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好,庭院里枫叶正红,时间机器在这时爆发出剧烈的光芒,一支外勤部队归来。
是负责出阵的第一部队。
“啊啊,今天的誉又被山姥切抢走了!”
“哈哈,谁让他被主人拜托了那样的事,要是还不努力就不像他的风格了。”
“开朗点,不是坏事。”
“不得了,连小夜都这么说了啊。山姥切,你再不改好可就不只是浪费主公的期待了。”
今天也是旗开得胜的队伍一边前进一边互相说笑,听着他们的调侃,今天也担任了队长一职的山姥切还是下意识地把帽子低低下拉,加快了步伐朝二楼走去。
队伍里没人受伤,不需要安排什么,他身为队长有向审神者汇报战况的义务,有充足的理由避开这些同伴善意的玩笑。
就算真的要变开朗,也是要时间的啊……
他在心里默默想着,人已经踏上楼梯朝着广间迈步。
走进门后,发现里面没有人在,山姥切也不意外,这几天留守在本丸里的刀都在忙着审神者一周年庆,也算是庆祝这座本丸诞生满一周年,不可能不惊动当事人,相反要用得着这个主人的地方有很多。
目光下意识移向那张办公桌,他蹙了蹙眉,上面各种文件乱放一气也就算了,喝茶用的杯子就压在一份文件上,也不怕打翻直接弄湿了。
今天的近侍难道是那个明石.国行?……那可真是两个懒人凑成堆了啊。
当了太长时间的近侍,山姥切完全是出于习惯的上前,一边叹气一边给主人收拾桌子。轻车熟路的把摊成一片的各类文书资料分类整理好,山姥切头也不抬伸手就去拿文件夹,结果动作大了些,反而把要拿的东西撞翻在地。
“……”
赶紧绕过桌子走过去,几个文件夹散了一地,里面有些文件都洒了出来,他连忙蹲下去捡。真是的,既然都放进去了就不能再用夹子固定一下吗?山姥切都不知道该说这个主人什么好,只得一个个帮着重新收拢,将那些文书仔细夹好……
突然,一份只露出一角的文件上面出现的名字让他凝住了目光,他下意识地将它们抽出来,原本还遮遮掩掩的“山姥切长义”五个字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
「山姥切长义,原名长船长义,由备前刀匠长义所锻,是当时的权臣望族北条家的藏刀,之后赠送给了身为家臣的足利城主长尾显长。因为爱惜上峰赐下的宝刀,这位城主委托了当代的名刀匠堀川国广,仿照这振刀又锻了一振作为替代品使用,就是山姥切国广。
天正18年,刀匠国广在该刀作成后刻下长铭文“本作長義天正十八年庚寅五月三日二九州日向住国広銘打,天正十四年七月廿一日小田原参府之時従屋形様被下置也,長尾新五郎平朝臣顕長所持”,意为山姥切的原型长义是天正14年7月21日在拜访小田原城时主公赠送的刀,铭是在天正18年5月3日刻下,所有者是长尾显长。」
……这是说的他和那一振的事?他做近侍的时候可没有这份文件在,是主人回现世时调查的东西?
山姥切心头有些纷乱,他不懂为什么主人要瞒着他?
等到他继续往下翻阅,上面的内容让他渐渐瞪大了眼睛。
「……根据上述史实资料判定,本作长义根本没有机会去斩切山姥,那则在信州户隐山中斩了山姥的传说属于国广,而非长义。
由此可以确认,「山姥切」之名号来源于堀川国广之作,先于备前长船长义。又因这则传说,从佐藤寒山所著的《堀川国广与其弟子》一书开始,本作长义也被人们冠上了“山姥切”的称呼。这则发生于战国时代的传说太过古老,年代久远人们在口口相传之下,慢慢混淆出了这两把刀都有斩山姥的故事……」
看到这里,山姥切没再看下去,抿着唇怔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手里被越发捏皱的纸张,透露出他心底的不平静。
这也是郁理听闻出阵部队回来了,立刻匆匆赶回楼上时正好看到的一幕。
“你……看到啦?”看到山姥切紧紧攥着的那份资料,纸面上还印有两把打刀清晰的近照,郁理哪还不清楚她藏在文件夹里的东西被翻出来了。
金发的打刀缓缓垂下手转头看她,白布下俊秀的面孔表情复杂。
“那什么,我不是故意藏起来不给你看,一开始我是想拿给你的……算了,我就是故意没给你的。”看他不说话,郁理有些慌,下意识地想找点借口拖延一下,好不容易让山姥切开朗一点她可不想再闹出什么疙瘩,可是一想到资料上的内容,她很快没了这个念头。
听到山姥切其实才是真正的灵刀的时候,郁理是高兴的。这么拼命努力的他,原来早在很久以前就超越了本作,真品没有办到的事他办到了,还有什么好自卑的,就算依然无法改变是仿刀的事实,可是他完全可以昂首挺胸。
但是看到本作长义的那一段,郁理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斩山姥的传说是仿刀的,真正的灵刀也是仿刀,甚至连长船长义这个本名也因为仿刀而改变——也就说,除了是真品,是出自名家之手这件事以外,本作长义身上的荣耀都是他的仿品给他加身的。
那么,这和现在自卑于仿品身份的山姥切有何不同?这则确认的消息一出来,不过是让两把刀的立场调换了,承受人们异样眼光的人,从国广变成了长义而已。
这种情况下,同样饱受过这等境遇的山姥切就算得知了这个消息,恐怕也不会感到高兴。
怎么可能会高兴,不过是受伤的对象又换了另一个。以这把刀内向自卑却十分柔软的心肠,绝不会因此感到快意。
“到头来,本作也好,你也好,这么多年都不过是受困于人类的眼光罢了。你们之中总会有谁因此受伤,可不管被伤害的是谁,山姥切你都不会开心的吧。”低低的陈述原由,郁理眼睑低垂,“与其如此,我又何必……嘛!说来说去,都只是我个人的臆想,也是我的擅作主张。不管怎么说瞒着你是我不对,我不该……”
感觉自己把气氛越说越低迷,郁理赶紧转换语气,试图用干笑缓合一下场面,结果话没说完,就被人一把抱住。
脸被迫埋进他肩头的白布,鼻端嗅到的是属于战场上的血与火的味道,抱着她的人用的力气很大贴得很紧,所以很轻易地就能感觉到他在轻轻颤抖。
“已经……足够了……”同样埋在她肩头的人无法看清表情,可耳边微带暗哑的哭音让郁理不由怔住,“谢谢……已经足够了。”
从他来这个本丸,这个主人就一直很迁就他,哪怕他因为自身原因很少主动跟她交流,也因为别扭的言行总是让她无所适从,却从来没有真正嫌弃过什么,别的刀有的宠爱在他这里也没有少过一分。
这些他都看在眼里,也一直默默感激着。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全都明白的,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个主人为他所做的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多。
明明是他害她受的伤,到头来看不下他自责的人还是她。
借口要他照顾,借口说要去现世,之后也是为了他放弃了这份资料选择更麻烦的方式去引导他,只是为了不再伤害他……
不用为他这把仿刀做这么多的……像这样的话已经再也说不出口了。
“谢谢,谢谢你……”除了一遍遍地重复那个词,他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出来了。
他是不是仿刀,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耳边是微带哽咽的一叠声的感谢,一直被抱着的郁理从最初的发懵渐渐表情释然,脸上自然而然地浮现安然的微笑。
她这算是,成功了吧?
要说谢谢的人是她才对呀,虽然这把刀总是在言行里挂着自卑,但最后却是教会了她自信。
还会再见面的,山姥切。
既然找到了方法成功做到了,那么就算她读回过去的时间点,也依然可以做到第二次。
下一次,她会做一个更合格的主人的。
这样想着,她带着拥别性质的意味抬手回抱住了对方。
——。
一切归入黑暗,这个被搅得乱七八糟的存档,哪怕是刷出了山姥切惊人的亲情友情双线结局,也是无可更改的被郁理抛弃了。
一个人怂,不可能因为短时间内加了点自信就能彻底改变的,何况在粉红线上这个人估计就算自信值再往上涨,也还是老样子。
有那么一个修罗场在,别说山姥切一个人的金绿线,就是全本丸的金绿线都在这个存档刷通了,她也是毫不犹豫地抛弃掉。什么?你说粉支线?那是更加要扔没商量了,那个档里的白学现场已经很可怕了,行行好不要再加进去添乱了好吗?
郁理再度睁开眼,已经是现实世界的清晨。
摘掉游戏机坐起身后的第一件事,她是抬起双手用力揉了揉脸,二次元那边带给她的影响并不是摘下游戏就能全面消除的,想要退开之前的角色重新做回现实的自己,还真的要花一点功夫。
“总觉得再这样下去,我离那些顶着VR和二次元小姐姐结婚的入魔宅男们也不远了。”
自我吐槽了一句,郁理也没太当真,毕竟就她现在这三次元的状态,想当回正宗的死宅已经不可能了。
就比如今天,她得去横滨一趟,那里第九席已经订好包厢,就等着她过去呢。
嗯……糖衣被她吃了,也是时候迎接炮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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