻璃房，里面装满了我的秘密，你不许进入。”
“好。”
“阿御哥哥，你一定要陪我长大，我的所有年少记忆，一定有你。”
“好。”
……
后面还有很多很多，但慕安安没有继续播放下去。
她刚才静静坐在梳妆台上，将十几分钟的视频从头看到尾，自己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力量。
里面顾夕的每句话，都在刺痛慕安安。
因为她所说的所有希望宗政御答应的，为她做的，宗政御都实现在慕安安身上。
她一个爱吃海鲜的人，入住御园塆后，因为一场病从此海鲜过敏，病发的症状与视频的顾夕一模一样。
她一个可以参加青少年游泳比赛的人，却因一次溺水从此惧怕水。
而那次溺水，追究源头，是因为宗政御执意带她去户外玩。
还有藏着她所有秘密的玻璃房……
一件件，一桩桩。
八年来，御园塆所有的疼爱和恩宠偏爱，在这些视频面前，都显的可笑而滑稽。
可笑的是慕安安，滑稽的也是慕安安。
因为她把一切当成独一。
“安安。”宗政御上前一步，想要去抓慕安安的手，慕安安却直接躲了过去。
“你需要说什么？”慕安安直视宗政御，“需要说，对不起，我的确把你当成顾夕的延续，因为你承载了顾夕的眼角膜，所以我把所有在顾夕身上的遗憾，都在你神煞个圆满，是因为这样吗？”
“不是，给我一分钟，给你解释。”
“开始计时，59秒……”
“一开始救你，是因为顾夫人告诉我，小夕将眼角膜捐献给你，希望我救你，把缺给小夕的承诺补回来，你是小夕的延续……”
“我不是顾夕的延续，我他妈是顾夕的替身，替身你知道是什么吗？”
慕安安以极其冷静的说出最崩溃的言语，“替身是比影子更可悲的存在。”
十二岁之前，她是慕小的影子。
是慕青和慕国良思念慕小的源头。
十二岁以后，她直接成了顾夕的替身。
是宗政御那些没有对顾夕兑现承诺的延续。
“小安安，乖一点，我没有把你当成替身，我是真的……”很爱你啊，安安。
“请你回答我，一开始是不是想要在我身上，完成你对顾夕的承诺？”
慕安安没有让宗政御把后面的话说下去，问出这个问题。
她什么都不想听，只想知道这个答案。
宗政御没有说话，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心疼。
而慕安安全程超级冷静，不哭不闹，甚至没有发飙。
就是很冷静把这个问题讲清楚。
别说是一滴眼泪都没有，就是连红眼睛都没有。
像个没有情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一样。
而这样的是让宗政御非常慌张。
这个小姑娘黏在他身边八年，他一直把她当成是自己的所有物。
这一刻，却第一次觉得小姑娘在一步步远离他。
明明就在眼前，可他却觉得小姑娘走了很远……
“宝贝，我们坐下来，好好说这件事好不好？”宗政御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妥协的请求，“我们就认认真真的说，我把跟顾夕的一切都告诉你，所有都告诉你，包括后来对你的一切转变，我们慢慢说，好吗？”
“我们还需要说什么？”
“说，你一开始是把我当成替身，可后来心动了，爱上我了，是吗？”
“可是宗政御，你问问你自己，你爱的是我，还是你自己打造出来的‘顾夕’？”
“你用了八年，处心积虑让我海鲜过敏让我怕水让我喜欢向日葵，让我拥有玻璃房，让我成为御园塆小公主……这一切一切这一桩一桩，全都是你要给顾夕的。
你问问你自己，你要给我，给我慕安安什么？”
“不，我连慕安安这个名字都是因为慕小才来的。”
“你说你爱我，我他妈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你告诉我，你爱的是谁啊，你爱谁啊？”
慕安安用食指一下一下点着宗政御的心脏。
一步步逼着宗政御到门口的位子。
-嘭！-
宗政御的后背重重撞到了墙壁上。
慕安安一句一句，逼的他哑口无言。
“您说您爱我，请问……”慕安安沉下脸，“您配吗？我配吗？”
“呵。”
“你爱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人，你的爱也太可笑，什么是爱，你懂吗？”
慕安安带着极大嘲讽，摇着头。
这、不可笑吗？
慕安安看了一眼宗政御，那眼神是极尽失望后的苍凉。
往日里，宗政御能够从这双眼里看到星辰大海，看到他所期待的未来。
可现在，什么都看不到。
像废墟。
无生机，无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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