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黎恩貌似无意的说着自己以前常抱怨的话,做着自己以前做过的霸道行为,许书书一时间还真找不到什么理由让他不准这样做。
黎恩冻得像个冰块,被公车上温热的空调一吹,额发变得有点湿润,连同乌黑的眸子也是湿润的,像无辜的小狗。
许书书咬牙,妈蛋,怎么总觉得上了这小鬼的当。
许书书浑身僵硬,任由他的手霸占了自己的温暖口袋,谁知道下车后黎恩也没有拿出来。
因为许书书要矮一些,他们的姿势就有点怪异,两人并排走着,看起来十分亲密。
保安大叔看到许书书带了个大男生回来都有点惊讶。
许书书在公司上班两年了,在单身宿舍也算是老住户,保安大叔还是第一次见她带朋友回来。
“我弟弟。”许书书对大叔解释道。
大叔恍然大悟点点头,原来是弟弟。
都走过了,黎恩却回头补充了一句:“不是亲的。”
这个男孩子个子高,看上去年纪不大,手还塞在身边人的口袋里。
大叔听到这句补充,脸上出现了迷茫的神色。
许书书:“……你不说话会死啊。”
黎恩跟着她进电梯,说了一句:“我不是怕他误会吗?”
许书书这次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等带着黎恩打开房门,他们同时沉默了。
刚才还信誓旦旦喊着自己很忙根本没空去接他的人,房间的外卖盒子都还没收拾。所幸许书书只是懒,并不邋遢,房间里虽然乱乱的可是还算干净,当然和黎恩那种整洁得一丝不苟的房间比不了。
更让人尴尬的是,许书书的椅子上像是长了不少衣服,堆积在一起,其实包括她的内衣……
从来没有男生踏足,许书书更是没考虑到会带黎恩回来,所以出门前也不会想到收拾一下。
她脸上一热,冲进去胡乱把那些衣服扔进洗衣篮里:“进、进来。”
黎恩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样,入乡随俗,脱了鞋才踩上铺了泡沫地垫的地板。
许书书又把外卖盒子打包,此地无意三百两:“昨天吃过的!我今天真的很忙!”
黎恩“哦”了一声。
他当然看得出来许书书撒谎了,只是和以前一样,他不说破。
许书书也知道这一点,背对着着他表情懊恼。她发现自己怎么把黎恩这么没办法呢,他小时候她明明怎么糊弄都行啊,这感觉真不爽。
房间太小了,他找不到合适的位置坐,加上个子又高,一下子房间因为他的到来更显得狭小。他四处看了看,这里只有一个房间、一个卫生间,一个半开放式的小厨房,大约仅四十平米不到。房里除了床、书桌、衣柜、餐桌,别无其它,角落里放着一只大熊,是个女孩子房间该有的模样。
这就是……许书书生活了两年的地方?
“以前我念高中的时候,幻想过你会怎么生活。”黎恩看着她忙碌的身影。
“嗯?”许书书愣了下。
“我以为你会和朋友住一起。”黎恩说。
“干嘛?”许书书不以为意,“我还不能一个人装装深沉啊。”
这小鬼管这么宽?
黎恩拉开外套的拉链,羽绒服的芯都濡湿了,越穿越冷,很不舒服。
他又甩了甩头发,这下凌乱的头发和姜黄色的羊毛衫使得他的少年气又露出来了,衬得皮肤更白,一双眼就更黑。
许书书收拾完一回头,恰好撞见他正盯着自己背影看的眼。
一时间心里怦怦乱跳,竟然觉得有点紧张。
“我饿了。”黎恩说,“你还有没有吃的?”
“刚才从外面回来你怎么不说?”许书书没好气的去冰箱翻找,“有泡面,你吃不吃?”
黎恩点点头。
他挑食,一向不吃垃圾食品,面泡好之后想来是饿得狠,一口气连面汤都喝光。
这一整天为了等许书书,他真的是又冷又饿。
许书书就有点心疼了,也有点后悔。
即使小恩对她那种想法,她也不应该不理不问,让小恩孤零零的在外面受冻。
想到这里,许书书语气软了点,好脾气地说第二天一早带他去给出租房换锁,再给银行卡挂失,晚上只好在这里将就一下。
屋子里有暖气,许书书找了被褥铺在暖气片旁,越发觉得自己在给黎恩做狗窝。
做完这些,她才想起来给谢爱莎打个电话。
谢爱莎自然放心,又让黎恩来接,在电话里面不知说了什么,说了很久。
做完这一切,到了睡眠时间。
许书书关掉了床头的灯,房里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等她的视线渐渐适应了这片黑暗,就看见不远处的黎恩也缩在被子里,形成了一个人形的隆起。
黎恩的衣服还挂在暖气片附近挂着,他躲进被子里以后,架子上便又多了裤子、毛衣,那么他整个人应该是只穿了内衣入睡。他背对着她,已是一个真正的成年人,却依旧很乖。
除了刚才第一眼见面时问的那句“我已经十八岁了,你考虑好了吗”,黎恩没有再说过其它这方面的话题。许书书以为他会来势汹汹,非要她说个答案不可,显然她想错了。
黎恩比想象中更能隐忍。
黎恩……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你再看我,我就不睡这里了。”
寂静中,黎恩忽然开口。
他的背上像长了眼睛一样,准确无误的点出了许书书盯着他看的事实,并且不忘加以威胁。
许书书立刻收回了“依旧很乖”这个想法:“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是不是?!”
“第一,地板真的很硬,比起地上我更乐意睡床。”黎恩淡淡道,“第二,我喜欢的人就在床上,咫尺之遥,我会很想要靠近。”
许书书脸迅速红了。
妈蛋。
这小鬼讲起话来真的好直接,根本没在怕的。
“你真的……真的是!能不能正常一点!”她气急败坏。
刚那些放宽心的想法统统都是幻觉!
“亲近喜欢的人,是正常人类都会有的行为。”黎恩说,“我不觉得我不正常。”
“我今天就不该来接你!”许书书实实在在的后悔了,“让你一个人好好反思一下,冻清醒一点!想一想什么是对是吗是错,是什么是你应该做的——”
话还没说话就被黎恩打断了。
他说:“你还是来了。其实我也在赌你会不会来,我赌赢了。你还是那么口是心非,一方面是装作暴躁得没心没肺,一方面又总是忍不住去关心别人,忍不住付出。你就是这样的人。”
完全被戳中内心的许书书一时失语,只好骂道:“那又怎么样!”
她还不知道黎恩竟然早把她看得这么透,所以说她自以为是的拖延时间不去接他,其实都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吗?她不要面子的?
“小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你哭,我就在想,原来你也会哭啊。”黎恩道,“哭完了因为觉得丢脸,还要继续凶巴巴。我那时候觉得为什么要这么逞强呢?”
许书书:“……”
黎恩继续道:“后来再次见到你哭,同样的情形三番两次都被我撞见,我才知道你不是想逞强,是没有人可以安慰你,把肩膀给你靠,才会在小孩子面前无所顾忌的哭。”
许书书:“……”
如果她早知道这些事会被当年的小鬼拿出来在这种时候复述,她肯定会忍住自己的眼泪!
“作为女孩子一个人和妈妈生活,还要一直勇敢地保护她安慰她,一定很累吧。”
黎恩叹息。
寂静的黑暗里,许书书听到他用这么温和的语气分析这自己都没发现的一面,下意识抓紧了被子。
是啊,她其实真的有点累。
小时候在学校受了委屈,被同学骂是诈骗犯的女儿——那个同学的父亲和许明哲一起开工厂一起倾家荡产了——被扯着头发叫她朝他们家道歉,发生了这样的事回家却看见独自在房间垂泪的母亲,她终究什么也没提。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多了,她渐渐学会了如何反击,如何让自己强得他们不敢来犯,也就渐渐的凶悍起来了。
后来遇到了喜欢的男生,也从来不会示弱,表白了就上,被拒了就发泄,哭过擦擦眼泪也就没事了。
她总之不会让任何人发现她的无能,发现她的软弱。
她可是什么也不怕的许书书。
“我那时候想,如果我能安慰你就好了。”黎恩没发现她的异样,兀自说着,“我想把肩膀给你靠,我不想再看见你哭。等到这种**变得更浓烈的时候,我就无法忍受你再为了别人掉眼泪了。”
被这个小鬼三言两语弄得鼻头发酸,眼泪滑落进枕头里面的许书书可不想再次丢脸的哭出声。
今时不同往日,黎恩不再是过去那个被她威胁得什么都不准说的小孩了。
她咬着下唇,以前也没觉得自己委屈,怎么被黎恩一说,数年间的辛苦一下子都瞬间涌了回来。
“可是长大太慢了。”黎恩道,“不管怎么样,我们之间都有无法改变的年龄差,即使你为人再幼稚,我也永远无法和你在年纪上同步。”
许书书差点被气笑。
幼稚个鬼!
她随手抓起一个枕头砸向黑暗中的黎恩。
黎恩的背影偏了一下,并不影响他要说的话:“所以昨天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昨天,是他的十八岁生日。
代表着他拥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可以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任了。
好了,这是在指控她没有参加他的生日宴会了吗?
她承认她也觉得有点不地道,可是不这样做,怎么才能让黎恩清空一下他那乱七八糟的想法。
甚至……她都打算好再也不联系黎恩了。
即使一想到无法和黎恩有所交集,心里会有说不上来的难过,可是过去他们也常常很久不联系,难过也只是这段时间来往太频繁的缘故,只要忍忍就过去了。
“对不起。”许书书调整好嗓音。
她为错过这么重要的事道歉。
黎恩却完全没在意她要不要道歉。
他只是背对着她像演练过很多遍一样说:“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我们现在在平等的位置,不用在意年纪的差距。所以……许书书,和我在一起吧。和我在一起,你就再也不用哭泣了。”
昨晚说过最后一段话,两人都没人再开口。
早晨起来,许书书觉得眼睛有点睁不开,她伸手摸了摸,发现是因为太伤心了,眼睛流眼泪哭肿了。
深夜总是能给人奇妙的安全感,让人们放下所有的防备,将深埋已久的情绪和盘托出。然而只要早上天一亮,现实世界就会让人瞬间清醒过来,为深夜里那个脆弱的自己感到羞愧。
许书书就挺羞愧的,又不是小孩,躲被窝哭也太丢脸了。
她转身去看黎恩,发现他还是昨晚那种姿势侧躺着,一动也不动。
“小恩?”她喊。
“嗯?”黎恩应道,声音有点沙哑。
“我要起来了哦。”她说,“你不要动。”
黎恩没说话,就是听见了。
其实许书书穿戴整齐才睡的,不过因为黎恩多次教导,她不得不注意男女有别。
把自己都穿好之后她才又去叫黎恩:“我现在去洗漱,你可以起来了。”
“嗯。”黎恩又应了一声。
等许书书洗漱完毕出来的时候,黎恩却还是一动不动侧躺在哪里,似乎连姿势也没有变过。
许书书没想到他会赖床,走过去喊:“小恩!喂,快点起来,我们去换锁配钥匙,你今晚还想睡地板?”
“等一下……”
黎恩说了三个字,像公鸭嗓一样难听。
许书书扳过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弄平,才发现他脸色潮红,眉目紧闭,看起来很不舒服。
她伸手在他的额头碰了碰,烫得吓人,令她缩回了手。
“起来!”她推黎恩,“小恩你发烧了,起来!”
黎恩睁开眼睛,不耐烦的皱起眉:“我知道。”
“你知道还睡?!为什么不叫我?”许书书气道,“还说自己多成熟懂事,还不是发烧感冒像个小孩子一样?快点起来去看医生!”
“你好吵。”黎恩似乎晕得厉害,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这么大一个人,死沉死沉的,许书书根本把他没办法。
她跑下楼去找保安大叔,对方和她一起把人穿好衣服,又背上去了最近的私人诊所。
医生量了一下,黎恩烧到三十九度半,直接开始打点滴。
许书书又忙着去附近的餐馆打了清淡的粥和小菜,把他叫起来吃。
第一次看见黎恩生病,还多半是因为自己昨天去得晚才病的,许书书有点不想承认自己有点难受。对方斜靠在病床上,眼皮耷拉着,完全没了平时的神采,连眼底那点倨傲冷淡也不见了。
“没力气。”黎恩半垂着睫毛。
“那你想怎么样?”许书书气,“生病不吃饭哪有力气恢复?”
黎恩有气无力:“那你喂我。”
不行使一点病人的权力,他半夜就白爬起来穿上湿衣服再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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