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浅念冷着张俏脸:“老娘早和容家恩断义绝,不姓容,姓萧。”眸子一转,看着萧殁,“怎么样了?”
萧殁收回手,道:“千丝万缕。”
萧凤歌嘴角微微敛了敛,一丝苦涩晕开。
“能解吗?”
萧殁淡淡抬眼,望着纱幔里,转身,将慌促的女子揽进怀里,附耳细语。
有些话,私语温言。
他终归是外人。
苦笑,抬眸,他依旧是他,会怒喊,会佯装无谓:“要恩爱滚回椒兰殿,小爷恕不接待。”
容浅念未语,脸,微微有些白,偎着萧殁。
纱帐外,忠亲王喊了:“你给老子闭嘴。”
“累了吧?”拂了拂她的脸,萧殁轻声道,“我们回去。”
容浅念点点头,睫翼颤了颤,打下淡淡暗影,倦色难掩。
“滚吧滚吧。”萧凤歌依着床沿,软软靠着,半阖着眸子,映出鼻尖血丝,微红。
这毒,早入肺腑了吧,所以这痕迹才爬得这样快,有些倦了,越发抬不起眸子,耳边,女子的嗓音清亮,扎人得很,她道:“听着,你给老娘好好活着。”
扯扯唇:“你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你摘,我的命。”眸子微微掀开,淡淡地凝望,他浅笑,“不行呢。”
若是往日,他大抵会说:小九啊小九,你看我对你多掏心掏肺,命我都给你。
终归是,无能无力了,即便她要,即便想给,都无计可施了呢。
萧凤歌啊,他认命了。
容九啊,她从不认命呢,大喊:“你给老娘滚粗!”眉眼,染开淡淡阴郁,沉凝成化不开的冷,她一字一字道,“你要敢死,我就刨了你的坟,把你做成干尸,放在魈魂窟里接客,叫你日日夜夜承恩雨露,死不瞑目。”
萧凤歌笑了。
这家伙啊,她可不是恐吓,她会的,她也敢的。
“只怕是穿肠烂肚的,恩客不会喜欢的。”萧凤歌淡淡回。
容浅念狠狠睃了一眼,咬牙,一字一字从胸腔里嘶磨出:“那我就掏空你的五脏六腑,将你一层皮做成仕女图,在上面描出最香艳活色的春宫,裱在魈魂窟的门匾上,让你风吹雨晒,让一双双邪恶淫荡的眼睛来荼毒你。”嗓音一提,字字沉沉,一扣即断,“你要敢死的话,你就试试。”
这世间,便也只有她能想出如此狠毒的法子,使出如此阴险的手段,不止是说说,不要去试试,后果,她敢让你承担,你也承担不起。
这是容九呢,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对自己都能狠,对别人又怎么会手软。
“小九。”
萧凤歌轻声地唤了一句。
上一半响还怒气冲冲的女子,这会儿倒安静了,敛着眸听着。
“这世间,富贵权势,江山美人,甚至是非恩怨,都可以由人。”萧凤歌笑得无奈,抬眼看她,“唯独生死,由命。”
她啊,偎在萧殁怀里,即便远远的,也能看见她微微颤了。
害怕吗?怕生,怕死吗?
不,她从不是会害怕的女子。
走出男子怀里,她一步一步踩着绯色的流苏走来,那样清泠的嗓音也能如此扎耳的响亮:“我的命由我,还有,你的命。”素手指了指,她吐字,字字铿锵沉凝,“也由我。突厥的传闻没听说吗?天降妖妃,尘世缭乱,卿本为谋。”
突厥的传闻,风清何人不知。
天降妖妃,尘世缭乱,卿本为谋,说她,倒是精准。
萧凤歌未言,抬眸,她身后的男子,自始至终温柔地看她。
她说:“这个世道,富贵权势我要做主,江山美人、是非恩怨我也要做主,还有,生死。”一声冷哼,似轻笑,似嘲讽,“我说了算。”
到底是她太猖獗,将生死踩在底下?还是生死太卑微,任她如此张狂?
萧凤歌已经没有力气计较了,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脸有些痒,那血丝大概又在肆意了,轻叹着说:“小九,我从来都左右不了你,这次,你只听我一句。”顿了顿,声音如此无力,苍白了,“莫要让我白受了这千丝万缕的毒。”
她娟秀的脸冷着:“我只说两个字。”顿了顿,眸光越发沉了。
“等着。”
两个字,绕着流苏,不散去,她已经走远。
等着……
萧凤歌笑了,倦怠地合上眸子,任狰狞爬过一寸一寸。他想,他的四年,换这两字,够了。
寝殿外,烛火大作,月影烛光交杂里,女子红色的衣衫,越发灼眼,走得急促。
“容家姑娘……”
女子回头,看着火光下的老人,越发老了呢。
她说:“他的命,是我的,我这人怕死。”
“容家姑娘。”苍老的声音哽塞了,“谢了。”
“你不欠我,萧凤歌更不欠我。”
留下话,她走了,出了忠亲王府。
这个女子啊……
忠亲王看着寝殿,眸光远了,苍老了脸,叹道:“夜黑,在门外点上灯吧。”
夜深了,近年关的夜,很冷,没有星子,铺天盖地的黑。
人影走远,门口,烛火亮了,照亮了小巷的路,人影拉得斜长。
“十一。”
萧殁轻声唤她,将她紧紧揽在怀里,夜太凉了,她浑身冰冷。
容浅念抬眼:“你问我是不是不惜任何代价。”
在萧凤歌的流苏帐里,他附耳轻问,当时她怔了,现在该回答了。
“逸遥,除了你我舍不得,其他的,我都要试一试。”
容九啊,她若要试试,那便是上天入地,便是颠覆天下,便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世间,大抵除了萧殁,没有她不敢试试的。
萧殁捧着她的脸,淡淡嗓音如此醉人,寒得醉人:“萧凤歌的命,你非要不可?”
没有犹豫,点头,容浅念道:“嗯,非要不可。”她偎进萧殁怀里,呼吸着他的气息,娓娓轻语,“逸遥你知道吗?三年,我识得萧凤歌三年,她一共救过我三次,他真傻,其实次次我都能躲开,他还是扑上来,添乱不说,还添了一身的伤,他总说,他一身冰肌玉骨,为了我留了疤,在腹上,三寸长。我总是取笑,骂他蠢,骂他多事,但是我从不否认,那都是为了我,为了我傻,为了我蠢,为了我添了一身伤疤。平生,我最怕欠人什么,尤其是情,这种东西,欠不起,可是萧凤歌,我真的欠他。”苦笑一声,凉凉地嘲讽,“这样,我怎么能不管不顾,我终究是不够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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