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文渊几乎不敢相信,这样绝情的话会是陆湘南说出来的。
他印象里的陆湘南,永远都是温柔似水的模样,说话轻声细语,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一点叫他烦心的事情都不会做,而现在这个……
简直像是被魔鬼附身了!
“陆湘南!”蒋文渊近乎悲愤的看着她,一字字道:“我们好歹夫妻一场,你真的要做的这么绝情?”
“我绝情?蒋文渊,你头脑清醒一点好不好!”
燕琅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你是个什么出身?能进我们陆家的门,已经是祖宗八代积德了!我给你吃,给你穿,叫你住这么好的房子,出入都是豪车接送,可你呢?结婚几年,连个孩子都没生出来!”
“蒋文渊,你但凡懂点事,就该知道自己有错,就该想着找个人进门帮你生孩子,实在不行,主动挪个位置也行啊!可你呢?居然还跟没事儿人似的,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她神态轻蔑道:“我之前没赶你走,是我宅心仁厚,可不是你在这儿恬不知耻的理由!”
蒋文渊哪里见过这样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一张脸涨得通红,他准备反驳着说什么,燕琅却没耐心听了。
“大晚上的,你不累我都累了!”她不耐烦的摆摆手,道:“陈伯,带着他上楼,随便找身蒋家人送过来的衣服换上,叫他把陆家帮着置办的行头脱下来,人家有骨气,不稀罕我们家的臭钱!”
陈伯恭敬的应了一声,又去看蒋文渊,后者承受着这样的屈辱,怒的浑身都在哆嗦,又不想叫陆湘南取笑自己,压紧牙根,跟陈伯一起上了楼。
陆家帮他置办的都是名牌西装,又或者是定制款的衣服,古奇皮鞋劳力士腕表,再加上各种各样的男士香水,满满当当的摆了一间屋子,相较之下,蒋父蒋母送来的就要寒碜的多,随便找个地摊买点,就说是花了大价钱的。
蒋文渊把身上衣服换了,衬着灰败的脸色,很有种凤凰一夜变山鸡的感觉。
他下了楼,就听见陆湘南正在吩咐赵阿姨:“把他的东西都给我清出来,该扔的扔,该烧的烧,至于他带进陆家的那些,也都找出来,改天叫人送到蒋家去。今天太晚了,别急着折腾,明天早晨再去做吧。”
蒋文渊有种脸皮都被人揭下来死命踩的羞愤感,手掌紧握成拳,道:“陆湘南,你不要欺人太甚!”
燕琅诧异道:“你怎么还不滚?”
“……”蒋文渊脸上冷的就跟要结冰似的,伸手指了指她,神情怨毒的走了。
时熙心下暗笑,脸上却柔柔弱弱的,他担忧道:“陆总,你喝醉了,这么晚了,陆先生能去哪儿啊?”
“不用管他!”燕琅不耐烦的站起身,看了眼时间,道:“你也去睡吧。”说完,便摇摇晃晃的上楼,洗完澡之后,倒头睡了。
时熙如果只想着捞一把就走的话,指定要想办法把生米煮成熟饭,只是现在他看见蒋文渊被赶走了,陆家姑爷的位置空悬着,当然就把这当成了奋斗目标。
他跟着陈伯进了客房,客客气气的跟他说了几句,就躺下睡了,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早早去厨房忙活。
燕琅一觉睡醒,就见时熙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满满一桌子摆的跟满汉全席似的。
她忍不住跟系统道:“这小绿茶还挺拼。”
“当然,”系统道:“你现在可是金主秀啊。”
燕琅忍俊不禁,吃了一口蟹粥,点头赞道:“味道不错。”
时熙会说话,嘴也甜,这么短的功夫,就把赵阿姨收买了,她笑眯眯道:“五点多的时候,小熙就起来了,忙活了近两个小时呢。”
“是吗。”燕琅欣赏的看着他,道:“辛苦你了。”
时熙温柔的笑:“陆总,您别这么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陆家这儿是风平浪静,蒋家那儿却是狂风暴雨,准确的说,从蒋文渊深夜回去开始,这风暴就没停过。
陆湘南跟蒋文渊结婚前,曾经出钱帮蒋家人购置房子,蒋家人见状立马将村里那十几亩地卖掉,全家人搬到了城里住。
蒋文梅在念高中,蒋文渊是家庭主夫,而蒋父和蒋母根本就是无业游民,指望着儿媳妇的接济过活。
蒋母前些日子看上了一款新车,原本还指望儿子帮忙赞助,没想到还没等拿到钱,就被陆家人一个电话叫过去了。
自己儿子嫁过去好几年了,却连个消息都没有,蒋母自觉理亏,也就没脸再提钱的事儿,回去之后唉声叹气了大半天,晚上临睡之前,又跟丈夫说:“这么着可不行啊,咱们得想个办法才行。”
蒋父道:“什么办法?”
“不是有那种生女偏方吗?”蒋母道:“咱们四处问问,再找个老中医,帮着开个方子什么的……”
蒋父点头道:“行,我跟亲朋好友问问。”
夫妻俩满心担忧的睡下了,隔壁屋的蒋文梅却还在打游戏,正玩到要紧关头,忽然手机显示的画面一顿,弹出了来电显示。
“艹,这谁啊!”
蒋文梅骂了一声,再看来电显示,脸色更坏了,她接起电话,没好气道:“哥,大半夜的你这是干什么?吓死人了!”
蒋文渊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倦:“我回来了。”
蒋文梅听得一呆:“什么?你回哪儿了?”
“我这会儿就在门外,你来开门,”蒋文渊声音压低,却难掩狼狈:“小声点,别叫爸妈听见。”
蒋文梅僵坐在椅子上没动,愣了十几秒钟,才惊叫道:“哥,你不会是被嫂子赶出来了吧?!”
蒋文渊还没有愈合的自尊心又一次被刺伤了,他冷着脸说:“你哪来这么多话?开门!”
他脸色不好看,蒋文梅也好不到哪儿去,别看她年纪小,可心里边自有一笔账。
哥哥跟嫂子分开了,也就是说,她再也没办法享受来自陆家的便宜,学费生活费没人给,说不定还要灰溜溜的回到村子里去。
当初离开的时候,村里同龄的女生嘴上说是舍不得她,眼睛里却全是妒忌,还有几个男生直接跟她表白,说是暗恋她好久了。
蒋文梅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却也不至于真的为此感动,傻乎乎的跟他们在一起——她是要找个城市丈夫的,怎么可能跟那些带着泥土气的傻小子在一起?
这会儿她连未来都展望好了,忽然被一棍子打回原形,这怎么能甘心?
蒋文渊不许她将事情告诉父母,她却偏要说,这桩婚事可不是他一个人的,关系到全家人的未来!
蒋文梅穿上拖鞋,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出去,一脚将蒋母蒋父的房门踢开了:“妈,爸,别睡了,出大事儿了!”
她把那两人搅扰醒,赶在蒋母火山爆发之前,先丢了一个雷过去:“我哥被嫂子赶回来了!”
说完就走到客厅门边儿,一把将门拉开了。
外边儿天有些冷,蒋文渊身上衣服也不厚,吹了一路的冷风,脸上也带着几分灰败,唯有一双眼睛里跳跃着愤怒的火花,满是对陆湘南的愤恨与仇视。
蒋文梅看他一回来就瘫在沙发上不说话,眉头不禁皱起,没等说什么呢,蒋母跟蒋父就披着衣服,慌慌张张的出来了。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被赶回来呢?!”
蒋母见了儿子,心下又惊又急,连声道:“你是不是又惹湘南生气了?你个死孩子,叫我说什么好,我之前叮嘱你那么多,你压根就没往心里记!你干脆气死我好了!”
她说了这么多,却连一句关怀都没有,没问过他吃了晚饭没有,没问过他是不是受了委屈,更没有问他这么晚了,是怎么一个人回来的。
蒋文渊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母亲这样陌生、这样可怕,陆湘南可以用言语羞辱他,可以叫他心生愤怒,但她永远都不可能只凭三言两语就叫他伤心,叫他觉得心脏破了一个洞,呼啸着往里灌风,连呼吸都觉得痛。
“妈,”他木然的抬起头,道:“你知道陆湘南她做了什么吗?”
蒋文渊笑的像哭一样:“她当着我的面,带了一个野男人回去,当着那个野男人的面,啪啪打我的脸!”
蒋母怔了一下,脸上忽然闪现出一种近乎愤怒的情绪,她披着一见大红色的外套,在客厅里转了几圈,这才恨铁不成钢道:“就为了这么点小事,你就半夜跑回家?!”
“…………”蒋文渊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妈,你觉得这是小事吗?”
“女人哪有不花心的?知道回家不就好了!”蒋母恨恨的一跺脚,又问道:“湘南说要把你休回家了吗?”
蒋文渊怔楞道:“没有。”
“那不就行了?走,我送你回去!”蒋母伸手去扒拉他:“去说几句软话,好好的道个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道歉?我跟她道歉?妈,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蒋文渊走之前把狠话撂下了,现在再回去,岂不是自打嘴巴?
今天他丢的脸已经够多了,再回去卑躬屈膝,连他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蒋母眉头紧皱,难掩怒气:“我说回去就回去,没的商量!”
蒋父也道:“文渊啊,别跟你妈犟了,快回去吧。女人嘛,花心也是正常的,你没生出孩子来,愧对他们老陆家啊。”
生孩子生孩子生孩子,敢情我就是你们卖给陆家的一头母猪?!
蒋文渊心生悲凉,怒道:“所以这都怪我?陆湘南都不跟我睡觉,我上哪儿去搞一个孩子出来?!”
蒋父听得脸色一变,一巴掌扇了过去:“我是怎么教你的,嗯?这种话你都能在人前说出来!简直不要脸!”
那蒋文渊被打的头一歪,然而身体上的疼痛,却无法与精神上的创伤相较——用刀子一样的言语刺伤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生身父母啊!
蒋文渊心如刀绞,又觉得自己爸妈的脑子出问题了,他深吸口气,才道:“即便陆湘南打我,即便陆湘南在外边儿养男人,即便陆湘南根本不把我当人看待,你们也觉得我应该回去?!在你们眼里,究竟我是你们的孩子,还是陆湘南是你们的孩子?!”
蒋母被他问住,不禁恼羞成怒:“我把你养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真是狼心狗肺!”
“我狼心狗肺?”蒋文渊冷笑:“妈,你出去问问,村里谁不说我孝顺?你后半辈子的好日子,是谁给你的?后来你瘫痪在床,不也是我把你伺候走的?!”
什么瘫痪在床,什么伺候走……
蒋母怒道:“你是在咒我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蒋文渊明白这个道理,目光在几个家人脸上一扫,见他们脸上皆是难以掩饰的失望,心也就凉了。
“你们好好过,我不打扰了,”他站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再见。”
蒋父忙追上去:“文渊,你这是要去哪儿?都这么晚了……”
蒋文渊心头有了一丝温度,这个家里毕竟还是有人挂念着他的。
他略微有些欣慰,就听蒋父继续道:“男孩子一个人深夜出门,很危险的!”
“……”蒋文渊咽下喉头的腥甜,说:“你就当我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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