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什么事?
严江说因为秦王驾临,城中的客舍人满为患,他一旅人无处落脚,想问问你家能不能行个方便,可以给钱补偿,被对方戒备地拒绝了。
陛下飞上墙看了一眼,发现只有院内只老妇和几个小孩,没有男人,又落回严江肩膀。
严江又带着陛下敲了几家的门,被几番拒绝,终于找到一家有男丁、敢于收留旅客的穷困人家。
他给了一块盐做报酬,讨来柴禾,在户主的帮助下烧起热水,询问起为何街上人家都不愿意收住客人。
户主神色疲惫,叹息道:“还不是秦国征兵闹得。”
原来,秦国占领东郡后,因为东郡与赵魏皆靠得极近,濮阳大城人口丰富,这次桓齮攻赵,便大肆从东郡抽丁征兵,甚至达到了三丁抽二的恐怖人数,濮阳本是商贸繁华之地,出过吕不韦这等巨贸,可在秦法之中,商贸更是征丁的第一种,征不完商人才会从农耕之户中抽丁,一时间,濮阳民生凋敝,大量商户逃亡,百姓生活一落千丈。
户主看着五十许人,他怀念起当年卫国君主治下的日子,虽然那时卫元君不思进取,但治下从不扰民,哪怕卫国后来被魏国灭宋时顺手灭了,魏国也没有这么可怕的摇役,年满十七就要服“更卒之役”,一年一个月,要去修城墙、道路、河渠、喂养牛马……然后就是“正卒之役”一整年都要在军中训练维护城池卫。这都不算完,过了还有“戍卒之役”得远出边境戍边作战……
户主说到最后,几乎泪水都要流出来了:“我今年已经四十七岁,没有几年活头,儿孙都被征走,也不知可有命归来,这日子如何过得。”
严江看了一眼冷漠地陛下,也叹息一声:“是啊,苛政猛于虎啊。”
“苛政”在他肩膀抓了一把表示不满。
一人一鸟在狭小的草床上歇息,陛下的爬着字母表,表示卫国虽无苛政,但是灭国了啊,难道在你眼里,民比国更重要么?
“陛下啊……”严江轻轻摸了它一把,看着窗外的月光,悠然道,“沙砾能起高楼、成宫阙,可你看,又有哪里的高楼宫阙可得永恒,沙砾不堪重负时,再华丽威严的宫阙也会倒塌,只有沙砾本身,永远不灭。”
陛下若有所思,看着阿江,未再言语,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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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武安
大王静静想了一夜。
心中略有触动,但更多的却是坚定。
如今他大权在握,秦国目前有华阳太后为靠山、昌平君为首的楚系势力最强,然后便是他一手扶持的李斯尉僚一派的外来公卿,最后一派就是秦国的军功贵族。
他天生就是当帝王的料,三派势力平衡拉踩玩的炉火纯青,李斯一派毫无根基,只能被他重用,桓齮杨端和等又是他扶植的大将,昌平君被压得跟本抬不起头,只等华阳老太后一去,他就可以从容地拔除楚国势力在朝堂上的影响。
所以……这其中,并无庶民相关之事,他们安心交粮服役便可,攻伐六国,并没出过什么差错。
阿江担心的,皆是天下一统之后。
如今还早,虽然需要做些打算,却非最紧要之事。
……
但阿江的好意不能拒绝,次日,他和阿江肉搏完后,躺在席上交流,会请问一下社会基础知识,这种知识不是那种笼统的民贵君轻,而是会找阿江讨论下治国之略。
严江想了想,给秦王画了个大饼:“大王想统一天下,可有想过统一民心?”
秦王政支起头看他,柔和地道:“先生可教寡人。”
“以君权由神授,定伦理为王法,顺天应命,轻摇薄赋,收万民心,当如何?”严江想着后来汉武帝干的事情,直接就当错题本用了,“君为天子,天子治世,本为天理,君治世若不不肖,必有灾殃饥荒遍起,以此见天心之仁爱人君而欲止其乱……”
秦王眼睛微微发亮,几乎瞬间就懂了阿江的意思,国之大事在祭与戎,祭为首,祖先传下,便是权力的合法来源,但春秋治世,如今哪国不能找出一条高贵血脉,秦国的血脉往上还真没多大来头,但若将来源换成天赐,就瞬间和其它六国不在一个起点上。
至于阿江说君王治理不好治导致灾殃遍起,会被上天剥夺合法性,应是他想劝誎寡人,教化治下子民忠君爱国,这要从长计议,非一时之功……
这倒是有儒家风格,只是阿江的治政之道终是青涩了些,知天下事,却不知其中权衡取舍,并非会为他所想模样……
秦王唇角微弯,看着阿江用力思考解释的模样,点头应合。
在很多问题上故做不明,反复讨论。
但治世貌似并非阿江所长,很多问题都能将他问倒,那苦思冥想的模样,甚是让他喜爱。
他还把答不出的问题记下,欲亲身去市井之间走访,说是要做调查。
秦王政对如今的生活越加满意,可说每一天都有新期待。
……
接下来的日子,严江依然在濮阳游荡,带陛下到处走动,濮阳依然在秦军的铁蹄下颤栗。
终于在十余天后,秦王需要起驾咸阳,结束他的河南之行。
濮阳民众无不欣喜,连庶民愁苦的脸容上都泛起沟壑纵横的笑颜。
严江还果然带午休起来的陛下逛了一圈,让它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不讨人喜欢。
陛下对此表示“区区行伍何知寡人大志,有阿江你喜欢便足矣。”
严江陷入沉思,他知道时候说过喜欢秦王吗?
没有吧?
然而,就在秦王将要起驾之日,发生一件大事。
太子丹私下离船,以侍从掩饰,扮作宫人,逃离秦军管控。
秦王大索濮阳内外,一时间,东郡鸡飞狗跳,好在因为对太子丹的看管严格,所以在侍卫发现不对后立刻上报,此时,太子丹未能走远,还没能踏上黄河渡船的汕板,就让蒙毅带人抓了回来。
严江闻此事后,悄悄蹭去围观,刚刚进殿,就见秦王政高居丹陛之上,凝视坐下囚犯一般被压在阶下的太子丹,气定神闲地道:“太子突然离去,可是秦国招待不周?若是,可予寡人细细说来。”
他略略伸长了脖子,悠然道:“寡人定会为你作主。”
那模样之嘲讽,严江觉得自己要是太子丹,一定会上去暴打他,花花都拦不住。
阶下的太子丹形容狼狈,一身粗麻短衣还沾着水迹,簪发散乱,衬着他温雅又俊美却又神色痛苦的脸庞,甚是惹人怜惜,他几乎是恳求地向秦王叩首:“丹服输认败,愿求归,请王上看在昔日旧交,放在下归国,求王上。”
“既如此,归国也非不可……”秦王政说到这里,缓缓放满语速,在燕丹盼望的眼神中微微冷笑道,“只需令乌鸦白头,骏马生角,太子——乃可归国。”
语罢,在太子丹几乎咆哮“赵政!”的愤怒目光里,他平静起身,走到严江身边,骄傲地伸出手。
严江忍笑扶着大王的手臂走出宫廷,有些八卦地问道:“你们有仇?”
秦王政似乎心情爽快很多:“并无,可他忤逆寡人好意,自得给些教训。”
严江一想也是,秦王何等要面子,燕赵讲合这事已经给他一巴掌,他正有火没处撒呢,燕丹就没眼色地过来说要走,秦王扣他些日子发发火就算了,结果还要悄悄逃跑,不怪秦王不悦了。
“那你要怎么处置他?”严江又好奇地问。
“相识一场,削减些用度,带回咸阳便可,他还能如何?”看到阿江主动过来,秦王的心情也明媚不少,将燕丹抛之脑后,“倒是你,可要与我同归咸阳?”
严江考虑了一下,神色略有迟疑,他是想顺路去齐魏一趟的,不过大王最近表现好像能听进一点话的样子,要是走了,说不定就功亏一篑了。
秦王看出他心中动摇,微笑道:“不必眷念,寡人自会于咸阳等你归来。”
严江微微皱眉,终是轻笑摇头道:“也没甚要是,还是明年再去罢。”
再多一年,秦地物种推广完毕,学宫走上正轨,大王再爱民一点,他差不多就可以放心地周游诸国了。
那瞬间,秦王心花怒放,反手扣住他五指,握紧了些。
看他如此喜悦,严江的没告诉他,还有个理由是张苍来信说,花花的东北老婆要生了……毕竟是两种老虎,他不放心得回去看。
大东北虎没能活下来,它生病了,做为一只野生东北老虎,无法习惯这方寸之地,严江也不敢说把老虎放归野外——这时的老虎,是真要吃人的。
这里更没有老虎的产生护理,严江回到虎苑时,大老虎生两只小崽儿很顺利,严江正放心时,发现它没生出来的胎盘,严江想上去帮它,却差点被抓死……血管充份的胎盘导致了大出血,可就算如此,老虎依然眼眸锐利杀气凛然,会咬杀所有靠近的生物。
严江没有□□,想给他喂渗了麻药的水,也被打翻,只能眼看着它越来越虚弱,最后在小老虎的软软叫声叫倒下。
他把两只小老虎擦干净,有些懊悔不应该给花花配种的,寂寞就寂寞好了,自花花这种大老虎,应该自己去找老虎的。
秦王无法理解阿江的脑回路,大虫是何等害兽,死十只百只也都是好事,有什么可伤心的?
当然,他不会说出来,只会各种给阿江方便,还会以看虎之名与阿江多多交流,做为每天劳累国事的调剂。
时间过得飞快,在秦军回乡忙活完夏秋收割,十月,秦王再度征兵。
秦王政十一年秋,秦将桓齮从太行中部的井径出兵十万,东出上党,直插赵国腹地,并且攻占赵国北方重城宜安,进逼肥累城。
肥累城有呼沱河的关键渡口,这条河东西贯穿赵国南北国土,一但此地被秦军占领,依托太行山险要和沱河的天险,赵国就被分割成南北两地,李牧骑兵无法南下救援邯郸,可以被秦国从容吃下。
秦王政的目光十分精准,一但拿下肥累城,那么秦国就可以集中全力,与赵国打一场灭国之战,这次他不图城池,要的就是一个快准狠,只要速度快,就可以有赵国没有反应之前拿下这紧要之地。
这种关键时刻,赵王迁的使臣跑死了十几匹马,三天就将召令送至代郡李牧处,让他南下救援。
赵国北方民风彪悍,半游牧的民风让他们上马皆能一战,于是不到半月,就召集了十万骑兵,南下勤王,并且很快守住肥累,与赵王从南边派来的大军汇集在宜安城附近,与秦军对峙。
但是这场仗的结局,却是秦国和赵国都没想到的。
一个月后后,秦王收到了来自远方的战报。
秦军大败,幸得王翦在井径接应,剩余七万败军大多逃回,桓齮将军不知所踪。
这是秦王亲政以来的第一次大败,赵国这个总是不给面子的挡路虎又一次在秦国之主面前昭示自己的存在,让秦王极其下不了台。
秦王政看到战报后静坐了整整一个时辰,这才冷漠地起身到偏厅,把正在喂小老虎的阿江从两只奶虎中拖出来,大打一场,连严江都差点被他掀翻。
很快,远方的消息越来越多,桓齮兵败的细节也被了一一展示出来。
严江好好地安慰了大王,给他做了一个沙盘,太行山与赵国附近的沙盘,和秦王一起在沙盘上分析了这次战败的原因。
两人一起领教了李牧这位战国名将的风采,原来两君对峙后,李牧没有招惹士气正盛的秦军,而是在肥累不远处筑垒固守,摆出我要和你打持久战的态势,任桓齮怎么挑逗,都不出门。
而桓齮没有带多少粮草,觉得不能在赵国的地盘上和赵拼吃饭,于是便想引蛇出洞,留下一万多后勤士卒在营地里,带七万多的主力去打肥累城。
李牧知此事后,是真被引蛇出洞了,但却不是按桓齮的意思去动,他不但没有带兵去救肥城,反而带人把只留下一万多人的秦军的大营抄了,把全部的粮食和秦军的后路一起断掉。
桓齮知晓后,立刻带兵回救,想要夺回粮草,没想到正好中了李牧陷阱,对方用一只小部队拖住秦军,将主力放在两侧,将秦军截断成数截,打得秦军大败,桓齮将军带着亲兵冲出重围,与大军失散。
眼看就要全军覆没,王翦及时带兵赶至,从后方冲击赵军,李牧连番大战一时辨别不清秦军数量,没有恋战,放弃追击秦军,带赵军主力退守肥城。
原来李牧早就判定秦军败后,大量散兵定会从最近的井径退回秦国,便派兵提前去井径堵住秦军后路,未曾想,秦王在严江的提醒下,早就派了王翦带着十万大军中的剩下的七千人守备关口,李牧的这只骑兵在王翦手下一个都没逃掉,反而被逼供出李牧的作战细节。
王翦是谁,秦灭六国的最大的功臣,立刻便断定秦军有难,带兵支援,他知道自己兵力不够,便生生等到大战到黄昏,赵军放下戒心,打扫战场之时,一举插入。
这时的秦军大多绝望,突然天降奇兵,士气大震,纷纷反杀,终于挽回局面,至此,王翦收陇大军,退回井径,清点人数后,秦军伤亡虽多,但到底保住了主力。
这算不幸之中万幸,要是这十万主力全军覆没,秦国想再组织一只大军,至少要等到三年之后,兵员才能补得回来。
秦王政这还是生平第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一连数日都喜怒不定,周围侍者动辄得咎,严江怕他把近侍都打死了,只能带着小老虎亲自服侍大王,秦王政则继续总结收集各方消息。
桓齮依然没有消息,几乎可以确定是战死,但秦将桓齮的头头颅赵军并未找到,所以还有生还之机,可就在这时,两个超扎心的消息再度传来。
有售纸的“秦人”在燕国看到桓齮,便上前打探,原来他当时认为李牧必会断秦军向西归国之后路,于是带几个残兵一路向东逃窜,逃入燕地,想从燕国归秦。秦人闻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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