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晨伊接连用了两个一定,说明倪倬坚信朝廷会这么做,长生不明白倪倬为何如此笃定,便随口问道,“你爹判断的依据是什么?”
“他没详说。”倪晨伊摇头。
长生没接话,直视倪晨伊。
倪晨伊被长生看的发毛,知道瞒他不住,只能无奈开口,“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呀。”
长生点了点头。
倪晨伊说道,“昆仑仙宫再次开启是大事,皇上不可能一无所知,以往昆仑仙宫每次开启都伴随着改朝换代,皇上肯定也知道这一点,皇上此时一定紧张万分,惶惶不可终日。”
倪晨伊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继续说道,“眼下大唐虽然藩镇割据,灾荒不断,但是比前些年还是好了不少,把持朝政的阉党被你们清除了,破坏龙脉的倭寇被你们清剿了,汉中和洛阳也被你们收复了,按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大唐应该越来越好才对,但是昆仑仙宫的再次开启却预示着大唐国运不昌,即将日落西山,皇上此时一定在想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谁会取代自己成为新朝的皇帝。”
“他不会怀疑王爷吧?”大头皱眉问道。
“皇上自然不想怀疑长生,但也由不得他不怀疑,”倪晨伊说道,“因为眼下大唐实力最强的就是长生,如果长生没有二心,接下来的平叛讨逆应该无往不利才对,大唐应该越来越好,而不是濒临亡国。”
见众人没有开口的意思,倪晨伊继续说道,“护身灵符只有十八枚,只有这十八个人才能对彼此构成威胁,其他人根本就伤不到他们,故此抢到灵符等同得到了无限寿数和不死金身,你们的实力本就强大,如果再得了护身灵符,就当真没人降得住你们了,所以皇上一定会派人过来观察你们,看你们是不是急切的想要抢到护身灵符,而派人过来监视你们总要有个合理的理由,不然势必引起你们的反感,而派人过来送贺礼无疑是个很好的理由,也是唯一合理的理由。”
待长生缓缓点头,倪晨伊再度说道,“朝廷赏赐贺礼都是礼部筹备的,礼部不可能逾礼僭越,他们准备的贺礼一定是侧王妃的规制,如果送来的贺礼是正王妃的规制,那挑拨的迹象就太明显了。”
“济国公所言极是,”杨开沉声说道,“不管皇上之前是否真有挑拨离间之心,只要派人前来监视就必须有个理由,若是送来的是侧王妃规制的贺礼,也能自证清白,表明自己之前只是一时疏忽,并非有意挑拨。”
“确是如此。”倪晨伊点头。
随后很长一段时间众人都没有说话,无不是郁闷沮丧,忧心忡忡。
最终还是大头打破了僵局,“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皇上又重用咱,又不放心咱,这肯定是不对的,但这事儿也的确不对劲儿,咱们这些年做了很多事情,也为朝廷解决了不少麻烦,大唐应该越来越好才对,仙宫在这个当口儿突然开启,换成谁也免不得多心。”
树下的石桌上摆放着果盘,长生拿起一串葡萄,摘下十几粒摆成了一个圆形,“人这一辈子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一环扣一环的,最终结果是之前所有事情累加在一起的总和,其中任何一环出了问题都会对最终结果产生影响。眼下这件事情也是这样,我们无法确定究竟是昆仑仙宫的开启预示了改朝换代,还是昆仑仙宫的开启造成了改朝换代。”
“王爷,您的意思是昆仑仙宫要是没开启,可能大唐还完不了?”大头问道。
“就算仙宫开启了,大唐也不一定就会亡,”长生正色说道,“倪大人说得对,为他人之能为之算不得英雄,为他人之不能为之才是好汉。”
见长生初心不改,己方众人既敬佩又无奈,虽然明知皇上对自己不信任,却强忍委屈,一如既往的履职尽忠,这可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
“王爷,您准备咋办?”大头问道。
长生想了想,出言说道,“路途遥远,想要赶在仙宫开启之前赶来西域,朝廷只能派遣武将,他们来到之后咱们只字不提昆仑仙宫一事,与他们比耐性,即便他们建议我们争夺护身灵符,咱们也不去,我要通过此事告诉皇上我们并无不臣之心。”
长生言罢,杨开接口说道,“最后我们肯定还是要去的,此处离仙宫所在的雪山并不远,不用一个时辰我们就能赶过去。”
“接下来这两天咱干啥?”大头又问。
“什么也不干,闭门不出,养精蓄锐。”长生说道。
长生是这么说的,众人也是这么做的,吃过晚饭便各自回房,念经的念经,睡觉的睡觉。
只一天工夫,就有大量江湖中人自各地赶来了于阗,到了夜里城中不时传来打斗之声,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长生不老和刀枪不入是所有练气之人不敢奢望的梦想,而眼下只要得到护身灵符就能拥有这一切,故此所有闻讯赶来的人都自信满满,跃跃欲试。
次日,城里涌入了更多的练气之人,道路上熙熙攘攘,城门下络绎不绝,城中所有客栈全都住满了,据倪晨伊所说,这些练气之人有三成来自西域各国,有些有官方背景,有些则是闲散的江湖中人。另有七成来自中土大唐,成群结队的不少,孤身独行也很多。
于阗离昆仑仙宫所在的雪山约有五百里,并不是离雪山最近的城池,单是一座于阗城就来了这么多人,其他离雪山更近的城池涌入的人肯定更多,这还不包括直接赶往雪山的那些人。
长生今天没出门,也不知道城里究竟来了多少人,但到得第二天的傍晚,倪府为众人准备的水果比之前少了许多,一问才知道城里的水果已经告罄,由此可见城里涌入的江湖中人何其众多。
霞光出现的第三天清晨,自城里歇脚住宿的练气中人走了大半,午后又走了不少,霞光出现于三日之前的傍晚,不出意外的话昆仑仙宫会于今日傍晚正式开启。
午后未时,府外有人求见,原来是龙颢天来了。
长生懒得搭理此人,便授意倪晨伊告知门房,只道自己和大头等人都在卧床养伤,不便见客。
龙颢天也知道长生不喜欢自己,但他已经摸清了长生的脾气,被拒之门外也不生气,留下了不少贵重礼物便率众离去。
龙颢天一行刚走不久,倪府安排在城外的眼线就疾行回报,只道有一队身穿大唐官服的武将已经自东门骑马进城,随行的还有骏马架辕的几辆马车,马车上都载着东西。
大头等人正在焦急等待,得知朝廷的人终于来了,瞬时松了口气,若是这些人再不来,己方怕是来不及赶往仙宫所在的雪山了。
“王爷,稍后见了他们,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大头问道。
“我来应付,”长生冲众人摆了摆手,“你们都回房去,将衣服全脱了。”
见余一愕然,长生随口说道,“你不用脱。”
“王爷,脱衣服干啥?”大头不解。
“姑婆山一战我们打的何其艰难,直到此时伤势也不曾痊愈,脱了衣服,让他们看看你们的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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