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每年过年的时候,对于原燃而言,过年没有任何特别的印象。
过年,他会回本家的宅子,随后随大家一起祭祖,原燃是原家这辈的长孙,祭祖缺不了他,无外乎,每年都是那么一套,不过后来那些供着的牌位里加了一个原和礼。
对于他后来到了湳安后,每年过年,就意味着要离开安安身边,那段时间他的病很严重,时好时坏,过年那段时间,是每年最煎熬的日子。
但是今年,他在自家过年,前两年过年时安漾还怀孕,刚生下原惑后,她身体虚,没有精力置办什么,家里没有过年的氛围,也就简简单单过去了。
直到今年。
原家祭祖活动依旧有,原燃年前带着原惑和安漾露了个面,安漾不是很太习惯那种交际场所,她从小生活环境简单,一直在校园里长大,书香世家养出来的内敛安静的性格,
遇上那种交际花,说话做派都春水一样甜润,话里话外是不动声色的奉承,夸她长得美,夸原惑机灵可爱。
安漾只觉得听得格外不自在,脸上笑容都有些僵。
“小少爷长得和你很像。”温静美说。
她是逐星某个高层的妻子,三四余岁,保养得宜,说话不紧不慢,很是雍容。
“以后肯定是个大帅哥,有这种美人妈妈,儿子像妈。”
原惑现在和原燃足足像了个九成九,卫西皆说他就是原燃小时候的翻版,但是,她是真的看不出来原惑和她有多少相似,无论是长相还是脾气。
说得高兴,温静美作势过来想伸手揪揪原惑的包子脸,手没碰到,他直接翻脸了,没一丝犹豫的避开,嫌恶之情不加掩饰。
温静美尴尬非常,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
安漾声音微提了一点,“惑惑!”
她平时在家一直教他要懂礼貌,不要恃宠而骄。
原惑在外人面前是个小魔星脾气,不高兴了谁的脸也不给,而且他很不喜欢别人碰他,他闻到那些围着他的人身上浓重的香水味,卷发,和走路时和地板摩擦的刺耳的高跟鞋声音,他都不喜欢。
原惑没说话,小嘴抿着,不声不响的把小脸偏进了妈妈的怀里,
足足一副受委屈了的小模样。
安漾轻轻抚了抚他的背,扭头对她们道歉,“惑惑是可能饿了,我先带他去吃点东西。”
“安小姐对这边还不熟吧。”温静美已经飞快收拾好了神情,笑道,“不然,等下我到你出去逛逛。”
安漾不擅长拒绝别人,左右为难,僵在了原地,原惑在她怀里动了动,小脑袋瓜子一扭,眼睛亮亮的,“爸爸。”
“原总。”温静美自然认识他。
原燃神色很淡,他不认识温静美,那群女人察言观色本事都是一流,平时对这小原总为人也知道个七七八八,都很识趣的纷纷离开,只留下他们一家三口。
安漾从那群人的包围中解脱出来,才真正放下心舒了口气,她见到他,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笑眼弯弯,“都办完了?”
她知道原燃这次带他们一起回家,除去那个他并不看重的祭祖外,还有些公司相关的事务要处理。
原燃点头,“剩下的给岳闲庭办。”
“我们去哪?”见他把原惑接过去,原惑现在已经很重了,她舒了一口气,原燃一手拉住她,抱着原惑,往外走。
“回家。”
回他们在湳安的家,真正的家。
安漾其实本来还想多留几天,带着猫崽一起去墓园里看原和礼,毕竟是他的亲生爷爷,被原燃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带着他们回了湳安。
原燃这个所谓的父亲也没有感情,从小到大,他记得原和礼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不会超过一个月,每次他回来时,白念芳都会仿佛回光返照一般,收拾自己,带他去见原和礼,笑得温柔又矜持。
原和礼甚至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随后,他走了,留下一大堆桃色新闻,
白念芳继续发疯,变本加厉的折磨他。
原燃冷眼瞧着这些,当年他不懂这些,却也凭本能觉得白念芳那模样可怜又可笑。
他和白念芳,都是一样,只是他保留多一点理智和自尊,从不会去奢求什么。
不过,在去了湳安,遇到了安漾后,他曾经的这点尊严也完全没有了。
人对爱的追逐就是这样,飞蛾扑火一般,天生的=对光热的追逐,不顾燃了自己翅膀和身躯,反正他活着也早就如行尸走肉,彻底没了顾忌。
他有时候也想过,如果安漾不爱他,最后他会变成什么模样。
或许,比白念芳,只会更加恶劣。
世人求爱,刀口舐蜜,利用她的纯善和同情心,用尽手段,也会把她绑在他身边。
*
大年三十那天。
发完最后一份工作相关邮件,原燃把手机电脑关机,彻底断开了和外界的联系,连续几天的高强度工作下来,他揉了揉太阳穴,推开门。
客厅暖气扑面而来。
张芳已经回家了,家里保姆被他辞退,换成了钟点工,现在家里就他们一家三人。
猫崽在客厅摆弄他的积木,小猫玩偶端正的摆在他身边的椅子上,一见他,冲厨房喊道,“妈妈,爸爸工作完了,出来陪我们了。”
厨房门后有道纤细的人影,系着围裙,安漾从厨房里出来,头发挽成了很温柔的低马尾。
原燃走过,静静搂着她细腰,暂时没有说话。
安漾由他抱着,每年过年时,对他好像是有点特别的日子
家里安安静静,外头在下雪,打着厨房的窗纱上,安漾声音里带着笑,“好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呢。”
“留在家过年。”原燃在她耳边低声说,“觉得无聊吗?”
和他和原惑一起留下,以前,安漾过年时,经常回去林家或者,他记得那时和她打电话时,总能听到那边吵吵嚷嚷,鞭炮炮竹声,小孩子吵吵嚷嚷的笑声,热闹得很,不像现在,只有他们三个。
安漾眨了眨眼睛,很直接,“不啊。”
为什么会无聊,这是她的家,和她的丈夫和崽崽一起过年,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原燃没说话,手收得紧了一些,男人没穿多少,体温依旧比她高,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裳肆意传来。
“爸爸。”身后传来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
原惑在房间里跑来跑去,他穿着红色的小棉袄,安漾怕他感冒,给裹得严严实实,他皮肤白,玉雪可爱的一个小团子,圆滚滚的,朝他跑过来,像个小团子擦着地板滚过来。
“抱。”猫崽崽现在口齿已经很伶俐了,可能因为自己被宠大,又或者是因为斩不断的血缘关系,他现在对原燃也不怎么怕了,他很喜欢被亲近的人摸或者抱。
安漾从他怀里退出,原燃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自家崽,用了点力,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猫崽雀跃的抱着他的脖子,“爸爸,带惑惑去找妈妈。”
也是个小粘人精,明明就隔着几步路,自己不走,非要原燃抱过去。
安漾想接过原惑,原燃没给她。
“太重。”他没松手。
安漾身体底子弱,两年前生原惑时落下的旧毛病,到现在也有完全恢复过来,医生说过不要让她太劳累,原惑长得快,现在给安安抱已经很费力了。
安漾只好收回手。
猫崽在爸爸怀里探出一点身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安漾。
安漾忍不住,过身在他小脸蛋上轻轻亲了一口,“惑惑乖。”
顺手在他毛绒绒的小脑袋上撸了一把,原惑笑弯了眼,显然觉得很舒服受用。
一大一小,似乎都喜欢这样,
原燃把他往回抱了点。
安漾经常说原惑和他很像,原燃并不是很喜欢听这句话,猫崽崽乌漆漆的大眼睛眨了眨,他垂眸看了一眼,努力想在他脸上找出点安安的模样,依旧意料之中的失败了。
安漾,“……”
不知道别家父子是怎么相处的。
看原燃这个模样,她莫名有种自己养了两个崽的既视感,好心累。
年夜饭是早定好了的,还有她自己亲手做的一部分,分量不少,她忽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情没和原燃说,“等下西皆要过来我们家,可以吗?”
“卫西皆。”原燃沉默了片刻,“他来我们家?”
安漾点头,说起觉得有几分哭笑不得,“他好像被家里逼婚了,和卫阿姨吵了一架跑了出来,跑来了湳安,现在没地方过去,一个人怪可怜的,他说给你带电话你没接,所以……”她想着,家里反正也不缺地方不缺吃的,不如叫卫西皆一起过来吃年夜饭。
原燃没再说什么,垂眸看了眼远处风雪一瞬,半晌,“还有一个。”
他漆黑的眉微皱着,语气里有几分嫌弃,“石俊茂。”
“石哥?”这次换安漾惊讶了,有几分高兴,“他也来?”
她知道石俊茂,和原燃也算是有六七年的交情了,以前帮过他们不少忙,没想到他也要来他们家吃饭,好在这次准备了很多,多加一个人不成问题。
原燃有些冷淡的点了点头,很不情愿。
没多久,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外头风雪很大,“艹,外面冻死了。”
石俊茂跺着脚,灰色外套肩膀上都落满了雪,屋内暖融融的,他满意的脱了大衣,“小嫂子,晚好。”
卫西皆不久也到了,比起平时有些闷。
他是被逼婚,石俊茂纯粹是没地方去,说是回了老家,他爸妈都已经死了,没个亲人。
“不嫌弃的话,以后过年,都可以来我们家。”安漾心软,听他说得那么凄凉。
正好他们家也冷清,安文远今年参加考察团出国了,家里过年就他们三个。
原燃抬眸静静看了对面石俊茂一眼,石俊茂被他眼神看得发毛,干笑了几声,忙站起身,“不,了不了,小嫂子,那怎么能行,我明年就娶媳妇了,到时候自己回家陪老婆孩子”
卫西皆板着脸喝闷酒,一声不响,和平时模样判若两人。
“靠。”有个东西顺着他的腿爬了上来,卫西皆光顾着喝酒没注意,猝不及防吓了一大跳,对上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
“叔叔,你在喝什么?”原惑歪了歪脑袋,坐在他腿上,“惑惑可以喝吗?”
他嗅了嗅卫西皆面前的酒杯,有种很奇异的气味,和他平时喝的奶香味儿截然不同。
一双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毫不犹豫,直接把他提走了,原燃把他从卫西皆身上拎起来,声音很淡,“不可以。”
原惑嘟囔了两声,又扭头找妈妈,“妈妈,惑惑可以喝这个吗?”
安漾弄好了热牛奶过来,摇了摇头,抿唇笑,“惑惑喝牛奶。”
“为什么爸爸可以喝?”原惑有些不满,瘪了瘪嘴。
爸爸平时在家,什么都要和他抢,原燃在家时,就连妈妈晚上抱着他睡觉的待遇都要拱手让出去。
为什么现在他可以喝,他还是只能喝牛奶。
猫崽有些忧伤,他觉得自己失宠了。
安漾,“……”
她比划了一下,柔声道,“以后,等惑惑长大爸爸这么高,就也可以喝了,现在先喝牛奶。”
她很有耐心的哄着,猫崽崽哼唧了几声,坐姿乖巧的腻在她怀里,到底还是乖乖的喝起了牛奶。
原燃没说话,在一旁看着,视线一直落在他们母子身上,没有移开。
石俊茂在旁边看戏,嘴角都笑抽了,“这崽子。”他低声骂了句,忽然想起之前见面时,原惑给他的那一下,妈的,差点没把他手指咬断。
不过,原惑很会讨好人,有种无师自通的天赋能够取得别人喜欢,只是,仅限于他喜欢的人,对那些他不喜欢的,态度极其冷淡恶劣。
两幅面孔,半边小天使,半边小恶魔。
年夜饭最后是在原家别墅顶层吃的,四个大人加一个小宝宝,不过有石俊茂在,过得活像五十个人。
卫西皆长着一张傻白甜脸,不知道哪里居然对了他胃口,猫崽爬到他膝盖上坐着,石俊茂警告他,“我告你,你不要随便碰他,会咬人。”
卫西皆,“……这么厉害的?”
猫崽崽坐在卫西皆膝上,看着石俊茂,一脸无辜,好像压根不记得他了。
“那没什么。”石俊茂咬牙切齿,“谁还没个打狂犬疫苗的钱了。”
安漾听到耳里,责问他,“惑惑,你又咬人了?”
原惑可怜巴巴的,显得很诚实,“惑惑不记得了。”
原燃抬起睫毛,眸光漫不经心的扫过,原惑缩了缩,忽然揪住了卫西皆衣领,卫西皆正在喝着一口汤,差点没被呛死,“咳,咳咳咳。”
“够了收收啊,再咳下去,支气管要出来了。”石俊茂幸灾乐祸。
卫西皆好半天才缓回来,觉得自己从地府里走了遭。
他仔细端详了下这猫崽子的脸,“我帅还是你爸爸帅?”
猫崽答得毫不犹豫,“爸爸。”
卫西皆扭头看原燃,“这和你小时候一点不像啊。”
看以前原燃小时候多恐怖,他活在阴影里,活得战战兢兢,这么看来,他儿子还挺乖的啊。
或许长相挺像,气质一点不一样,原燃从小是个小霸王,阴沉,生人勿近,他从小长得漂亮,也从小乖张不合群,倒是得以躲过了那堆怪阿姨们的催命魔手,卫西皆想起自己小时候惨痛的回忆,不由打了个寒颤。
原燃眉扬了起来,没说话,伸手把猫崽从卫西皆膝上提溜了起来,原惑立刻抱着爸爸,乖乖的由他抱着回了自己位置。
他现在重,原燃不惯着他,不让安漾抱着他走了,要不他很偶尔的抱一下,不然让他自己走。
原惑吃饭时有自己的椅子。
“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味道,没来及准备。”安漾脱下围裙,弄好了最后一道菜。
大都是按原燃喜欢的口味做的。
卫西皆说,“我什么都吃。”
石俊茂已经提起了筷子,见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小原哥好福气。”
猫崽坐在一旁的儿童转用椅上,围着白色的小围兜,看起来规规矩矩。
卫西皆给他舀了一碗蛋羹,专门给小宝宝喝的蛋羹,金黄色,热乎乎的,顶上几点葱花。
原惑却没有要,“惑惑不要,先给爸爸。”
石俊茂笑出声,拿眼睛瞟原燃,“哟,你爸平时还和你抢吃的?”
“没有,是惑惑想给的。”猫崽崽奶声奶气,说得正儿八经,“妈妈说了,惑惑也要爱爸爸,让着爸爸,宠着爸爸。”
虽然爸爸不爱他,不给他喝之前那种闻起来很特别的水,但是,他还是要爱爸爸。
原燃,“……”
那是之前,原惑一直赖着她,非要她带着哄着睡觉,原燃也要她陪,她只能拿出这个由头哄骗原惑。
平时没事,逮着空,她也会对猫崽实施教育,本意是想让他们父子亲密一些,没想到,在这种场合下,当着石俊茂和卫西皆的面被这样抖了出来。
卫西皆差点没喷出一口酒来。
安漾整张脸都红了,“我,我去端汤过来。”言罢,匆匆忙忙下楼,脚步凌乱。
“看不出啊小原哥。”石俊茂也笑得打跌,“让老婆宠自己?这什么数路?”
原本以为是原燃对她百般纵容,不料,听这爆料,难道是安漾让着哄着他多一些?
原燃薄唇挑起一丝弧度,眸光转向他,声线沉冷,懒洋洋的,“不行?”
显然,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他侧脸线条很冷峭,鼻梁,唇,眉峰,没有一处柔和的地方,是峭拔冰冷的精致,以前石俊茂在他身上看不出半分情绪和温度,现在只觉得,他在家,在家人面前。
石俊茂说不上来是哪里变化了,他见他起身,随着安漾,也下了楼。
石俊茂压低了声,似在感慨,“娶了个好老婆啊。”
温柔,漂亮又贤惠,还爱他,现在,什么都有了,和以前那个孤独倔强,满身伤痕的少年相比,拥有了太多。
一顿饭结束后,他们留了一会儿,纷纷告别。
猫崽崽已经睡着了。
原燃抱着他,把他放上了他的小床,安漾给他盖好被子。
估计今晚玩得有点累,他秉性和原燃像了个九成九,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今天来的两个叔叔,都是原燃的朋友,他倒是也相处得不错,在外人面前少见的乖相。
小猫玩偶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崽崽面颊白嫩嫩的,长睫毛耷拉着,随着呼吸轻轻上下颤动,简直像是两个娃娃。
“好了。”
人都走了,原惑也睡了,现在,就剩他们俩。
原燃喝了点小酒,吐息间微有酒意,眸子沉沉的,轮廓半隐在夜色里,比平时随意疏懒,看向他时,愈发显出了几分压不住的,邪气的俊美。
安漾手背在身后,似在笑,又似在叹,鹿眼映着远处的灯光,愈发显得剔透通明。
她走进了一点,听到他呼吸加速了一些,立马伸手想抱她。
看来还没醉。
她声音很软,含着一丝甜柔的笑,“原小猫,接下来,想让我怎么陪?”
她知道。
在原燃那里,她们和别人一起,和单独陪他的时间,是严格分开来计的,现在,陪大家陪完了,他那里欠着的时间,一分都少不了得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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