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支镖队从楚家南苑悄悄出现,径直的朝着西门驶去。街上的巡逻守卫早已被打点通了,他们今夜故意没有来到镇西巡逻,所以这支队伍也出现的有些明目张胆。
楚家毕竟是出身军武,未出镇子的这一路上马裹蹄、人衔枚,目的就是为了尽量减少夜间行车的声音,虽说官府不会过分的纠结这伙人违反了宵禁规定,但是被寻常百姓看到也是极为不好的,楚家能将暗镖生意做起来,靠的就是小心谨慎。
李唐也混在这支镖队当中充当镖师的职分。
在长生山上跟小道士玄青道别过后的楚天问连忙运用元气,急匆匆的回到家中准备将韩笙儿的消息告知李唐,为了给自己唐哥儿一个惊喜,楚天问先是去了玄堂堂口找来王军师,将当天所有需要押运的货物时间和往来地点都盘查了一遍后,发现当天晚上的这趟镖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这趟镖是晋阳城里一个家族势力暗中托付楚家押运的一批金银,路途短,来回时间也充裕,足够李唐在山上多待上几日了。
楚天问只是将人员调动稍作修改,李唐摇身一变化为楚家的楚唐。一切安排就绪之后楚天问心满意足的去找李唐说明事情本末,不成想碰到了刚从睡梦里苏醒的小兰心叫喊着要吃烤乳猪,差点让楚天问忘了自己要干什么,他将自己的安排如数告知李唐之后,便带着小兰心去镇上吃东西去了,还说自己这几天要是没事的话也会上山去看看的。
车队行至西门,把守城关的兵丁还未等车马停住,便放声高喊:“城门已闭,要出城还请明天一早!”
楚家的车马缓缓站住,青堂领头的那人名叫张秀臣,在楚家押运镖物已经有十多年的经验了,根据以往的经验,看守城门的哨兵只需要打点一番,送上十几两散碎银两再打个招呼就可以放行了,那群兵丁也是需要养家糊口的,每个月的朝廷给他们的俸禄根本不够干什么的,全靠着楚家夜里行走的暗镖送钱才能维持生计。
只见他孤身一人前去交涉,月色朦胧,隐隐约约只能看到张秀臣的手比比划划,朝着那几位哨兵做着什么动作,然后背对着楚家人从怀里掏出银两递了上去,四名哨兵当中有三个都是乐乐呵呵的笑纳,其中有一个却面露难色,朝着运镖的这些人凝重的看来。
那人看起来应该是个新来的年轻哨兵,不懂之前的规矩,只见他缓步走近镖车,旁边有老兵一把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多事,然而他肩膀一抖,将老兵的手弹开,老丘八叹了口气,看着那个新兵蛋子开始对每个人每件货物的盘查。
“车上押的都是什么啊?”新兵翻弄着马车上的箱子,只是挑开了盖子,没有继续往里扒拉。
“回军爷的话,都是新鲜水果,时令蔬菜,军爷,这没什么好看的。”张秀臣点头哈腰的跟在那位年轻士卒的身后,旋即又要从怀里掏银子。
“你们负责押镖的就这些人吗?有没有人员的花名册,呈上来给我们看看。”年轻士卒一边翻看箱子,一边询问道。
“有的有的,这就给军爷查阅。”
张秀臣从怀里掏银子的手变成了掏花名册,他先是将花名册放在自己手上迅速的翻看了一下,然后才递了上去。之前在决定押这趟镖的时候,玄堂已经吩咐下来一本花名册交予张秀臣的手上了,然而今夜临行前玄堂临时更改了人员名单,其中一位原本和自己熟悉的好友被一个外来人给顶替了,两本花名册长得都差不多,但是唯独有一个名字不太一样,所以这就让张秀臣不得不在刚刚的时候重新翻看一眼名单上的那个名字。
递给那个年轻士卒之后,张秀臣便开始四下寻找那个新来顶替的男子,在车尾的最后头发现了李唐的身影,他隐隐的长呼一口气,脑海里在编排着关于他的一些故事,这都是之前的经验之谈了,做事必须要做的周密,今夜行事仓促,很多事都没来得及交代就出发了,所以这也就考验两人之间的默契程度了,还是希望这位军爷不要过分的询问每个人。
“你叫楚唐?”最终,那位年轻的士卒还是挨个的盘问了下去,最后问到了化名“楚唐”的李唐。
“嘿嘿,军爷,在下正是楚唐。”李唐低下脑袋,尽量不被那个新兵记住自己的样貌,出行前楚天问还给他简单的化了化妆,原本清秀的一副面孔上多了几分脂粉气,但是也难以掩盖李唐的本来面貌。
“第几次押镖了啊。”
“不瞒您说,算上之前几次,这是第五次。”李唐回想着之前几次的随镖出城,这次着实是第五次不假。
“说说,你们的货物运的都是什么啊。”
“刚才我们的张镖头不是告诉您了嘛,车上装的都是时令蔬菜,新鲜瓜果嘛,瞧您这记性,军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李唐从怀里掏出了几两碎银子,说着就要塞给那位年轻的士卒,然而那位爷连看都不看,转身朝着马车后头走过去了。
那位年轻士卒看完了马车上的箱子,上面确实都如张秀臣所说,都是些水果蔬菜,然而他又朝着马车的后方走了过去,蹲在马车碾压过的车辙上瞧了一番,还用手指量了量深度,然后站起身来重新走回李唐的身边。
“听说有些镖局,明面上干的是正经生意,运的也是些瓜果蔬菜,但是里头包裹着的都是金瓜子,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这是这样阳奉阴违的人啊?”
年轻士卒面露凶狠,通过前面几次三番的送银两这人都不收的情况来看,眼前这位新来的丘八不光不上道,而且还是个对钱财没那么多兴趣的人,不送钱还好,一送钱反倒让他较起真儿来,之前几次跟随楚家暗镖都是由青堂交涉,也没遇到过这种事,被这位年轻士卒恶狠狠地一问,反倒让李唐楞柯柯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关键时刻,还是张秀臣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走上前来挡住了李唐,对着那位新兵蛋子说道:“我们做的都是正经生意,怎么会是那些明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呢,还请军爷明鉴。”
“普通瓜果怎么会压出这么深的车辙,还说你们正经!”
正说着,年轻士卒就要一把抓起箱子里的那枚南瓜,眼疾手快的张秀臣一把拦住了那只充满危机的手,那股力道极大,青堂原本就是些没有习过武的生意人,一时之间,张秀臣的那只胳膊无力的垂了下去,疼的“哎呦”了一声,大概是胳膊脱臼了。
年轻士卒也不多废话,眼看被挡了回来立马抽出了腰间的佩刀,一旁的镖师们见状不对纷纷围了上来,旁边的老兵知道是这个新兵蛋子犯了轴,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把刀收起来。
老丘八当众讲到:“你们要干什么,官府察验都要违抗吗,不想要脑袋了?”
琢磨过味儿来的李唐挺直腰杆站了出来,说道:“军爷,我们做的都是正经生意,何故如此对待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呢?都是江湖人,押镖本就是刀尖上舔血的买卖,一路上押镖也不容易,本来就没挣多少钱,脑袋还得别再裤腰带上,既要防着山上的贼寇,还得挡着拦路的匪徒,还请军爷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放我们这些人一条生路。”
“喊什么喊,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们是做正经生意的,就此放行,赶快滚,别在我这儿吵吵闹闹的,一会儿巡夜的守卫来了又得麻烦,滚滚滚。”
老丘八摆了摆手,示意打开城门放行,张秀臣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得送快了一些,手心里都已经攥出了汗,他的一只胳膊已经抬不起来了,只好一手拉着那只胳膊给那位老丘八欠了欠身,运镖队伍火速出城,不敢再有任何停留,留下一老一少两个士卒还站在原地。
“王哥,他们这趟镖明显就是有猫腻,为什么还让他们出城,你们还收了他们的钱,这不是中饱私囊吗?”年轻士卒气愤不过,不由得骂道。
“哼,我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镖里有猫腻,单靠上面给咱们发的俸禄咱们够干什么的,我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嗷嗷待哺,要是指望着这点儿俸禄早他妈饿死算逑的了,他们是咱们灵犀镇西楚家的队伍,每个月都会在晚上押几趟镖出去,每次都会给我们老哥儿几个点辛苦钱,算是能把日子将就过下去,啊,谁说吃皇粮就容易了,不够吃的时候怎么办,还不得靠自己想办法嘛。”老王叹了口气,说出了其中的无奈。
“咱们为朝廷办事,本该秉公守法,要是天下的兵丁都跟你王一水似的,那咱们青苍还有好吗?”年轻士卒还在坚持着自己心中的道义。
“你个小屁孩儿懂什么,还没成家吧,刚才他们给的银子你也没收,我这里还多几两,先匀给你,你带着钱明天晚上去镇上的花月楼走一圈,潇洒潇洒,出来之后你就知道钱是个什么东西了,嘿嘿,花月楼的姑娘,那叫一个水灵儿,腰细胸大屁股翘,保证让你欲罢不能。”
老王一边说着,口水仿佛就要流出来一般,一旁的年轻士卒还是闷闷不乐的,没成家没见过世面的他收下了老王给的银两,这是老王能给到他的最后一个台阶,要是不收,恐怕日后这门口站岗的哨兵之中就混不下去了。
然而他还是决意明天去花月楼里走走看看,到底什么叫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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