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其实,说是一串火炮,充其量也不超过十枚。
存货有限,王谧可舍不得在这么一场小小的遭遇战之中就耗费那么多的火炮。
况且,抛出这些火炮,只是想要让秦兵自乱,而不是纯粹为了杀伤敌人。
值得欣慰的是,虽然火炮的数量不算多,却收到了王谧想要的效果。
随着火炮落地,秦兵战阵瞬间就乱了。
不是小乱,是大乱!
被炸死炸伤的人就不说了,这些人现在已经沦为了肉垫,被同袍们踩来踩去。
四散奔逃的士兵,慌不择路,他们不停的推搡,拥挤,想要给自己找到一条出路。
然而四处都是人,哪里还有出路?
这样混乱的局面,即便是有强力的主将在此,用尽一切办法,也很难维持住局面。
王谧也没有太高的追求,便放任这波秦兵自乱了,他则带着兵马,迅速的赶往了预定的地点。
打埋伏的地方!
他早就选好了。
就在前一天,王谧还带着兵马在不远处驻扎的时候,他就几次派人去侦查情况。
将邺城附近的山山水水绘制出一幅简图交给他,要想给城里的秦兵突然袭击,当然还是先找一个合适的掩体为妙。
所谓偷袭,讲究的就是速度,一定要快,唯快不破!
但是,王谧带的兵马数量还是很可观的,他打算先给兄弟们找一个合适的掩体,分兵突进。
自从打退了那一波秦兵,晋军面对的苦难就少得多了,再次出现在队伍之前的秦兵,不是自顾自的投了降,要么就是接招没有几个,就退散了去。
这就是士气散了。
打仗,很多时候打的就是一股气,有这股气撑着,就算是再艰难的处境也有可能反败为胜。
而这股气一旦消散,即便是局势有利,也很有可能一触即溃。
现在,邺城的情况就是如此。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原因大约可以分为两个方面。
一则是,晋军的新奇兵器实在是厉害,让秦兵无法招架。
二则是,群龙无首。
张蚝虽然还在,可是符丕和杨白花相继折损,目前已经出城的这些士兵,竟然连一个临场指挥的大将军都没有。
兵无将,那还能叫战阵吗?
那简直就是一帮乌合之众。
也就是秦兵,个人武艺高强,有一定的军事素养,目前还没有彻底崩溃。
这要是换做其他的士兵,说不定,早就举白旗投降了!
而面对这样的局面,城中的氐秦大将们是怎么想的呢?
他们可管不了许多,已经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程度了。
符丕死后,过了半个时辰,他们才想起来,这城外的战阵已经没有领兵的大将军了,急忙把符纂调出了城外。
也不要管符丕是死是活了,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谁知道他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还是赶紧把局势稳定住,才是真的。
可惜的是,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晚了!
城外的局势,已经是纷乱如麻,连一个抓手都找不到,而且,符纂走了,那就等于抛下了城里的休整工作。
说到底是城中的大将折损太多,秦军的将领已经分身乏术。
别人急的焦头烂额,对于现在还在城外鏖战的晋军来讲,符纂的到来也不算是好事。
别看符纂的号召力比不上张蚝和符丕,但好歹也算是一员大将,又是氐秦宗室。
看到他,士兵们的心便稳定了不少。
局势渐渐有些稳下来了。
但是,客观来讲,邺城现在的局势其实已经不是掌握在秦兵的手里了,到处都是烽火,到处都是战斗。
按下了葫芦,又起了瓢。
城外的局势稍稍稳定了一点,可城内的秩序却乱了套,符纂才刚刚离开,那群维修的工匠就不听话了。
虽然符纂留了看守的人,催促工匠们认真干活,但是,符纂一走,本就心不在焉的工匠们立刻就意识到,秦兵已经处于劣势。
那还等什么?
当然是想办法反击了!
一部分人在磨洋工,而另一部分人呢,则是装作用心而已。
正是那些站在竹梯上的人,他们现在激动无比,一边修补城墙(只是装装样子,)一边伺机而动,眼睛时不时的就要往那个存放兵器的兵站方向看。
现在那里守备的士兵还是很多,而且来回走动的人也不少,只凭他们几十个人,根本毫无胜算。
要想办法!
突然,那个最早提出主意的工匠,脑中灵光一现。
有了!
他迅速从梯子上挪到平台上。
这个时候,这种用于工程的竹梯,其结构不是单一的梯子,而是由梯子和梯子连接到一起,中间绑上竹排。
一方面,方便工匠们在上面走动,改变做工的地点,另一方面,也可以增强竹梯的稳定性。
毕竟,这样的竹梯一般都会做的非常高,而且,往往是几根竹子捆绑在一起制作而成。
要是没有中箭连接的竹排,竹梯很容易晃悠,根本就无法维持稳定。
这个时候,那机灵的工匠凑到其他兄弟们中间,竹排下面,符丕也不在,城里乱糟糟的,对他们的看管也松懈了许多。
于是几个人竟然凑到一起,小声商量起来。
“阿六,我看,可以动手了!”
“怎么动手?”
“阿花,我劝你别逞强!”
与阿六对话的壮汉,看起来就年长一些,一脸的忠诚老实相。
他当然也想摆脱现在的困境,却又不想冒险。
不冒险,现在还能狗一会,冒了险,很有可能立刻就无了。
阿六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也知道,阿六一直是几个人当中野心最大,本事最大的人。
他可不想让阿六因为轻纵行事把自己害了。
不过,阿六才不是那么容易退缩的人。
他早就想好了办法,并且打算独自一人去施行。
身边的几个兄弟全都跳出来劝他,可他还是我行我素。还反过来劝说大家:“你们别怕,我只是和你们打个招呼,这件事,我自己一个人就能给办了。”
“你一个人?”
“这怎么可能!”
兄弟们登时就急了,兄弟几个都是土生土长的邺城人,从他们降生开始,这座城池就饱受战火的摧残。
他们全都憋着一口气,想要挣脱氐秦的控制。
兄弟们早就定下了同生死,共富贵的誓言,现在怎能让阿六一个人去冒险?
看到兄弟们这样为他着想,阿六也是很欣慰的。
“你们不是以为我要去送死啊?”
“不是吗?”众兄弟呆若木鸡。
“你看看现在的形势,你只要从这个竹排上下去,就是必死无疑!”
兄弟们说的也是实情,虽然城里现在乱作一团,符纂也好,符丕也好,一个两个的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但是,事实也不应该忽略。
事实就是,邺城内的局势虽然乱,但还没有严重到失控的程度。
毕竟,城里的兵马至少也还有一万人,有这么多的士兵在城里看着,手无寸铁的百姓就是想闹事,也闹不起来。
更不要说守备森严的这北城墙附近,更是没有捣鬼的可能性。
阿六却不怕,还反过来安慰众人。
“兄弟们,你们想多了,我并不是要下去和他们玩命,我是要去探查情况。”
“这里的差事就交给你们,我们定一个暗号,一旦我发信号,你们就一起行动。”
原来只是去查看情况的,阿花终于放心了,但旋即他又再次忧虑起来。
而这时,新的管事的已经注意到了他们,面露不悦。
幸亏兄弟们也还算机灵,有人在谋划,有人在配合干活,总的来说,工程还是没有停下来,这才能暂时蒙蔽住管事人的双眼。
“可是,我们人手太少,如何行动?”
按照现在的形势,要想组织起一场有意义的行动,再怎么说也要有几百人。
可是看看他们,别说是几百人,现在他们连几十人都凑不齐。
“你别急,现在虽然人手不够,不代表一会也没有帮手。”
“我下去,就有办法召集人头,这个不用愁,都可以见机行事的。”
“喂!”
“你们几个,说什么呢!”
“还不快点干活!”管事的喊话道,并且,看他那个样子,似乎还想爬上来教训工匠们。
怎么能让他上来?
几个工匠连忙道歉,有的演技精湛的,甚至就地就跪下了,还磕了几个头。
这才算是把管事的怒气给消解了下去。
原料被一罐又一罐的运送上来,其实,相比在高空作业的人,在下方做支援工作的工匠,人数更多。
阿六向下看了几眼,便鼓足了勇气对管事的说道:“军爷,有一样原料需要小的亲自下去调配,您看可以吗?”
阿六把铁桶擎起来,晃了几晃,两人相距足有几丈远,管事的其实根本看不清那不透明的铁桶里有什么东西。
“你不准下来!”
“需要什么就让他们给你送上去!”
不下去?
不下去我怎么搞事?
“军爷明鉴,这样原料只有小的会调制,要是缺了这样原料,这城墙就容易弄得不牢靠,还请军爷开个恩。”
“军爷要是不放心,可以看着小的啊,小的是绝对不敢跑的,也不敢偷懒。”
那管事的没说话,似乎态度有所松动,几个兄弟连忙帮腔,又是拼命表现,就差拿着铲子,把腻好的墙拆了重新腻一遍了!
一个工匠而已,也不过是一个人,似乎让他下来也没什么问题,再说了,能出什么问题?
不过是个小泥匠而已!
于是,阿六顺利的从竹梯上下来。
而被他称之为是只有他自己才会调制的原料,不是别的,正是胶水!
胶水这个东西,在古代取用可没有那么方便,一直到大明朝,用鱼鳔做成的胶水都是一项非常重要的贡品。
需要从南方专门制作,封存,运往京城的。
可见,确实需要专人制作,不掌握这项技术的人,是绝对不能瞎动手的。
阿六并没有说谎,这个城墙的破洞,确实需要用胶水固定,要是时间没有那么紧迫,当然就可以慢条斯理的继续用黄泥糊墙。
可现在,时间是来不及了。
于是,阿六就想到了用胶水混在泥浆里,进行加固的办法。
这是一种应急的办法,并不常用,但也不是不能用,再加上,在这一群工匠中间,阿六确实是手艺最好的那一个。
泥瓦匠该掌握的东西,他全都能熟练掌握并且运用,手艺是没的说的。
刚刚下来的时候,阿六也是老老实实的回到作坊,把各种需要的原料都拣选出来,放到铁桶里。
他为什么这么老实?
难道,阿六他突然怂了?
不不!
当然不可能了!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打定主意要闹事的人,根本就没有怂的可能性。
阿六不行动,都是因为身后有秦兵跟着。
想伸腿,也得看看有没有地方。
这一次,他要做的,可是大事,必须要做成,并且保证一次就成功!
所以,不动脑子是不成的。
不稳住,也是不行的。
把工具都拿好,那负责押送的秦兵,看到阿六已经来到了门口,还很好奇。
“你怎么出来了?”
“在你这作坊里弄,不是更方便吗?”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泥瓦匠居住的作坊,各种原料和工具都是最齐备的,秦兵们当然会认为,留在这里最方便。
问题是,他们方便了,阿六就不方便了。
“不必了,不必了。”
“军爷们有所不知,这个胶水虽然粘稠,却也容易风干,还是拿到城墙边上,我一边做,一边交给竹梯上的师傅们最好。”
“也不麻烦。也不需要做太多的胶水。”
好像也有道理,秦兵们想了一刻,最后让阿六走在最前面,他们在后面跟着。
阿六是有备而来,当然不会浪费机会,就这一路上,一来一回,他和几个看守小兵的关系已经是更进一步了。
虽然秦兵们还是板着脸,也没打算放过阿六,让他自己去城墙根下面做工,但是,他们已经认定,这个阿六是个机灵勤恳的工匠。
秦兵们当阿六是个好的,而阿六呢,却当他们是个傻的。
自从符纂离开之后,直到现在,阿六可以确定,这些人的脑子都不太好使,大约只有打仗比较擅长。
阿六小心试探,现在已经知道,城外的局势很紧张,而符丕大将军居然不知所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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