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京城。
正是初春,天气还很寒冷,街上的行人还没脱去冬装。
董熹裹了裹身上的旧棉袄,蹲在墙角,眯着眼睛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
身上这件旧棉袄,如果搁十年前,款式到算得上新颖时尚,不过这年月,就属于落伍的物件了。
不过即使这样,看得出原主人对其的呵护有加,保养的很好。
特别是这件衣服被董熹抢走以后,看着董熹的背影,原主人露出悲伤的神色。
没人会无视这件衣服对原主人的意义,哦对了,原主人董熹叫他爹!
自从三年前从胶东老家来京城以后,身上还属于老家的物件也就只剩这一件破棉袄了。
董熹今年二十岁,念完高中就独自上京,也不能算是念完高中,具体来说是被开除了,原因是打架斗殴!
当然说是打架不过是对方粉饰脸面的手段罢了,任谁七、八个人被一个人按在地上揍,都丢不起那人!
董熹老家的县城不大,但他从小都算是响当当的人物。
不为别的,就看那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再配上夸张的肌肉,在这个年月,不说独一份,也是全国都找不到几个的人才了!
今天阳光不错,董熹蹲着的地方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
平常日子里,这里少说也有四五个闲汉聚集,而此时也就董熹一人罢了。
倒不是说今天闲汉们集体放假,他们此刻都聚集在不远处的阴暗角落里,互相挤在一起,如一群小鸡崽子一样,远远的望着这里。
此刻可以晒着太阳的墙角,不亚于独栋的海景别墅。
董熹眯着眼睛瞄了一眼不远处的闲汉,嘴角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容,又安逸的闭上了眼睛。
“哥,您早啊!”也不是谁都不敢靠近这里,一个略带讨好的声音在董熹的耳边响起。
“来啦,你小子到挺准时!”董熹连眼睛都没睁开,就知道是谁了。
这是一个半大小子,头大身子小,长得瘦瘦弱弱的,看起来营养不良的样子。
是京城的土著,从小没爹没娘,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大名叫什么董熹也不知道,只是大家都叫他豆芽儿!
因为自己刚来京城的时候,豆芽儿帮了自己几个忙,现在董熹立住跟脚了,就没事带他一把,算是半个跟班儿。
两人的平常生活倒也不挨着,就是偶尔会在午饭时碰个面。
“走,吃饭去吧!”董熹瞅了瞅天色,已是到了晌午。
说着话,董熹就从墙角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透露出无限的力量。
即便是隔着厚厚的衣服,也能想象出他衣服下面是何等爆炸的身材。
就拿这件破棉袄来讲,本来是风衣类型的外套,愣是让他穿出了紧身衣的感觉。
两肩极宽,可以跑马就是说的这种类型。
两只手套在衣袖里,抱在胸前。鼓鼓囊囊的二头肌,把衣服撑的满满当当的,不留一点空隙。
瞅准一个方向,大长腿一迈就是一米远。
豆芽儿连忙跟上,本来就柔弱的身躯,在董熹高大的身材映衬下,更显的渺小,透着一股穷酸气!
这年头街上的饭馆不少,但是大多都是不讲究的苍蝇馆子,图的是量大实惠,什么精致乖巧的玩意儿,在这个地界是行不通的!
推开门,热气如同云涌般的向外散去,馆子里面吵吵闹闹,都是大老爷们。
女人是很少来这种地方吃饭的,大概是怕显得市侩!
这家店的招牌是皮薄馅满的鸡汤大馄饨,配上酥软可口的油饼,一个字,爽!
碳水加碳水,人生没问题!
随便找个没人的位子坐下,也没什么服务员来招待。
豆芽儿已经熟练的跑到厨房门口喊道:“三个大碗馄饨,再来三斤油饼!”
这里卖的的油饼不论个卖,论斤!
不一会儿,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就扭着屁股端着三碗馄饨走了过来。
“小董啊,有些日子没来了!是不是忘了你张姐啊。”老板娘一开口,就透着一股骚气。而不远处厨房里的老板闻言,抬起头看过来,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哪能呢,最近有些忙!”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足以当自己半个妈的女人,董熹勉强的笑了笑。
他心里明白,别看这女人外表骚里骚气,但实际上却是个碰不得的主。
“呵呵,这就好!”老板娘说完就扭着大屁股走了回去。
“眼珠子掉出来了!”拿筷子在豆芽儿脑袋上一敲。
“嘿嘿!”盯着老板娘背影看的起劲的豆芽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个年纪的半大小子,对于这种成熟女人的抵抗力基本为零,当然前提是长的得入眼!
“吃饭吧。”董熹说完就瞧向眼前的馄饨,大海碗里清澈的汤水中,漂浮着白色的虾皮,黑色的紫菜以及绿色的葱花。
颜色搭配的恰到好处,“吸溜”先喝一口汤,品品咸淡。
伸手抄起桌子上的调料,吃馄饨各家喜欢加的佐料都不尽相同。
比如说陈小二喜欢加胡椒面,而董熹则喜欢加醋,最好是老陈醋!
然后再有点自家制的辣椒油就更好不过了,酸辣的口味给馄饨别添了一幅滋味。
再配上刚出炉,冒着热气的油饼。
外皮酥脆,内里软嫩。
咬上一口,猪油的香气搭配着葱花的味道直冲大脑。
馄饨的馅料也讲究,用的是荠菜猪肉馅的,既有肉的香气又不显得油腻。
配上一点店家免费送的小菜,不是什么好东西,多是些疙瘩丝,萝卜条之类的便宜货。
胜在清爽,倒也算是相得益彰的美味。
董熹吃饭不喜欢说话,专心致志的对付着面前的两碗馄饨,两个大海碗在他的身材映衬下,也小了许多。
而一旁的豆芽儿都快把脑袋埋在碗里了,那场面叫一个埋汰。
董熹抬起头瞅了瞅,眼里露出一个心疼的表情,不过马上又消散殆尽。
“咚咚!”他伸出粗壮的手指头敲了敲桌面,豆芽儿闻言立马抬起了头。
“嘿嘿!”或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的狼狈,豆芽儿咧嘴傻笑了起来。
“去对面切点猪头肉过来!”董熹伸手从怀里掏出10块钱递给豆芽儿。
“好嘞!”豆芽儿连忙在身上擦了擦手,接过钱就推门出去。
冷风“呼”的一下子钻了进来,让室内的温度骤降,转瞬即逝间又暖和了起来。
耳中听着周围的喧嚣声,董熹眯了眯眼,从怀里挤扁的烟盒掏出一根烟来,“啪”的一声点燃。
深深的吸上一口,任由其入喉过肺,再吐出来一片惆怅。
一丝烟雾弥漫开来,越过水汽向着天花板飞去,半途无力的消散殆尽。
仿佛没在世间留下过它存在的痕迹,如同最自然的循环。
这是1997年的初春,二十岁的董熹在京城的一家小餐馆里,认真的思考一个问题。
“下顿饭吃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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