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李陵容身上穿的这一套华美的拽地长裙,还是太后娘娘亲手赏赐的呢。
如今,李陵容可说是扬眉吐气了。
儿子坐稳了皇位,又有中宫皇后撑腰,小李不是那种不明是非的糊涂人。
她才不会觊觎这后宫主脑的位置,更不会想要越过王贞英,把儿子抢过来,自己说了算。
很明显的,这个朝廷,就算他李陵容当太后,也不可能说了算。
她的背后又没有强有力的家族撑腰,在朝中也没有自己人,如果得罪王贞英,还很有可能给自己树敌。
这样赔本赚吆喝的事情,她小李才不会干。
像现在这样姐姐妹妹一家亲,不是好得很吗?
被两个女人当成命根子的司马德宗,现在还不满一岁半,照实说来,学走路是早了点。
以他现在的能力,要想站着,都需要两个小宫女在旁边架着才行,要不然,就要径直倒地。
司马德宗被两个小宫女一左一右的扶着,慢慢的往前移动,他还根本不明白走路是个什么含义,也不晓得所谓走路要一前一后的才能算是标准动作。
看起来像是他自己在迈步,其实都是在宫女们的拉扯下,才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动。
小小的娃儿,鼻孔边上还冒着鼻涕泡,甚至连嘴边都有疑似口水在往外冒。
而在他的身边,是这世界上与他关系最为紧密的两个女人,全都面带微笑的,兴冲冲的望着他。
她们加油,她们拍掌,她们并不能确信,是不是希望这个孩子快些长大。
吧唧!
就在宫女们惊呼陛下真乃神人,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走路,真乃旷世罕见的时候,只听得咣当一声,被给予厚望,将要迈出第一步的大晋皇帝司马德宗,居然亲身上演了当场扑街。
只看司马德宗倒地,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宫女们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别说是提前搀扶一把了,那司马德宗都已经扑倒在地,两个宫娥还在大叫呢!
李陵容一个箭步冲上来,把两个宫娥推到一边,赶忙拉起了儿子。
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但王贞英的反应也不算慢,紧跟着也冲了过来,两位妈妈,抱着司马德宗不停的上下查看,幸好这孩子除了傻了点以外,并没有外伤。
多年以后,司马德宗终于懂了点人事,回想当年,或许还会忆起初学走路的那个时候,当着两位妈妈的面,摔的那一个大马趴。
之后,他就会找到自己日渐呆傻的真正原因。
都是那天被摔的!
急于求成,揠苗助长,要不得!
“娘娘!”
“王仆射求见。”
王贞英起身,余光竟然都已经可以瞄到王恭的身影了。
这个大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竟然就敢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宫禁之中,连个避讳都没有了。
也罢!
反正这朝野内外,无人不知她和王恭的关系,也早就明白,他们兄妹没有不勾结的道理。
既是如此,那就光明正大的勾结起来,坦坦荡荡的。
王恭来到此处,已经有一会时间了,看到妹子和李陵容正在陪着小皇帝玩耍,也就没有打扰。
要不是司马德宗自己扑街了,他还找不到传话的机会呢!
都快急出汗来了。
“太后娘娘。”王恭追到太后宫中,王贞英压压手,王恭这才放弃了客套。
赶紧说正事。
“太后娘娘,有一件事要知会娘娘一声,十分紧要。”
王贞英喝了几口茶,这时放下茶盏,眼中掠过了一丝紧张。
“什么事?”
“还至于大兄如此兴师动众?”
大晋朝廷的自有格局在此,就算这个做太后的不是自家妹子,身为仆射,王恭也可以自行其是,并不需要认真向她汇报详情。
几位主要家族的代表坐在一起,合计一下,也就可以决定了。反正现在皇帝也不管用,太后就算是有权力,很多时候也囿于深宫,施展不开。
在这样的朝堂格局之下,竟然还要专门找到太后汇报的,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王贞英挺直了腰板,做好准备。而当大哥的,则是和她对视许久,想了好半天的措辞,这才说道:“是前线的战事,朝廷派到北府军中的侍郎王谧,他竟然带着大队人马,已经出发去邺城了!”
“邺城?”王贞英心下一顿,好遥远的名字啊!
只在书上见到过。
“他跑去那里做什么?”
“难道是想趁火打劫?”
邺城那边的情况,王贞英也有些了解。
自从做了太后,她的大哥就没有放松对她的要求,把那些她应当了解的朝堂政务,包括边境上面的大致情况,都向她交代了一遍。
甚至还让两个抄书的小吏将各种消息绘制成册,方便王贞英时时阅读。
邺城告急,这也是王贞英最近才获得的消息,怎么转眼间,就要出兵了?
趁火打劫?
王稚远他不让人家给打劫了就不错了。
王恭他咽了口唾沫,将那杨白花的请求,王谧书信中所说,大致讲述了一遍。
原以为,王贞英会激动的跳起来,却没想到,听完了这一切,本来还有几分心焦的太后娘娘,反而面露笑容。
心下稳妥了。
“稚远他愿意去,必定是有底气的,你不是说,他研制了许多新兵器,威力十足吗?”
“说不定,还真的可以打到北边去呢!”
王恭顿时无语了,他抬头盯着自家妹子瞧,好像都不认识了。
“娘娘,话不能这么说,这件事的重点根本就不是能不能打赢,而是他王稚远怎么能在没得到朝廷准许的前提下,就自行出兵?”
“此例一开,这北府兵可就要变成他王稚远个人的财物了,我大晋朝廷还如何指挥他?”
“他也不姓桓,难道要重蹈桓宣武的覆辙?”
王恭气急败坏,其实,所谓大晋朝廷不过是他给自己拉的一面大旗,王恭真正担心的,是拥有了兵权的王稚远,不会再听自己的号令。
自家长兄的那点心思,当妹妹的,又怎么会看不出。
王贞英起身,走到了哥哥身边,勉励他道:“要我说,大兄大可不必如此介怀。”
“不听朝廷的号令又如何?”
“现在的重点不是夺回旧河山吗?”
“只要他王稚远能打胜仗,能让大晋重回中原,朝廷就要做他坚实的后盾,不能给他拖后腿才是。”
“几代人都没能完成的使命,如果真的能在他王谧的手中实现,我们也算是对得起祖先了!”王贞英双眼泛泪,语气竟然还很虔诚。
王恭很着急。
恳切道:“妹子,你这是上了那小子的当,受了他的骗!”
“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足够带领着一支军队就能够收复中原的话,那就算是我们在中原可以另立朝廷,妹子,你想一想,这个朝廷他还会是姓司马吗?”
这么简单的问题,王贞英都想不到,王恭真是为她感到痛心。
“大兄,对于我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不是收复失地吗?”
“难道,大兄真的不想回归中原了?”
振振有词的王恭,登时愣了。
王贞英的一席话,把他这位能言善辩的哥哥彻底问住了。
贞英走到哥哥身边,深情说道:“当初我同意让王稚远掌兵,就已经看出了,他非池中之物。”
“只要北府兵到了他的手里,必定能荡平中原,恢复祖业,现在,他这么快就行动起来,朝廷不是应该支持他吗?”
“即若他真的有桓宣武的心,我敢打赌,他也绝做不出桓宣武那样的事情来。”
被妹妹这样逼问,王恭自然心中不快。
待她说完,便抢白道:“什么叫做干不出?”
“等到他接连打了胜仗,到时候,必定会生出篡位自立的心,我看,他现在就已经是由这样的心了。”
“如果,朝廷不现在就开始节制他的权力,待到他夺回了北方的郡县,可就无从下手了!”
这就是王恭和王谧的根本区别了。
王恭虽然喜爱把持权力,却从来也没有想过要篡晋自立,他只是想在司马家的名号之下,做开开心心的打工仔。
但王恭也早就已经察觉到了王谧的野心。
这个小子,若是被他把军权掌握在手中,依靠着日积月累的军功和在军中的威势,那朝廷上还有何人能压制他?
快乐的打工仔生活,不是就要结束了吗?
当功绩积累到一定的地步,谁不会想更进一步呢?
这都是人之常情,更何况,王谧还那么年轻。
王贞英却并不同意哥哥的看法,沉默了片刻,她便摇摇头道:“大兄,大可不必如此小气。”
“我们总不能因噎废食,因为担心王谧做大,就不让他带兵打仗,难道,你真的愿意一辈子都窝在江左,不再挥师北上?”
“况且,你也说了,担心王谧会重蹈桓宣武的覆辙,我却不那么看。想当年,那桓宣武确实是气焰滔天,但他其实数次北征,事实上,也没有打几次胜仗。”
“最后一战,更是铩羽而归,这才想要逼迫晋帝退位,只这一点上,我看,王稚远就比桓宣武强上百倍。”
“大兄,你想想看,自从他掌兵以来,我们已经收复了多少郡县?想当初,他的好岳父,谢幼度掌控北府兵的时候,十几年了,战绩都比不上他。”
“如果他真的有平定中原之心,而我们也只需要给他一定的支持便可以共享荣光,我们又何乐而不为?”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王贞英的意图,王恭也清楚了。
不过是想要借助王谧的力量,达成一统中原的夙愿,也算是给先辈一个交代。
但是,王谧这把刀,可不是谁都能举的起来的。
王恭很清楚,等到时机成熟,这个江山就要换人坐了。
“大兄,那都不是现在应该担心的事,等到真的能收复了中原,看看形势再说。”
“再说了,我觉得,王稚远性情谦和,就算以后真的要闹矛盾,他也不会像桓宣武那样大开杀戒的。”
大开杀戒?
王恭登时一个哆嗦。
桓温他什么时候干过这样的事?
妹子,你别吓我!
王恭心下颤颤,站在那里,很紧张的样子。王贞英却笑着安慰他道:“总而言之,我看那王谧就算是有野心,篡晋自立,他也不会伤害我们王家。”
“都好解决。”
这么严峻的一件事,居然就被王贞英三言两语轻飘飘的带过去了,王恭不服。
“妹子,你是司马家的太后,怎么能不为司马家考虑?”
“若是那王谧真的篡晋自立,对你有什么好处?”
王贞英的表现,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王贞英瞪大了眼睛,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司马家的太后又怎样?”
“将来他王稚远若是想当皇帝,不是照样还得我点头?”
“以他的个性,充其量不过是让我逊位,让出宫殿而已,那我就搬到别的地方去住。”
“我还巴不得离开这建康宫呢!”
皇后身边的宫娥捂着嘴,忍不住笑了,王恭被王贞英的话气得鼻孔都冒了青烟。
“没想到,妹子你还如此想得开!”这句话,都是咬着牙说的。
王贞英摇摇头,特别自信:“这怎么了?”
“难道,大兄认为我这样想不对?司马曜当初是如何对我的,你可全都看在眼里,我又何苦为了他司马家守住这个位子?大兄,你放心,将来若是有个万一,那王稚远得了势,他想当皇帝,总是要我给他写一张禅让的诏书的,到时候,我会和他谈条件,必定不能让太原王家吃亏。”
王贞英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篇,王恭忽然感觉,这脑门子一抽一抽的疼。
只得赶紧退下,再也不敢招惹亲妹子了。
却没想到,久居深宫的妹子,居然还是一个连环套的高手。
想当初,她兴奋拉着自己口口声声要当太后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殊不知,为了当太后,王贞英早就想好了多重计策。
司马家的太后,当的。
以后要是老王家能愿意尊称她一声太后,也是可以的。
女人的心思,果然是比那秋日的天气,更加多变。
不是王恭不想弄明白,而是他倒翻了肚肠子,却也揣摩不清。
王恭一边想,一边走,全神贯注,竟也没有睁开眼,好好的看一看前面的路。
只听得哎呀一声,王仆射径直向前扑倒,摔了一个结结实实,而在他的身后,致使他在深宫内苑丢大丑的罪魁,竟然就是那一截高高的台阶。
端着烛火的宫娥从王仆射的身边经过,一溜小跑的走远了,银铃般的笑声,一阵接着一阵。
王恭:老人家的腿脚,似乎比之司马德宗,也强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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