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他们居然全都死了!
太可怕了!
符丕缓缓的爬到城楼外垣,看到刚才还活蹦乱跳,战斗力十足的士兵们纷纷倒地,大部分都已经气绝,还勉强能支撑的人,不足二十个!
他又往前爬了一段,终于有力气站起来了,却发现,就在他的面前,四肢敞开,血肉模糊的,正是杨白花!
凑近看看,杨白花满脸都是血,哪里还有呼吸?
早就死透了。
仅有的二十几个士兵勉强支撑起来,将符丕护在身后,指望着他们打反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能维持住符丕的安全,就已经是幸事了。
“将军,这里太危险了,属下护送你下去!”
“这城楼上你是不能呆了!”
看着士兵们不满伤痕的脸,一向胆小的符丕也挪不动步子了。
“你们别管我,继续防守。”
“一定要顶住晋军的进攻!”
“符将军,你怎么样?”
“还坚持的住吗?”
没过多久,张蚝也带着人上来了,新的士兵很快就接替了死伤士兵的位置。
他们的素质还是很过硬的,一到位置就马上组织起了攻势,而城下的晋军,由于某种不能言明的节约主张,让晋军的火炮忽然减少了许多。
城上的氐人当然是无法预判出这种做法的原因,他们只知道,晋军的攻势减弱,那些神器也渐渐减少,各种兵器也变成了常规款。
晋军有的,秦兵也有。
况且数量也更多。
于是,那些没有经历过城楼上惨烈的士兵,被张蚝带上来,可谓是气势满满,进攻的那个架势,瞬间就摆好了。
而张老将军自然也没有辜负他们,在他的指挥下,各种兵器,从城内到城外配合默契,对晋军展开了全方位的围堵。
张蚝素来知兵,也非胆小之辈,他早就知道,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企图依靠这孤零零的一座城池打退晋军,绝无可能。
只有主动出击,才有生存的希望。
于是,在争取了符丕的同意之后,老将军欣然带领兵马出城迎战。
这一次,分配给张蚝的兵马,仍然是五千人,这五千人中,有大约三分之一都是从战场上收缩回邺城城内的。
他们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休整,又重新更换了部分装备,即将再次出击。
而这一次,他们的战果又将如何?
都说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这一次,换做张蚝担任主将,这些士兵的战斗力会更好些吗?
他们能够抵抗住晋军凌厉的攻势吗?
现在就下定论,还为时过早,能不能行,还要看人家晋军给不给他们机会。
而晋军,当然不是吃素的。
晋军,是要吃肉的!
王谧带着兵马打的正欢的时候,何无忌他们也带着大部队紧追了上来。
有了他们的适时补充,其实晋军根本就不必再惧怕城楼上的那点秦兵。
根本就不是对手。
但是,晋军的攻势却减弱了。
这是为什么?
不只是其他的士兵们感到好奇,就连兄弟们也渐露怀疑之色。
乘胜追击才是人之常情,王谧的操作,实在是令人看不懂,猜不透。
由何迈挑头,人们纷纷发问。
王谧呢,当然也要把自己的作战意图说清楚,要不然也指挥不动啊!
“我们火炮有限,当然要省着点用,这个你们大家都知道,我之前就说过了。”
众人点头,这是没错的,他确实是说过。
但是,这不等于彻底的减弱攻势,除了火炮,晋军可用的兵器还有很多,储存量也非常可观。
但是看看现在的战场上,恍然间,竟然还是氐秦的攻势更加猛烈些,从城楼上不断飞射下来的弓箭,只有那么一小会的停歇,现在又再度密集了起来。
而晋军这边,除了身后大块头的投石车,还在兢兢业业的运作之中,不管是弓箭还是火炮,投射的数量都少了很多。
这是肉眼可见的,王谧也不能说谎。
“我们的兵器确实还有很多,包括火炮和手枪,但是,我们也要牢记一点,我们是远途行军到此处的,人生,地也不熟,也没有百万雄师在背后做依靠。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在尽量减少消耗的前提下,拿下邺城。”
“要想减少伤亡,减少消耗,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不能强攻,硬攻,我们要智取。”
“智取?”
“稚远,你已经有办法了?”
刘裕这次终于不再抱怨了,看看王谧那机灵的小眼神就知道,他一定有主意了。
王谧点头:“当然,你们等着看好了。”
虽然还要卖一个关子,不肯直说,该准备的事情也不能落下,王谧和刘裕他们耳语几句,几个兄弟便各自散开,去招呼自己的队伍。
要想诱敌深入,就要示之以弱,这便是王谧的战术。
晋军的攻势不可谓不猛烈,晋军的装备不可谓不精良,晋军的人头也是杠杠的多。
这些,城里的氐秦守军都看得真真的,错不了。
凭借着城楼的优势,现在的秦兵还算是游刃有余,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都还有章法。
而城中的情况,虽然王谧他们还没能来得及去探查一下,但是只要长脑袋的都能想象得到,一定不弱。
城中既然守备森严,兵力充足,一时半刻的,打拉锯战,晋军是占不到多少便宜的。
更可怕的是,你想打人家,也得人家配合才行,你要能打得着才成。
一旦晋军的攻势太猛烈了,秦兵坚城不出,使用龟缩战术,那可怎么办?
晋军岂不是要在邺城下过年?
要知道,晋军在这邺城下几乎是孤立无援的,东西南北哪里也不靠,拖延,对他们没有好处。
那怎么办?
以目前的情况,一时半刻的,晋军也打不进邺城,那就只能把秦兵请出来了。
你看,现在邺城的城门不是打开了吗?
可见,王侍郎的计策还是很成功的。
就在晋军的正前方,一个正门,外加两个角门轰然洞开,紧接着,城楼上的箭簇便不要钱一样的往下泼洒过来。
秦兵出击了!
太好了!
终于上钩了!
“手枪队,就位!”
哪里还用得着劳烦王侍郎招呼,手枪队的成员们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火药装填完毕,一手拿着火舌子,就等着王谧发令。
某人话音还未落,手枪队的兄弟们就冲了出去。
而这些人,都是原将作坊铁匠学徒李宽带领的。
早就等着这一刻了,终于到他们出场的时候了!
这几天来,手枪队的兄弟们可谓是百爪挠心,等的焦急,眼看着一波又一波的士兵冲了上去,总是没有他们的份,谁心里能不憋气?
憋着一口气,火炮队的装备虽然好,但是手枪队的也不差啊,凭什么他们就可以那么活跃,而手枪队的兄弟们就要躲在后方,等着别人保护?
在军队里,作战的士兵却要等着别的兄弟们保护,着实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主将不重视你们!
说明了别人都是英雄,只有那么是狗熊!
虽然王谧几次三番的安慰他们,不是不让他们上场,只是时机未到。可手枪队的兄弟们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些日子,不乏各个兵种的兄弟前来挑衅,闲话也甩了足有几箩筐,兄弟们看不起他们。
背地里骂他们是孬种,废物!
这些事情桩桩件件兄弟们心里都清楚的不得了,恨得牙根痒痒,心里像是憋着一个大火球。
一股邪火,上下左右的乱窜,总是找不到合适的途径发泄。
现在,终于轮到他们了!
而他们注定能建立奇功!
这都是因为王侍郎为他们设计的战术是最合适的!
只见李宽带领着手枪队的士兵们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头,但只是这样还不够。
人家秦兵也不是等闲之辈,出城的同时,手里的弓箭就没停过,一直拼命的放箭,企图延缓晋军反应的时间。
他们的这点小计谋,王谧还能看不出来?
早就做好了准备。
在手枪队出击之前,王谧的身边早就布置好了一队火炮手,这些人从一开始就是和他一样站在最前排的。
什么叫挫其锋芒?
就是在敌军刚刚出击,时期最旺盛的时候,给予他们迎头痛击,让他们阵脚自乱,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进攻。
相比较而言,这个年代能够制作出来的手枪,工艺还都比较粗糙,即便是想让它们更加先进,也会受制于配套设施的不健全而无法成功。
既然工艺上一时半刻的不能得到提升,那么在战术上就要讲究一点。
这个时候的手枪,准度偏差比较大,射程也有限,最重要的是,一颗子弹只能放倒一个人。
这就很麻烦了。
士兵们拿着的是手枪,又不是机关枪,也不是大AK,无法做到连续射击。于是,这样的射击效率就要低得多了。
歼敌数目也是有限的,好在,王谧早就已经把北府兵划分为几个组别,分别训练。
为的就是打仗的时候,互相有个照应,取长补短。
却在这个时候,氐秦士兵才刚刚出城,箭雨立刻赶到,对面的晋军也不遑多让,骑在马上,搭弓上箭给了秦兵迎头痛击。
但仅仅是弓箭还不够,远远不够!
这些战术都太保守,太传统了,根本就达不到给秦兵当头一棒的震慑作用。
配合弓箭赶来的,当然还有火炮。
这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那邺城的北大门才刚刚拉开一道缝,火炮队就拉开了弓,火炮冲天而上,径直向着秦兵的头上砸过去!
秦兵这边放箭正得意呢,很显然,晋军这边的攻势并没有特别猛烈,看起来和秦兵也差不多。
却没想到,不算特别密集的箭雨之后,紧随而来的,是一阵阵的火炮,看起来就厉害的要命。
那火炮还没有落下来,很多骑兵就已经停滞不前,特别是他们的战马,甚至比他们反应的更早。
才刚刚闻到硫磺味,就吓得勒住了马蹄,死活也不肯向前。
“快点!”
“怕什么?”
“跟紧我,往前冲!”
带头的符纂扬起马鞭,给了几个停滞不前的骑兵几鞭子,队伍才勉强继续向前了。
但正如强扭的瓜不能甜,这样威逼着上前,不是发自内心,当然没什么动力。
但这样的打击只是最初级的,也是晋军有福气,这个时候带队的是符纂,若是换成杨白花,说不定还能提前警觉一点。
立刻想到,这就是晋军的神秘武器,该迅速躲避才对。
然而,符纂就是符纂,他对晋军的实力还没有深刻的认识,以至于危险都已经近在眼前了,居然还在催促士兵们上前。
刺刺拉拉……
刺刺拉拉……
伴随着引线不停燃烧而产生的噼里啪啦声音,沉重的火炮,颗颗下落,砰砰砰!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又来?”
这个时候,符纂终于明白过来了,这所谓的神器的真面目,正是晋军的新兵器。
顷刻之间,秦兵的战阵就乱了套。
被火炮扑倒的士兵,当然少不了,又加上这一波的士兵都是骑着马出来的,火炮炸响,最先受影响的,都不一定是人,而是他们的爱马。
一时之间,人仰马翻,士兵们仓皇逃窜,才不管方向是哪里,又该往哪里跑。
而这时,前方的战阵虽然已经乱了,但是后方还保持着基本的形态,可以维持进攻。
虽然攻势显然是赶不上之前的,但是也算是给了晋军一些阻挡作用。
战阵当中,符纂虽然受到了惊吓,但是并没有落马,这真是值得庆幸的一件事。
他连忙冲到了战阵中央,将慌不择路四处逃窜的士兵们收拢回来,这样做的效果虽然一般,但总算是稳住了阵脚,很勉强的。
老将张蚝在城楼上,看到战阵乱了,心急如焚,敲着残破的女儿墙,不停骂脏话。
这样下去不行,一旦阵脚乱了,不能迅速回收,就会被晋军钻空子。两边兵器的差距又那么大,不是静等着被晋军消灭殆尽吗?
张蚝站不住了!
他不能坐视这样的局势继续发展下去,遂道:“将军,末将要领兵出城,还请将军准许。”
要是依着以往的脾气,张蚝早就提着枪出城去了,才不会管符丕怎么想。
但是现在不行,形势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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