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一分熟
低沉蛊惑的声音厮磨在耳边,像荒凉沙漠上燃起的一缕火焰,烧进心里。
又像密密麻麻缠住她的网。
宋蛮整个人陷在里面,像被巨大黑暗笼罩着,吞噬着,身体逐渐变软,意识变远。
她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禁锢。
可下一秒就后悔自己的这个动作。
似乎激怒了江其野,他手里的力道更紧更重,人也直接压了下来,吻住她的唇。
宋蛮惊愕地睁大眼睛,发出唔的声音,身体却动不了。
熟悉的感觉从记忆里蔓延出来,宋蛮想起昨晚也是这样,几乎被他的强势吻到失去氧气。
一开始,她会愤怒,会反抗。
可慢慢的,当藏在心底的那点年少时的期盼疯狂占据理智后,她卑劣地放弃了挣扎。
甚至,在唇she交缠的时候,她闭着眼开始迎合。
十七岁在校园走廊看到江其野的第一眼宋蛮就动了心,她幻想过很多次和这样一个冷漠的男生接吻是什么感觉。
他也会冲动吗,会发狂吗。
还是连亲吻的时候都那么冷。
更衣室的那晚,宋蛮几乎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变化,她以为他会控制不住吻自己,她甚至闭上眼睛默许了。
可他没有。
很长一段时间,宋蛮最想知道的,就是被江其野吻是什么滋味。
只是后来所有幻想幻灭,江其野在心中彻底崩塌,这个念想也就慢慢淡了。
但也只是淡了。
没有消失。
所以才会像昨晚和现在这样,给一点风声,火便肆意燃烧。
男人的气息炙热,贴脸烫着宋蛮,她心跳一点一点加快,人在理智和越界中挣扎。
想要拒绝,身体却不做主,被他拉着不断下沉。
况且,江其野钳制着她的双手无法动弹,被动接受他的掠夺,她几乎没有选择。
安静,激烈。
呼吸越来越急,凌乱的玫瑰沉默又妖艳。
门铃却忽然突兀地响起。
刺耳瞬间打破逐渐失控的旖旎。
江其野身形一顿,终于停下。
宋蛮也趁机撇开头,深长的吸了一口空气。
门外的人又继续拍门,“蛮蛮,你在家吗?”
宋蛮瞳仁一缩,是向芊芊?
……她怎么又来了。
“别。”
宋蛮马上伸手按住江其野的唇,“别出声。”
江其野眸底的欲色还未褪去,看出宋蛮想隐瞒彼此的关系,顿了几秒,直接起身朝大门走过去。
宋蛮当即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下意识地跟上去想要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
门打开,走廊的灯延至房内。
向芊芊洋着笑容的脸很快随着看到的画面慢慢呆住,“江……其野?”
宋蛮觉得这场面还能抢救一下,于是马上站到江其野身边,镇定解释:“他来借东西。”
向芊芊眼神缓缓下移,定格。
宋蛮从她的眼中看到了质疑,便也低头看。
松垮的外衫,春光乍泄。
宋蛮动了动唇,正光速想着还能再怎么解释,江其野忽然伸手帮她理好衣服,甚至,扣好了第一颗纽扣。
然后吻了吻她的额,走了。
走了。
了。
无声的补刀最为致命。
四目对视片刻,察觉到闺蜜满脸【我裂开了】的表情后,宋蛮低头掩面,放弃了解释。
向芊芊两步跨到房里,指着她数落:“好啊宋蛮,你们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你连我都瞒着太不够意思了,你们俩——”
话说一半,向芊芊忽然顿住。
宋蛮跟随她的视线看过去,脸颊一热,马上去扶起餐桌上的花瓶,插好玫瑰,再理好凌乱的桌布。
向芊芊啧了声,“真激烈。”
宋蛮:“不是,没有。”
“我打扰你们了吧。”
宋蛮:“……”
算了,越掩饰越说不清楚。
干脆跳开话题,“你怎么来了?”
向芊芊左右看了看,指着玄关的格子柜,“我钥匙落你这了。”
一把钥匙撞破的奸情现场。
向芊芊不怀好意地笑,“其实吧,上学的时候我就看出来江其野对你有点意思。”
宋蛮正在喝水,差点呛住,“别乱说。”
“我没乱说。”
向芊芊坐下来,“有一次谢珉修问我你的生日,我当时还以为他暗恋你呢,后来他说他帮人问的,肯定就是江其野啊。”
宋蛮抿抿唇,不太信。
他要真对自己有意思,就不至于拿她的感情去当赌注和乐子了。
更不会明知道自己讨厌极了白曼音,还把自己的回信给她看。
向芊芊没有察觉宋蛮走神的思绪,仰头指着她的锁骨,“咦,项链你戴上了?
真好看。”
宋蛮转身看化妆镜里的自己。
纤细的链子透着淡光,却莫名像一条傲慢冷淡的毒蛇。
盘旋在她的锁骨窝里,轻吮,亲吻,索取。
——江其野。
居然联想到了他。
宋蛮浑身发热。
转回头,马上扯下这条好像自带魔咒的项链。
“一点都不好看。”
她不想要他的任何礼物。
向芊芊鼓了鼓嘴,看不懂她的审美,拿了钥匙准备走。
临走前还不忘八卦一句,“对了,那江其野知道你没失忆吗?”
宋蛮马上沉声,“嘘!”
向芊芊会意了,关门时比了个OK,“明白。”
小姑娘边走边琢磨,是不是也可以找个机会搬到谢珉修隔壁去。
可她很快又沮丧地垂头。
算了,人家有女朋友,搬过去天天看人家双宿双飞吗?
何必自讨苦吃。
—
这一夜,宋蛮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唇上似乎还留着男人侵犯过的余味,昨天她是醉了的,但今天她无比清醒,他的味道他的触感,一点一滴都留在大脑里。
想忘都忘不掉。
最初发现自己搬到他对门来的时候是怎么说来的。
对,孽缘。
本来打算撒个网玩弄玩弄他的感情,没想到一场醉酒,连带自己也掉到网里,和他滚到了一起。
眼下这种复杂的局面反倒让宋蛮不知如何收场,玩是不可能再玩下去的了,她又不傻,成年人之间的那道底线既已打破,便没了玩下去的意义。
还玩什么,床都上了,难道要继续下去,做他的炮友吗。
如果非要继续下去,唯一的原因便是。
江其野对她动了真心。
那么便也回到最初的起点和目的。
他动了心,她潇洒挥手说再见,让他也体验一次被玩弄的滋味。
所以江其野会对自己动心吗?
依着这段时间的交往来说,宋蛮很难给出答案。
之后平静了几天。
宋蛮开始进演播厅实习,江其野也不见了踪影,两人仿佛朝着一炮而别的剧情发展下去。
是吧,宋蛮想,渣男就是这样,睡一觉,送个项链就算没白嫖。
这天上班时,周春阳打来电话,说徐砺已经出院了,想让宋蛮回家吃顿饭。
这顿迟来的饭一次又一次被耽误,总算大家都放下了心结,宋蛮不想两手空空过去,于是下班后没逗留,准备去商场买点礼物。
《天气预报》栏目组在23层,宋蛮进电梯的时候还很空,越往下,人便渐渐多了起来。
10层上来两个女的,胸前挂着《旅游风景线》的胸牌。
一进来就继续着未说完的话题。
“我听说她家条件一般,还是借钱给她出国读书的。”
“那她是怎么抱到江其野大腿的,好奇。”
“好像是同学。”
“白曼音不也是嘉育毕业的吗?”
“这就不一样了,白曼音是正宗的白富美,宋蛮应该是抱大腿抱出来的。”
“我表哥跟江其野有过生意往来,他说江其野对女人不走心的,那人就是个工作狂,只爱赚钱。”
“那他跟宋蛮估计也就是玩玩吧?
有一说一宋蛮真挺漂亮的。”
宋蛮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电视台这么个高素质的地方,总会有这些喜欢背后讲人是非的人。
最重要的是。
为什么她们总觉得不会被对方听到?
逼仄的电梯里挤了七八个人,宋蛮是最先进的,所以站在最里面。
而刚进来的这两个女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电梯里上演着【全世界除了我们都是聋子】这样的戏码。
虽然前面的话都不太动听,而且严重失实。
但看在最后说了句人话的份上,宋蛮没打算去计较。
说实话,她认都不认识,才懒得跟这种人费口舌。
到一楼鱼贯出电梯的时候,宋蛮云淡风轻地走出来,为首的女人看到她愣了下,而后条件反射地捂住嘴。
宋蛮扫了她胸前的工作牌一眼。
这么多的【听说】,当然话有出处。
宋蛮当然能猜到,是谁在不经意地散播自己的这些谣言。
她白了一眼,轻道,“这么蠢,脑子都长胸上了吗。”
“……”
自从江纳冠名的事传遍台里上下后,大家都知道了宋蛮这号人物,各种风言风语一直没停过。
但她就像一只高傲的黑天鹅,淡然骄矜,根本不在意身后指点的目光。
在众人偷偷打量的目光中走到门口,宋蛮看到一辆熟悉的车。
惹人炫目的银灰色保时捷918,车牌1111。
徐穆风的车。
便宜弟弟显然也看到了她,当即鸣笛两声暗示。
这么一辆豪车停在门口本就招人注意,张扬一按,顿时又引来不少人的关注。
或许是从小被外公耳濡目染的教育,即便是那大院里最矜贵的身份,宋蛮也从不喜这般高调。
不过眼下,徐穆风来都来了,宋蛮只能迎着目光上了车。
“你怎么来了?”
她问。
徐穆风带着墨镜,漫不经心,“不是我爸逼着,你以为我会上赶着来接你回去吃饭。”
“是是是,我还得感谢徐少爷纡尊降贵来接我。”
宋蛮都习惯徐穆风这么说话了。
她边开玩笑边扣安全带,侧身时看到电视台门口几个女的一直在看自己,佯装叹了口气。
“你姐我在台里已经很有名了,你再来这么一出,明天估计又是各种故事版本。”
徐穆风顺着朝外望了一眼,“比如呢。”
“比如啊。”
宋蛮靠在头枕上想了想,“宋蛮朝三暮四,又抱上新大腿了。”
徐穆风眉不经意跳了下,“又?”
他自己都没发现脚下的油门松了,故作随意地问:“难道之前还有谁来接过你?”
“不是,她们乱传的。”
宋蛮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马上转移话题,“你在前面那家店停,我给你爸买点礼物。”
宋蛮不想告诉徐穆风自己和江其野那些破事。
徐穆风没吭声,余光偶尔扫一眼宋蛮,直觉她有事瞒着自己。
但显然,她不愿意说。
—
回到观澜道,徐家的佣人们做了整整一桌丰富的菜。
其实徐砺才出院,饮食都被要求清淡为主,这一桌也是为了宋蛮而设。
六年后首次破冰坐在一起,这个日子值得纪念。
时间果然可以磨平一切。
徐砺给宋蛮倒酒,“蛮蛮,今天你能来我很高兴。”
周春阳也不断给她夹菜,“你喜欢吃的鱼香茄子,多吃点。”
宋蛮看了一圈桌上的菜,撒娇般的问周春阳,“妈,你上次还知道让阿姨给我做糖醋里脊,今天怎么没做。”
周春阳一愣,正要说什么,徐穆风赶紧站起来,“那个,该吃蛋糕了。”
徐砺也笑道,“对对对,快帮你姐把蛋糕推出来。”
众人便完全忘了糖醋里脊的事。
徐穆风回头去冰箱里拿蛋糕,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鲜花,蜡烛,礼物,水晶皇冠。
一家人把生日的仪式感做到了极致。
“都是你徐叔叔准备的,说欠了你六年的生日,以后要慢慢补。”
周春阳说。
如果不是记得自己还有个亲生父亲,这样的画面,会让每一个女孩沉醉。
但宋蛮依然感动。
“谢谢叔叔。”
她终于坦然面对地喊出了这个称呼。
和生活和解,也和自己和解。
一家人原本气氛都算愉悦,饭快吃完的时候,周春阳忽然提及:
“芯乐搞了个自己的珠宝品牌,下个月要开个展会,一直托我问你有没有空去参加?”
周春阳口中的乐乐叫李芯乐,和宋蛮在大院里一起长大的。
李芯乐的父亲是宋蛮外公的秘书。
宋蛮和小伙伴也很多年没见了,便点头,“你待会把乐乐的微信推给我,我跟她约时间。”
说完推了推徐穆风的胳膊,“跟我一起去不?
顺便介绍乐乐给你认识,很漂亮的。”
徐穆风开始没说话,沉默了几秒,忽然把筷子重重放在桌上。
声音很响。
大家都吓了一跳,周春阳愣愣问,“怎么了穆风?”
徐穆风似乎忍了忍,最终什么都没说,把椅子与地面拉出长长的刺耳的声音后,转身上了楼。
剩众人面面相觑。
徐砺黑着脸,“别管他,一说给他介绍姑娘认识就这个德行,一个人过到老算了!”
直到离开的时候,徐穆风都没下楼。
宋蛮没想到自己随口一提的话,能引起便宜弟弟那么大的反应,跟他发了微信也没回。
脾气还挺大。
周春阳带宋蛮去看车库看了徐砺送她的那辆红色保时捷,说,“我叫穆风下来帮你把车开回去吧。”
宋蛮直摆手,“不着急,浅水湾那边车位挺难申请的,等我办好手续再说。”
如此,徐砺只能让司机送宋蛮回家。
九点半的明城安静又繁华,坐在车里,整个城市静得好像只有宋蛮一个人。
她晚上看到周春阳和徐砺那么恩爱,忽然又想起了父亲宋毅诚。
小时候也看过父母琴瑟和鸣,那时候也以为他们可以天长地久。
宋蛮靠在车窗边笑了笑,有些无奈,也莫名生出一点伤感。
什么爱情,都是假的。
没有什么是永远的。
宋蛮打开手机,去看江其野的微信和电话。
自从那晚后,两人有一周没见面了。
他毫无音信,也没有联系过自己。
仿佛人间消失。
宋蛮有时候想,自己回国后冲动地做了这一切,其实挺幼稚的。
都是十七八岁时候的事,她何必还要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的结果,就是她把自己也玩进去了。
玩火者,必自焚。
要不就此结束吧,安安静静的,让一切停在这里。
他还是江纳集团的江总。
自己也即将结束实习期转为正式主持人。
没空,也没精力玩下去了。
就是这短暂的一瞬间,宋蛮从十七岁的不甘和执念中清醒过来了。
这些日子一直纠结的关系在这一刻也终于有了选择。
想通过后,宋蛮觉得脚下的步子都莫名轻松了起来。
背负过去本身就是对自己的摧残。
她要忘了过去,重新开始。
回到家,一身轻松地进电梯,微信却忽然响。
【在哪。
】
看到那个熟悉的头像,宋蛮的心微妙地快了一拍。
他是有什么心灵感应的本事吗,刚刚决定要跟他一刀两断,他就找了过来。
可既然宋蛮已经决定终止游戏,就无谓继续纠缠了。
于是冷漠地回给他——【睡了。
】
消息刚发出两秒,电梯到达,门开。
宋蛮低头走出来,刚跨出梯门便蓦地一顿。
正前方,一双黑色的皮鞋。
视线往上,依旧是黑色的裤腿,笔直修长的身影。
气场冷冽,一如既往地禁欲又精英。
宋蛮没想到他竟然就等在这里。
可自己两秒钟前才对他撒了谎。
男人靠在墙上定定看着她,眼中情绪不清。
宋蛮怔在那,脑子下意识混乱一片,尴尬地垂下眸,眼神游离,“那个,其实……”
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可以解释的话,宋蛮舒了口气,索性不解释了,趁这个机会把话挑明。
“江其野,我——”
话未说完,江其野忽然伸手扯住她的手腕,往前轻轻一拽,宋蛮便倒进了他怀里。
过道一瞬间安静下来。
晚上八点半的飞机刚到明城,在新西兰出差一周的江其野落地后什么都没有做。
径直回了浅水湾,她的门前。
他把她抱得很紧很紧,头轻轻俯在她颈窝,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他这一周都没睡好,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是她的样子。
他刚刚看到了微信,也知道她在撒谎。
可他心里清楚,宋蛮从一开始的靠近就是为了利益。
她不爱他。
所以她不想见他没关系。
江其野埋在她耳边,许久才沙哑低缓地说:
“是我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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