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思源是赶来参加寿宴的,他姿态从容,说话惯常地带点儿威严,眼神温和,很平静,很平静地看着郑明川,很平静地说,他和信秋是不可能的。
明明知道父亲或许只是试探,最好的办法是装作随意地说笑几句,然后走开。
可是,他不能若无其事地转身就走。
他从来没想过,父亲会说他和信秋是不可能的。他也担心过,但从没想过他们是反对的,他以为他们是喜欢信秋的,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是喜欢信秋的。
郑明川问:“爸爸,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他对郑思源素来是敬畏的,很少用这么直冲冲的口气和郑思源说话,而原本正和袁冉说话的郑思源,只是微笑着看回郑明川,神情依然如常,只是眼里有了些别的东西。
果然,他只是试探。
而郑明川直接撕开了这层试探。
郑明川没想过郑思源会对他用上这样的手段,他捏紧手里的酒杯,追问:“爸爸,为什么你要说不可以?”
郑思源指着眼前的舞池,说:“既然要跳舞,从一开始就要站在这个舞池里,不能站在这里的人,自然就没有资格做你的舞伴。”
郑明川看着父亲指的舞池,旋转的阶梯,金色的大厅,水晶灯层层叠叠地落下来,像是火树银花。舞池里的人都穿着华服,女人们妆容精致,夭桃秾李,最重要的是,她们都来自不一般的家庭。
郑明川看着姿态从容的郑思源和明明猜到了却依然神情淡雅的许西慈,冷笑着说:“你们明明知道我从小是什么心思,现在却对我说不行?”
郑思源摇头:“不,我们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们亲如姐弟,你是独子,我和你母亲素来高兴你能有这么一个真心待你好的姐姐,要不是你最近到处胡闹,还在外面对别人动手,我是绝对不会往那方向想的。”
他们这么说着话,袁冉和她的父亲也不好插话,静默地站着,渐渐有不少人看过来。
郑明川终于说出口:“如果我说可能呢?”
郑思源淡淡说:“那我会让这可能变成不可能。”
郑明川把酒杯捏得太紧,差点把酒杯捏裂了。
不欢而散。袁冉悄悄地叹了口气,袁冉的父亲袁耀东觉得女儿有些“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思。
袁冉说:“郑明川真的很喜欢那个姐姐的。好可惜,她挺好的。”
袁耀东摸摸她的头发,袁冉还是个孩子啊。
那个女孩儿自然是好的,不然怎么会放心让郑明川跟着,人品要好,别的也不能太差,虽然不过是一个少年同伴,却也是精挑细选。
袁冉问:“以后我喜欢的人你们不喜欢怎么办?”
袁耀东笑了:“不会的,你喜欢就好。”
能出现在袁冉面前的,自然也是他们精挑细选过的。
信秋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迷糊,听见客厅细碎的说话声音。
她懒洋洋地走出去,郑明川转头微笑,口型无声地说道:“懒猪。”
韩瑛丽略带责备口气,说:“九月,你也真是的,郑明川过来你也不告诉我一声,爸爸妈妈晚上又不在家,你怎么让他打地铺?多冷啊。”
信秋愣了一下,昨晚聊天聊得太晚,不知怎么就窝在郑明川怀里睡着了,她可没赶他打地铺。
韩瑛丽从医院回来的路上买了油条,粥是电饭煲预约煮的,因为太倦,就先去睡了。
信秋压低声音,问:“谁让你打地铺了,说得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郑明川咬着油条,他吃油条总喜欢把尖尖的两头先吃掉,吃完后又抓着信秋的手,把她的油条两头吃了,嘴鼓着说:“你没欺负我,都是我欺负你行了吧?你妈看见我从你房里走出来的,难道我还说我和你一起睡一张床啊?”
信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看不惯郑明川那略带得意的表情,压下羞涩,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有胆子你就说呗。”
郑明川倒不迟疑,冲着关着门的主卧室喊:“阿姨,阿姨。”
韩瑛丽还醒着,忙应了一声。
郑明川待要说什么,信秋扑过去想要捂住他的嘴巴。郑明川一抬头直接吻在信秋的唇上,搂着她仰头吻了好久。
好不容易放开,信秋低声骂:“胡闹,这是在家里。”
韩瑛丽在屋里半天没听见郑明川说话,大声问:“小川,怎么了?”
郑明川得意扬扬地舔舔嘴角,笑着说:“没事,阿姨,下午您给我做糖醋排骨,我特别想吃。”
韩瑛丽应了声“好”。
郑明川小声说:“跟我斗,姐,你还早五百年呢。”
是,要跟他比厚脸皮,信秋自认差点火候。
郑明川和信秋一起去医院陪信关平,信关平又喜又惊,连着说:“郑明川都长成小伙子了,在大街上看见还真认不出来。”又问了郑思源和许西慈可好。
到晚饭时间韩瑛丽带了做好的饭菜到医院里,也有郑明川喜欢吃的排骨,韩瑛丽说:“郑明川这孩子真记情,还特地过来看我们。”
信关平给郑明川夹了一块糖醋排骨,也给信秋夹了一块,嘱咐道:“你是做姐姐的,要对郑明川关心点儿,要好点儿。”
郑明川眼睛一亮,凑到信秋耳边重复:“姐,你要我对我关心点儿,对我好点儿。”
信秋瞪他一眼:“吃你的饭。”
信关平和韩瑛丽对视而笑,能有一段友情持续这么长时间,确实值得高兴。
这时,信关平接了个电话,面带疑惑。韩瑛丽问:“怎么了?”
信关平说:“章局有事找我。”孩子们在,他就没多说,他住院请病假,章局是知道的,怎么会口吻严肃地让他回单位呢。
韩瑛丽问:“我去问下医生,明天出院吧。”
信关平点点头。
信秋和郑明川是散步回去的,沿江一路都是堤坝,既防洪,又是景观工程,迎春的黄花从堤坝挂下去,足足沿了一江。
风吹来,有新的青草味道,郑明川说:“这多好,以前江边都是沙石。”
信秋笑着说:“这是你妈妈搞的啊,你忘了?你那时还抱怨说爸爸妈妈太忙,妈妈一天到晚管水,爸爸一天到晚管人。”
郑明川小时候任性是数一数二的,自己也记得好几分,也不欲再往下讨论自己曾经的抱怨。其实父母都是非常爱他的,他已然明白。郑明川说:“姐,咱们坐一会儿吧。”
也没特别找座位,就在堤坝上随意地坐下,脚挂在斜坡面的草皮上,信秋和郑明川挨着坐,她斜斜地靠在他怀里。
郑明川突然问:“姐,这是在外面,我能不能胡闹啊?”
话问得太突兀,信秋念头转了好几圈,才想起自己说的那句“胡闹,这是在家里”,她又好气又好笑:“你怎么这么蛮不讲理?”
郑明川反驳:“我哪有蛮不讲理?”
信秋说:“你就是蛮不讲理了。”
郑明川说:“我到底哪里哪里蛮不讲理了?”
他说话的时候还扭了一下肩,把琼瑶阿姨的文艺精髓表现得彻底,信秋笑瘫在他怀里。
郑明川轻轻地吻着她带笑的嘴角,夜色里江水如蓝,迎春花有一种明亮的黄,随风轻轻摆着。
郑明川轻声地说:“姐,说爱我。”
信秋温柔地说:“我爱你。”
郑明川贴上她的脸颊,附在她耳边,诚挚地说:“姐,我爱你,是真的爱你,你要记得。”
两人再没说话。
郑明川牵着信秋的手往回走,他这时才觉得真的没什么好怕的,虽然他现在什么都还没有,但是他有信秋。
许西慈给郑明川打电话问他在哪里,郑明川没答,只是说:“我晚上就回家了。”
能听见女孩儿的声音,远远地问喝什么饮料。是信秋在说话。
许西慈一愣,那么好的两人,亲如姐弟,如果不是自己父亲寿宴上郑明川的失态、郑思源的挑明,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他们之间有些什么是不一样了。
然而回想起来,郑明川温柔的笑意、晦涩的神情、偶尔惆怅伤心的神情,却早就告诉他们,他喜欢着信秋。
许西慈说:“好啊,早点回来,你爸爸不太高兴。”
她的笑容得体典雅,还有份唯独对郑明川流露出的疼宠,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阴霾。
在玄关换鞋子的时候,郑明川就留意到郑思源在家里,他不免有些紧张。
客厅没有人在,回房间经过书房,房门开着,温秘书问郑思源:“滨江那边要不要我打电话去问一声?”
郑思源正要说什么,突然望过来,眉目冷肃,郑明川忙问好:“爸爸,我回来了。”又和温秘书打招呼。
走到书桌旁站着,郑思源说:“你外公的寿辰,说走就走。”
郑明川心里有愧,诚恳地道歉:“是我太任性了。”
他这样的态度,郑思源才稍微缓和了神色。
郑明川走出书房时,听见郑思源说:“先放一放吧。”
温秘书低声说了什么,他没听清。
郑明川躺在床上,关于将来,他或许应该主动找父母谈谈。他对信秋,是认真的。
微信响了,是之前认识的售楼处的小苏发来的,是他们推出的特价房宣传单页。
价钱郑明川能够承受,他有些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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