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这才知道,这位少将军这半年来学习楚语,就为了一血前耻,他也没准备妄动,只是想做得更好一点。
到底是的好友,严江便打算帮他一把:“你可想知楚军消息?”
李信眼睛一亮,立刻说是。
“那就跟着我,帮点忙吧。”严江有些嫌弃地道,“大战在即,你一个外地人,别乱打听,免得落进楚人之后,丢大秦颜面。”
希望之火再度点燃,败军之后,李信头一次勾起嘴角:“全凭次卿做主!”
……
于是晚上陛下悄悄从阿江留下的窗户门里飞来时,就看到李信这小子居然在和阿江一起做手工!?
楚地多竹,严江选了五年以上的老竹,让李信劈成细条,打磨光滑,放在席边。
普通的竹条在严江手里仿佛展现出蓬勃的生命,竹骨细滑,钻孔粗大,再把粗糙的麻线浸桐油捻细,绕在竹骨之中,穿入细竹条,一把伞的骨架便成形了。
春秋之世已经有伞,传说是鲁班之妻所做,但都是不能收起的大伞,又称华盖,皆为权贵所能用,普通人能戴个斗笠,都算是有钱人了。
他做的伞只有八骨——这样在木圈里打孔才方便,多了他的手艺是做不来的,然后以鱼胶沾上白绢两层,画上一枝藤萝花,花下随意两笔就是个看不清的朦胧女子,刷上桐油,便是一把精致的油纸伞了。
“此物有何用?”李信面露困惑。
严江微微一笑,拿着做好的伞走到门外撑起,悠然道:“敲门。”
一只陛下突然落到他肩头,抬头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这把伞,目光落到那个应约朦胧的女子背影上。
严江伸手弹了一个鸟胸,笑了句酸鸟,便收起伞,给陛下投喂老鼠干。
陛下淡然地吃着,它才没有酸,只是保持应有的警惕罢了。
老实说,这一路上看着阿江渣回来,它也挺爽地。
李信拿着伞思考片刻,终于明了:“这是,要送楚地封君做礼?”
严江点头:“楚人好美,此物可美?”
开玩笑,纸伞可是古风必备,与南方烟雨朦胧之时再搭不过,眼看要步入雨季,这楚地的贵族根本不可能抵挡的了这种诗情画意的东西。
李信大为钦佩,把江兄夸了又夸,然后欲言又止,止言又余地徘徊了数息。
严江白他一眼,让他有话快说。
李信左右看看,确定安全后,这才小声逼逼:“江兄,这世上美人何其多,你为何偏找着王上?他虽雄才大略,但并非良人啊……”
正在吃肉的猫头赢缓缓抬起头,眉目犀利地几乎要把他钉死。
但李信却浑然不觉,继续劝慰道:“后宫凶险,你又无子嗣,若有一日被王上厌弃,你如何自处,与王相恋,君不见弥子暇旧事焉?”
严江几乎要笑出声,抓住猫头赢的脚爪把它一把拉在怀里,一边撸鸟一边笑道:“嗯,你说得有道理,我回头一定好好考虑。”
猫头鹰气得几乎冒烟,李信却主动伸出手去摸鸟,还不怕死地赞叹道:“你看,连你这鸟儿如此激动,肯定是赞同我……啊!”
严江手一松,任猫头鹰给他手上抓了三道血痕,免得鸟儿把仇记到人身上。
再给他上药时,看着一边的鸟儿,笑着解释道:“王上富有四海,雄霸天下,心思却细腻宽广,为人大气磅礴,吾被他威严霸气吸引,情难自已,愿与他同世而行,看万里山河。这世上,再无人比他更好了。”
猫头赢被突如其来的告白吹得神魂颠倒,一时间目光灼然,哒哒地走过来,骄傲地抬起头,把一根老鼠干递到严江嘴边。
严江刚想用手去拿,却被陛下躲开,不悦地抬了抬头,扇了扇翅膀。
严江顿时明了它的意思,一时间头皮发麻,却见陛下目光越发温柔,几乎都要冒出小星星。
好吧!
严江伸过头,用嘴从鸟喙里叼过肉干,又在陛下温柔的目光里将鼠肉干缓缓咀嚼吞下,心中哀嚎这次肉干好像毛没去干净就直接烤了,真的要了命了。
只有李信在一边很是茫然。
两天后,一位与李信年岁相当的青年来到他们租住的小院外,递上名贴,前来拜见。
李信才一看名字,就是一惊:“项荣?项燕长子?”
“阁下何人?”项荣目光一皱,这人掌心有茧,正是常用兵戈之像,身姿气势,都是从军中而出。
“这是吾之长随,李有成,”严江微笑着从里屋里步出,“李牧将军三代内的子侄。”
“原来如此。”项荣目光瞬间就便得温和起来,“久仰李氏大名,今是一见果然英姿不凡。”
果然江兄是赵氏王族,才会有李氏相随。
李信一边感慨江兄就是厉害,却哪都国可以直入上层,同时谦卑地低道:“过奖了,败军之将,不敢言勇。”
“赵败非战之罪矣,”项荣热情道:“只是外秦军奸计,内有郭开败国,若与李牧将军战场相见,秦军必败,你看那李信不就是明例么。”
严江转头看李信。
李信沉重地点头:“不错,李信轻敌冒进,妄入敌后又不留后路,该当此败。”
项荣觉得找到了知己,与他勾肩搭背地进了屋,说起年前的秦楚之战。
他们聊到口渴,李信是已经有过统兵二十万、奔袭千里的大将,当然比没什么战绩的项荣更有本事,随口说一些见解,就让后者很是钦佩。
拉近关系之后,项荣这才问起严江,想请相助去说服屈氏家族,不知先生可愿。
严江思索数息后,沉稳地点头:“如能为抵抗强秦献一分力,亦是江之所愿。”
项荣大喜,立即道:“屈氏近日称病不见外客,不知先生可否思得一辞,求屈氏一见?”
严江这两天也打听到了这事,闻言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一时半会难出新辞,但我有物,或可求得一见。”
然后,他拿出纸伞。
项荣虽长于军阵,但亦是楚地长大,深受美学熏陶,几乎在撑开伞的瞬间,那藤萝绽放,色彩清新美丽,温柔地像掠过河岸的春风。
他脑海中立时便掠过爱妻撑伞于树下林间,回眸一笑之景,几乎舍不得还给严江。
“此物甚美,若送到屈夫人之手,必能使其说项,请得一见,”项荣放下纸伞,抱拳谢道,“谢过先生,项荣这便先去行此事,稍后定重礼谢之!”
严江才一点头,项荣就已经带着新伞匆忙离去。
一时间,他不由失笑道:“破案了,总算知道项羽鲁莽的性子源从何起。”
“项羽是谁?”李信听得茫然,皱眉道:“大兄,您真的要帮他们?”
“为何不帮,”严江微微一笑,幽幽道,“若不熟悉楚地民风旧制,如何制这大半江山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居然昨天直接在坑里炒起了地皮,3号坑被炒高价了!大王都服了!
惹不起,惹不起。
陛下:昨天的话,当我没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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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第148章
次是,项荣过来予严江道谢时,开门的就是一瘸一拐的李有成,让他一时惊疑不定。
李信很淡定地道:“无事,昨日雨后出门,天晚路滑,跌了一跤。”
挨打而已,多大点事,这些年爷爷打了父亲打,他早已刀枪不入。
项荣点头宽慰道:“听说赵地干旱少雨,李兄定是不惯楚地之雨。”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进屋,严江起身让李信端茶倒水,请客入坐。
项荣先为昨天的“油伞”致谢,说屈夫人对纸伞爱不释手,已帮忙让他见了屈氏家主贞。
严江温柔一笑,也不接话问他成功与否,只是说小事而已,少将军无需挂怀。
项荣略有些不自在,迟疑了一下,这才缓缓道:“谢礼荣已带来,只是,昨日屈贞对吾之提义百般敷衍,未能功成,是以……望先生再写一辞,让吾可再去进言。”
严江微笑着给项荣递了一杯茶水,悠悠道:“少将军未能看到屈贞之所求,再见几次,亦是无用。”
项荣认真抱拳行礼道:“还请先生解惑。”
“少将军前去,想是国之大事为重,但如此道理,这种世家大族之主焉能不知。”严江以指沾水,在案上缓缓画了一个三角,“屈景昭三家,互相依存戒备,如今景家因北地之乱,势力大损,才欲保身,军粮之事,便大多落在屈昭两家之上。若屈家未有一个说得过之理由,便轻易担了缺少之粮,楚王未必感激,也意味着,屈氏不如昭氏。”
私家担军粮,往小了说是打君王颜面,往大了说,你会不会是想收买民心?昭氏一但在事实上赢过屈家,那想再赢回上风,就千难万难,因为权力的游戏里,不进就退,家族周围的附庸会纷纷倒敌人。
最重要的是,秦国的威胁,在他们看来,并不大,远不到他们要将全部牌面掀出的时候。
他娓娓道来,李信听得若有所思,项荣却有些急了:“秦军数十万兵临城下,怎还会威胁不大?”
“秦军几何?”严江微笑着问。
项荣微微皱眉,缓缓道:“王翦自称带三十万大军,但就我父探查秦军粮队之数,必远不止这数。应是王翦示弱之技。”
“楚军几何?”严江又问。
“三十余万,”项荣却更加疑惑,“但秦军尽是主力,如指臂使,我父手下府兵众多,却是不能如此算。”
府兵虽然尽在项燕指挥之下,但心不齐,敌弱我强时势如潮水,坚不可摧,敌强我弱时便如那合纵之军,每每所想,便是保存自身,畏战避战,再者战争从来就不只是拼数量。
严江看出他之疑惑,笑道:“朝堂诸令伊,可懂战事?”
项荣恍然,也是,他父项燕刚刚大胜一场,如今又是人数上势均力敌,朝上诸君虽然担心,但定然觉得胜之易,败亦不会大败,如是,自然要为家族利益而争,这样一来,对他的说项,自然视若未闻,先生的意思便在于此。
“那先生,如何才能说动屈景昭三家同心呢?”项荣询问道。
严江淡淡一笑:“在下初到贵地,不熟楚国权贵,又如何能有所计义呢?”
项荣心想也是,然后盛情相邀赵江先生与李有成兄弟才他项府上居住,他必以上宾之礼侍之。
于是在李信的目瞪口呆中,严江应了项荣要求。
项荣大喜,立即请两位去他家的,门外就有车马。
于是,一个时辰的功夫,两个秦国高层就这般大摇大摆地入了项燕将军在寿春的府邸。
李信不敢置信之余,心脏又咚咚地跳起来,脑子里转的都是刺项燕、盗军情、盗防务图……等等各种操作。
然后被严江郑重警告,他要敢在这乱来,就把他大卸八块丢进淮河里喂鱼,说到做到。
李信就很失落了,整个人都恹恹地……
随后的时日,项荣对严江几乎有求必应,当然,严江也没什么大要求,就是喜欢体验楚国的礼器、漆器、歌舞、饮食、服饰、诗词等等事物,跟本不算事。
虽然如今是战国末年,但各国权贵依然好养士,如战国四公子这般大的权贵会养三五千门客,中小形的家族也会养上个三五百人,这些人里虽然多为滥竽充数,但关键时候,只要出两个侯赢毛遂之流,便能定鼎乾坤,不但把这些年的耗费一朝挣回来,还有爆发性盈余。
严江在项荣眼中,便是这样的门客,其它的不论,先收入门下再说。
有项家这种地头蛇的帮助,严江如鱼得水,不出山河,就尽揽楚地风情,还收集了楚地特产,每日做些鱼松,就很美滋滋。
猫头赢晚上悄悄摸过来时,突然发现自己换菜单了,从肉干变成了小鱼干,而且味道甚好,一时有些怀疑地左看右看,难道阿江又收了什么毛茸之物,想要贿赂于它?
休想!
但严江义正词严地否定了这个说法,按他的意思是,楚地无刺鱼甚多,鱼对枭鸟有明目之效,但怕宝贝卡到,所以没做,但以前没条件就罢了,现在有机会了,当然要为宝贝改改食谱,他的心意日月可鉴。
猫头赢这才满意地吃起鱼松,还把晚上过来蹭零食的李信撵走,与阿江你一口我一口,过着人身赢家的充实生活。
……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项荣原本还为屈景昭三家的不和而忧心,担心三家在大战时掉链子,伤了自己督战运粮之责,让他无法向父亲交待,未曾想,秦军没有一点与楚军交战的样子。
一个月过去了,秦军在勤勤恳恳地修营垒,楚军在紧密布防,汝水岸边战云密布。
两个月过去了,秦军的营垒都开始修二期了,楚军在紧密布防,汝水河边还是战云密布。
三个月过去了,秦军营垒已经修到三期,开始挖护城河,一副我要在这修边城的模样,让楚军惊呆之余,又不得不心焦起来……南方水稻可种两季,初春的一季稻米已经错过,若再错过一波,家中老小,便都要挨饿了。
李信和严江早就走完了寿春的每一寸草皮,当然,他也不光吃项家的白饭,周游之余,还帮项荣穿梭在寿春权贵之中,穿针引线,周转军资,李信还帮着项荣送了一批军粮。
他轻易把项荣从杯盘交盏的复杂交易关系中解救出来,几乎成了项氏在寿春的代言人。
对此,猫头赢感觉自己已经佛了,阿江爱怎么搞就怎么搞吧,只要他不搞秦国,就已经是大好事了,其它的,还是不要强求的好。
李信倒是越来越如鱼得水,在项荣问他要不要在军中当个百夫长时,居然跃跃欲试地想要答应,被严江重重地拍了后脑勺,问是不是想抛下我?
李信倒是想抛啊,但一想到江兄是有多凶悍,便缩起了脖子,如死人一样,对项荣的招揽再无情绪波动,但心里憋得难受,又找不到话说,便在严江出门为猫头赢准备洗澡水时,悄悄拿鱼松去喂鸟。
陛下冷漠地看着他,不打算吃。
李信便叨叨地自言自语道:“江兄如此霸道,难怪和王上能成双成对……”
陛下目光露出欣赏之色,心道这小子眼光还是不错的。
李信又小声道:“江兄凶悍,先前我担心他在王上身边受委屈,如今想来,也不知是谁受委屈,王上真是辛苦了,为化江兄之害为力,为秦国如此操劳……”
陛下越听越是爆炸,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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