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吃了它,”脑子里的那道懒散的声音说,“那条蛇应该有一千左右的经验值,能让你升到八级左右。”
林小路愣了一下。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它又不是你亲戚,你还下不了口?”那道懒散的声音又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现在是特殊情况,危难当头,就算真是亲戚也没有情理可讲,吃掉它呗,你就能进化,进了化,你就能变厉害,变厉害了,你才能高枕无忧地活下去...”
“这就是生存之道,知道么?”
林小路很想说不知道,他的内心其实是拒绝的,蚊子和蛾子就算了,那些虫子平常睡觉时估计也没少吃过,可这个就不一样了啊。
这个特么是生蛇肉啊。
是特么没加热过的生蛇肉啊。
鬼知道里面有多少细菌,还多少病原体,还有多少寄生虫啊...
那特么是人能吃的玩意儿?
他的内心在疯狂地挣扎着,可本能却不知为何忽然间不受控制,驱使他鬼迷心窍地开口,刹那之间,他的灵魂仿佛彻底堵塞的代码一样,卡死了,沦为一具麻木不仁的傀儡。
他面无表情,平静地看着他的那几位救命恩蛙,“能不能..把这条蛇让给我,我想...”他顿了顿,好像很用力很用力地说,“我想吃了它。”
青蛙老大听到这么一个请求,也跟着愣了一下,转身问他的弟兄们,外来的青蛙果然不一样,你们有见过会吃蛇的青蛙么?
“青蛙怎么可能吃蛇,这条蛇比你整只蛙都大,你咋吞下去么?”
戴着斗笠的青蛙老四斩钉截铁地说。
“不可能吞下去,况且,蛇肉难吃,骨刺很多,我赌两只苍蝇,他必不可能吞得下去。”
戴着面罩的青蛙接着说。
“老四老三,这你们就短浅了,俗话说,蛙不可貌相,”抽着烟的青蛙不屑地说,“依我看,未必没有可能,但若要赌,那就来一把大的,起码得...二百只苍蝇起步!”
“老二,你的意思是要坐庄么?”青蛙老大说。
青蛙老二摇摇头,说,“不,我不坐庄,实在话,我也不认为他能吞下。”
“那谁坐庄?”兄弟们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似乎没谁觉得这只神经兮兮的外来青蛙能吃掉这条蛇。
“我坐庄,”来到蛇尸前的林小路忽然回过身来,怔怔地对着青蛙四兄弟们,“但我不想要苍蝇,我要是输了,任你们处置,你要多少苍蝇,我就给你们抓够多少苍蝇。”
“但我要是赢了,你们能不能...赌点什么能够让我变厉害的东西?”
“厉害的东西,”抽着烟的青蛙老二沉吟了片刻,“这样吧,你要是真敢把这条蛇吃了,那我就破例一次,亲自教你打拳。”
“打什么拳?”林小路说。
“你想学什么拳,只要我会的,我都可以教你,”青蛙老二神情骄傲地说,“譬如,你等会儿要是吃得太撑,我可以教你打驴拳,驴拳是一种促进肠胃运动,有助于消化的拳法,一般都是吃的太饱,撑着的时候才打的。”
“它起初是在人类社会流传开来,但后来因为打这种拳法的人类大多都变成了一头蠢驴,所以,一度被人类列为禁忌的拳术,我也是在偶然的契机下,才学会的这套拳法。”
“但还是不能多打,原因就跟人类之所以封禁它一样,哪怕是我们青蛙,只要驴拳打多了,也同样会变成一头蠢驴。”
“驴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要歧视驴,”青蛙老四忽然忍不住嘴欠地问,“为什么不见你们管自己叫蠢蛙,非要管它们叫蠢驴?”
青蛙老三微微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老弟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你看,这就是这套拳法的晦气之处,”青蛙老二倒是淡然,“老四只是跟我学过一点皮毛而已,现在就已经有点儿要变成蠢驴的征兆了。”
“不行,这个绝对不行,毫不公平,”林小路摇摇头,“我要是赢了,结果最后还得变成一头低贱的驴,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当然,你不喜欢驴拳,我也可以教习你南拳,”青蛙老二又说,“其中的‘屈人之威’、‘强手裂颅’、‘蓄意轰拳’都是拳击界赫赫有名的招数,有很多人类想学,但都苦于找不到门路,没能学成,当然这套拳法的缺点也不是没有,练多了容易走火入魔。”
“什么是走火入魔。”林小路问。
“就是变成疯子,跟蠢驴是两个极端。”青蛙老二淡淡地吐了口烟。
“到底还是当青蛙好,”墨绿色的青蛙老大点点头,“我看要不还是这样,你要是真有能耐吞了这条蛇,我们就把这个当作是投名状,认你作兄弟,以后咱们就是青蛙四叉戟。”
“兄弟们,”他环顾周围的一众青蛙,“我想招他进来,你们有没有意见?”
“既然大哥都开口了,我,青蛙老四自然是不会有异议。”戴着斗笠的青蛙说。
“我青蛙老三也是如此。”戴着面罩的青蛙接着说。
“我青蛙老二,遵从各位兄弟的意愿。”抽着烟的青蛙老二吧唧着抽烟,闷沉地点头。
林小路再一次麻木地回过头,没再理会这只几呱呱乱叫的青蛙,目光继续愣愣地看向那一段搁浅在潮湿泥地中、已然身首分离的蛇尸。
阴暗中,蛇血的腥味很重,空气中的湿气也很重,不详的预感愈发浓重,骨头和关节似乎马上就要被这一股寒湿气流腐蚀成僵硬的铁锈。
树木的枝叶拱顶,影子中的温度没有来由地一降再降。
无形之中,远道而来的风变得越发的冷漠,与此同时,树荫之外的星辰忽然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摇摇欲坠的浅灰色云团。
风雨欲来。
林小路僵硬地咽下一口吐沫,好想闭上眼睛,好想抢回身体的掌控权,好想立马跑路,哪怕是饿死了,他也不想生吞这条蛇。
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么一个无理的要求,过去他虽说也吃过鱼生这一类的生食,但好歹鱼生看起来精致,而且洗干洗净,看不见血,色泽与条纹就跟软玉一样的好看。
而此时此刻,他所要面对的则是血淋淋的一条长长的生蛇肉,血是冷的,肉也是冷的,还在痉挛着的肢体,它的动作似乎也是冷的...
这特么的压根儿就不好看。
这么冷的东西要是吞下去,估计灵魂也会跟着变冷。
要吃下去么,确定要吃下去么,确定...确定要吃下么,我是人啊,我是人啊,人不是因为会生火,会利用火才有别于其他动物么?
他瞪大着空洞的眼睛,不停在内心审问自己,试图喊醒自己。
“你把人类的身份看得太重了,”可脑海里的那道声音却久久地叹了口气,“这种无聊的东西根本没有价值好么,它只会让你软弱,并且错落百出。”
“忘掉它吧,学会接受现实。”它在意识里湮没了那个软弱男孩的呼声。
风在低回地呜吟着。
青蛙三叉戟中的三道叉戟都愣住了,错愕地望着发生在眼前的这转瞬即逝一幕...
风吹了又吹,滂沱的大雨僵硬地叩击着大地...
在那苍凉的夜色中,影子被风拉扯成原始的沉默,迷离的线条四处飘飞,末端连接着深邃的恐惧,跳跃在刀尖上的彷徨与不安,犹如亡魂,在无限扩大的阴影中肆意游走...
万籁俱寂的深处,一只青蛙的陡然张大了恶鬼般的裂口,一口咽下了那条无头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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