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吃完火锅已经很晚,第二天陈澄睡了个自然醒,到早上十点才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醒过来了。
手机屏幕闪了闪。
收到一条短信。
从被子里伸出一条细白的手臂,捞起手机点开,顿了两秒,陈澄突然猛地从被窝里坐起来。
【陈小姐,恭喜你通过了《妃临天下》淳妃一角的试镜环节,收到请您联系以下号码尽快确认相关事宜】
冬日清晨的阳光拢在她身上,陈澄出神地看着手机,在床边坐了很久很久。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慢地,把脸深深地埋进掌心,肩膀缓缓抖动起来,无声地哭了。
她的演技不算差,在学校里的表演课上还经常被老师表扬,却因为那样这样的原因始终没能力去演自己真正喜欢的,慢慢的,所有的委屈与积怨也就像雪球越滚越大。
都说,人受了委屈只有在朋友关心下才能哭出来。
陈澄这些年没怎么哭过,却在看到这一条短信后彻底哭出来了。
她蓦地想起几年前刚进大学的时候,她先前说自己从前的梦想就是赚大钱并不是乱说的,甚至她当初做艺术生选择表演系也是为了赚钱。
后来她的导师跟她说,表演只是一种职业,和医生护士、记者编辑都是一样的,而他们只是选择表演作为自己今后的工作罢了。
她知道陈澄曾经有过轻生的念头,于是说,演员只有一条性命,却要表演无数人的一生,生老病死、挫折磨难。
表演是一个打开心扉的过程。
骆佑潜起来进卫生间洗漱,一打开水龙头突然被爆裂的水管喷了一身水。
衣服湿哒哒地黏在身上,有水顺着脸颊淌下来。
“……”
他与水管对视了一分钟,无计可施,最后认命地去找陈澄。
与此同时,把被子裹着脑袋背对他的陈澄一跃而起转过身,里面是大T恤大裤衩,手指一挥,声音凌厉:“贱婢!跪下!”
然后顺着手指看到了骆佑潜。
“……”
“……”
我、我我我我我操?
陈澄尴尬地简直想当初去世。
谁知骆佑潜垂眸轻轻勾了下唇,竟就这么做了个揖,说:“娘娘饶命。”
“……你怎么都不敲门!”陈澄瞪着他。
“我敲了。”骆佑潜摸了下鼻子,“我听里面有动静,想着你应该已经起了。”
陈澄把被子往身上一拢,结结实实地从头到脚捂住:“你找我干嘛?”
“我房间里的水管破了……”
“……”陈澄掀了他一眼,“我一会儿过去,你先给我滚出去!”
砰一声——
骆佑潜被她推到门外,身后的门重重关上,带着怒气。
他靠在门板上,舌尖顶了顶牙槽,然后手指抚上眉低头轻笑起来,似乎是在回味什么。
好可爱。
***
陈澄收拾完从房间出来后,娴熟地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了一卷专用胶布,而后关上水阀,拿胶布缠上裂隙。
“一会儿我打电话叫人来修。”
骆佑潜站在一旁看着她的动作,姑娘踩着塑料拖鞋,灰色运动短裤,白T,看得出来非常瘦。
“晚上我可能晚点回来,昨天试镜通过了,要去谈谈后面的事。”陈澄把脸上沾湿的碎发拨了一下。
“真的吗?”骆佑潜眼睛一亮。
陈澄笑着点了点头,抬眼,四目相触,过了会儿才轻轻松下一口气,上前一步虚虚地抱住他。
“都加油吧。”
***
城市的夜晚车流来往,空气里是不太清新的粉尘味,头顶蒙了层雾气看不见星星,路灯在行人身上勾勒出浅薄的形状。
今天是周末,骆佑潜和一群男生从篮球馆出来。
身上的棉服还没穿上,直接被冷风铺的打了个颤。
跟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个高二的小女生,瓜子脸,眼睛很大,笑起来眯成缝,很可爱,是贺铭刚追到的女神。
“没想到啊没想到,连我们胖儿都有女朋友了。”历郝在一旁打趣。
贺铭圈着姑娘在怀里:“瞎比比啥呢,你这是看不起你胖爷了?”
“别别,你俩天生一对,天造地设,成了吧?”
他怀里的女生捂着嘴咯咯咯笑个不停,眼里都是这个年纪女生该有的澄澈。
骆佑潜抬眼扫了她一眼,忽然想,这个年纪的陈澄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骆爷,我们一会儿去唱歌,你一起吗?”贺铭问。
骆佑潜刚刚给陈澄发了条信息——姐姐,你在哪——她还没回。
“先一块儿去吧。”
反正陈澄应该也还没回去。
贺铭怀里的小女生扯了扯他的袖子,贺铭俯身把耳朵凑过去,就见那女生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贺铭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先把你送回去,不然你爸妈要说你了。”
“那你早点回家,回去了跟我发条信息。”女生小声说。
“知道了。”贺铭笑得春光荡漾。
于是兵分两路,贺铭打了辆出租车先送女朋友回家,骆佑潜和其他同学直接去了KTV。
他坐在角落,百无聊赖地玩手机,本来就对一群人来KTV这种活动没什么兴趣,手里玩着打火机。
“欸,骆爷,林慕说她也在这,要不要叫来一块玩?”其中一个男生问,语气里带着不怀好意。
林慕是他们班上的女生,喜欢骆佑潜的事大家都看得出来,刚才有人发了条朋友圈,照片里有骆佑潜,林慕在底下评论,意思很明显。
“林慕?”骆佑潜没注意过她,回想了一下,淡淡道,“随便啊。”
“好勒!我这就让她过来。”
林慕还没有到,骆佑潜手机一震。
陈澄:来。
随即又发了个位置过来。
骆佑潜一怔,那一个“来”字不知道为什么给他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冲了出去。
***
“小澄,呃,嗝……这衣服穿一下又不会少两块肉。”
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冲她一阵挤眉弄眼,手里拎着一见没几块布料的短裙,还酒气熏天地打了个嗝。
陈澄皱眉,手放在腿上,坐的笔挺,温声说:“肖董,这衣服穿着都该感冒了。”
“怕感冒啊!”肖董镜片后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两圈,露出点下流意味,“没事儿!我让人把空调调高。”
陈澄坐着没动,眉眼间早就蒙了层冰霜,举止却完全脱离大脑。
她沉默下来,平淡地望着他。
在男人上来要抓她手时才起身抬手避开,语气平静:“肖董,请自重。”
“嚯!你们这种小网红不就是贵点的鸡吗?跟儿这装什么清高呢!?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找导演说把角色给你?”
陈澄没反应,她似乎是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她不是没穿过那种短裙,但那时是为了拍戏,角色需要
现在,说来可笑,也是角色需要,穿了,再顺其自然地做了后续该发生的事,就有了那一个难得的角色。
其实也容易,不过是一闭眼的事。
可陈澄不愿意。
她死过一次,重生后只想随着自己的心去生活。
她轻笑,媚意横生:“不是装清高啊,我,嫌你脏。”
“在我这摆什么谱呢!”男人怒骂一句,恼羞成怒,直接冲上去就要掀她一巴掌。
陈澄下意识闭上眼,清脆的“啪”一声,巴掌却没落到她脸上,随即是包厢内酒瓶破碎在地的声音,嘈杂一片。
她睁眼,在一片迷蒙中,看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是骆佑潜。
骆佑潜第一次在她面前彻底冷下脸,神色狠戾至极。
领口敞着,侧脸上倒映下的暗沉阴影,满是阴沉,他挡在陈澄面前:“没事吧?”
陈澄没来得及说什么,那男人先吼了起来:“你他妈又是哪来的畜生!怎么,也是这鸡的金主吗?!”
先前没人时倒不觉得臊,现在在骆佑潜面前被人这么骂,陈澄只觉得心口被一把钝刀反复碾磨。
骆佑潜直接大步踩在玻璃上,脖子上绷出几条锋利的线条,掐着人的衣领把他狠狠往碎玻璃上一掼,又是一拳把他打得浑身使不上力。
像一只被触及底线的野兽。
“有本事你就再说一句。”他声线冷硬。
男人刚要张嘴,又被骆佑潜一拳打偏过去,红着眼喊:“说啊!”
男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后背扎满了碎玻璃,脸上都揍出血,磨破皮,连眼神都涣散开。
“有钱有势就能那么跟女孩说话吗?!啊?”
陈澄恍然,扑上去拉住他还要打下去的拳头:“算了!算了,骆佑潜,我们走,快点。”
他身上还蹭着血,眼底的戾气和狠意没消散开,却和他的五官毫不冲突,仿佛他天生就该是高高在上的王者。
骆佑潜又朝那人踹了一脚,拉着陈澄就走出了大楼。
北风猎猎。
陈澄的外套落在了里面,一出来就被骆佑潜拉进了怀里,被他的外套裹住。
她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与起伏,以及那一腔还没来得及发泄的怒火。
陈澄在他胸口蹭了蹭,心想,为什么这么生气呢,她这个当事人都没这样生气,只是觉得……丢脸。
她莫名其妙的笑起来。
“陈澄……”
毫无预兆的,陈澄突然弓起身痛哭失声,她从骆佑潜的怀里出来,截截倒退,倚在粗糙的墙壁上,又慢慢地滑下去,双手紧紧捂在脸上。
口红蹭出了嘴角,泪水不断从指间渗出,头发被风吹乱。
大街上人来人往,时不时有人好奇地看过来。
骆佑潜一直觉得陈澄是个奇女子。
洒脱、慵懒、执着、勇敢。
他曾经想陈澄过着这样的生活为什么从来不哭,但真正看到这一幕却震惊地根本没有了动作。
即便是陈澄,这个样子,也未免太可怜。
“骆佑潜……”陈澄没有抬头,她就这么靠在墙根,瓮声瓮气,像个受了委屈的女孩。
她听到一个声音斩破周围所有的黑暗。
微凉的手指被一个滚烫的手心包裹,头顶传来一个让她安心的声音。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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