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毫不犹豫推开她,起身整理衣领。
蒋烟本就紧张,这一下更紧张,站在那里有些局促,也不知该怎样解释自己刚刚的行为。
毕竟一个陌生女孩上来就掀人家衣领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好事。
还没等她找好理由,昨天那个小眼睛忽然推门进来,看到蒋烟和余烬面对面站着,一时有些摸不清状况,他犹豫着走过来,把新买的两瓶水递给余烬一瓶,“烬哥。”
待看清蒋烟,他哎了声,“是你啊,你怎么还进来了,这后屋私人空间,到前面去,车带来了吗?”
余烬拧开盖子喝几口,看了雷子一眼,示意蒋烟,“哪来的小孩。”
雷子说昨晚来过一趟,要改车。
蒋烟插了一句,“我不是小孩,我满十八了,都快十九了。”
余烬没再理她,低头翻看小茶几上刚刚打印出来的房屋出租广告,抽出一张递给雷子,“贴外头吧。”
雷子接过来瞅了一眼,“你隔壁搬走了?”
“嗯。”
余烬租住的公寓房东是个老太太,常年一个人生活,就靠这两套房子的租金养老,平时有事余烬也愿意帮忙。
昨天托他弄几张招租广告在人来人往的车行门口贴一下,他答应了。
余烬说完就坐回沙发,拿了一本汽车相关的杂志看。
雷子赶紧示意蒋烟,俩人先后出了房间,蒋烟跟在雷子身后,“他就是你老大吗,他叫什么名字?”
“余烬。”雷子踢走地上碍事的零件,“你车呢?”
“一会就到。”
雷子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你在那坐着等吧,我忙会。”
说完他便绕到大厅中间那辆摩托车后头,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侧板,比划着安装。
蒋烟回头看了眼那扇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他关上了。
她没坐,走到门口等江述,这小子说半小时到,快十一点才来,骑着辆拉风的摩托车,戴着黑色头盔,过来的时候引擎轰隆隆,气势汹汹。
江述摘了头盔夹在身侧,伸手胡噜一下头发,小跑着溜到蒋烟身边,“没迟到吧?”
俩人昨天才见面,蒋烟黑了江述巨贵一顿离别饭,没想到隔天又见,江述说早知道你不走,昨天吃碗米线得了。
他抬头看了眼招牌,现在才想起问,“你要车干嘛?”
蒋烟去推那车,“哪弄的?还挺酷。”
“朋友那借的。”
车太重,蒋烟小胳膊小腿儿,推着吃力,方向也把握不好,江述看她那么费劲,捏着车把接过来,“这笨的,给我。”
车行空间很大,车推进去也不显拥挤,雷子绕着这车转了两圈,眼光晦涩不明,再次打量蒋烟和江述,最后目光落在蒋烟身上,“这你车?”
蒋烟觉得他眼神有些不对,但这会儿也只能点头。
雷子斜靠在椅背上,拆了片口香糖丢进嘴里,“行,你们俩在这等着。”
说完他转身进了后面那间小屋,余烬正站在架子旁翻找配件,雷子关上门,“烬哥,外面那俩人不大对劲。”
他过来时身上携了股淡淡的香味,跟刚刚那女孩儿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大概站在一起说话,身上也沾染了几分。
余烬想到不久前,他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有人进屋,没一会周身便溢满那股淡淡的香味,有点像花香,也有点像奶香,混合在一起萦绕在空气中。
余烬讨厌香水,讨厌陌生的气味,但莫名的,他并不排斥那股味道。
他睁开眼,猝不及防跟那女孩四目相对,她像是受到惊吓,小嘴儿微张,说不出话。
余烬淡淡嗯,“怎么了。”
雷子:“说要改车,可拿来那车是两个月前张弛那辆,你亲手拾掇的,她还说是她的车。”雷子跟着余烬走到窗户那头,“这小丫头昨晚就来过一趟,一看就外行,今儿又搞了辆别人的车说是自己的,别是来找茬的,要不我推了吧?”
余烬指腹间捏了颗钢珠,来回碾了几圈,“不用,她要怎么弄,先应着,车扣下,回头给张弛打个电话,问问怎么回事。”
雷子点头,“好嘞。”
再出来时,雷子表情比刚刚好不少,给俩人倒了杯水,“准备怎么改?你简单说下,我听听。”
蒋烟根本不懂,早上在网上找了几个视频突击了解一下,像模像样地说了几个地方,随后问他大概需要多少钱。
雷子粗略算了下,给她列了张单子,蒋烟一看,将近十二万。
早听说改装车烧钱,还真是这么回事,这车是江述借的,自然不能给人乱改,蒋烟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这么贵。”
雷子看她一眼,“光两个碳纤维的轮毂就得好几万,这还只是零件的价格,不包含改装费。”
蒋烟说:“我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钱,要不先做个保养吧。”
本来雷子的目的也是让她把车留下,赚不赚那笔改装费无所谓,他痛快点头,“行,车放这,三天后来取。”
临走时蒋烟又看了眼那间小屋,门依旧关着,他再没露面。
出了车行,蒋烟没地方去,本来还想在昨晚住的那家小旅馆开间房,江述一看那旅馆的招牌,嫌弃的不行,硬把她拉到市区里找了家酒店暂时住下。
进了房间,蒋烟随手把背包扔到床上,自己也摔进大床里,脸埋在纯白柔软的被子中,一声没吭。
江述跟在后头,把房卡塞进取电槽里,对她那副懒样子见怪不怪,他靠在电视柜上,伸脚踢了踢床沿,“别装死,现在能跟我说了吧,搞这一出是几个意思?”
蒋烟又懒一会,随后爬起来盘腿坐着,低着头说了昨晚的事。
江述半天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他就是当年救你那个人?”
蒋烟仔细想了下,“我不确定。”她顿了一下,又说,“但我有感觉,就是他。”
江述无语,“你为了个不确定的人,连学都不上了?”
“不是,”蒋烟有些烦躁,“我本来也不想读了,我早就说过想回国,是我爸非要我去,他就是不想我留在岳城,能扔多远扔多远。”
江述:“这话说的,你爸对你够好了,谁不知道蒋董事长最疼你这个宝贝女儿,前阵子那么大颗红宝石,好几百万你随手送人,他都没说你一句,还想怎样。”
蒋烟没好气,“那为什么不送我弟出国。”
江述失笑,“就你们家那个小魔王,送到国外没人管还不翻天了,要我我也不送。”
说到后来,江述绕回原来的话题,“就算你没认错,你想怎样,上演电视剧经典桥段,报恩,以身相许?”
蒋烟白他一眼,“怎么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江述没搭理她,溜达到窗前把半掩的窗帘拉开,回头说:“学校那边怎么交代?”
“先请假,能瞒多久瞒多久吧。”
江述点头,“行吧,那你这段时间也不能总住酒店,要不你住我那吧,我最近都住学校,那房子空着呢。”
蒋烟摇头,从包里翻出一张纸拍床上。
江述疑惑着捏起看了一眼,“房屋出租,此房位于——”
他抬头,“这什么?”
“余烬隔壁。”
“……你怎么搞到的?”
“早上我去时刚贴门口,临走我给撕下来了。”
江述彻底没话,这架势,说什么都拦不住了,随她吧。
他手腕一扬,那张纸重新落在蒋烟膝间,“你不觉得你这恩人有点奇怪吗。”
蒋烟问什么奇怪。
江述想了一下,“说他有钱吧,他住那么个破地方,说他穷吧,那辆越野我估摸改装费都比车贵。”
蒋烟没想那么多,她此刻在思考另一件事,琢磨了一会,她换了张笑脸,冲江述伸手,“你还得借我点钱,我手头没多少现金,在国内刷卡我爸肯定知道了。”
江述啧啧两声,“真想找面镜子让你好好欣赏下自己这张嘴脸。”
他无奈翻出手机,给蒋烟微信里转了几千块钱,“我上辈子是不是杀你全家了,这辈子遇见你。”
蒋烟笑眯眯把钱收了,“还你还你,连本带息还。”
三天后,蒋烟按时把车取走,雷子之前给车主打过电话,车主说车没丢,借一朋友了,都信得过,让他放心。
这雷子就有些看不透了,谁有毛病啊借车白给人花钱保养一回。
他扭头问余烬,“烬哥,你说那小丫头到底什么意思?”他眼珠转了转,咧嘴笑了,“她脑子要是没毛病,八成看上你了,故意找机会接近你。”
说完好像破案了一样,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这种事也不是头一回,余烬这人虽然一向性冷淡,脑子里根本没有七情六欲那根弦,但那张脸摆在那,架不住女人主动往上扑,他嫌麻烦,懒得处理这种事,一般看苗头不对就把小屋门一关,让雷子看着解决,能打发走就行。
雷子心下感叹,这小丫头道行挺深,之前他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余烬躺在沙发上,交叠着腿,把一本杂志扣在脸上,没接话。
几天后的傍晚,余烬车行没什么事,提前回家。
他住的地方离这不远,走路十分钟,那地儿不好停车,所以他的车基本都停车行这边。
老小区没有大门,临街的胡同拐进去就是,走到二楼就听上面声音嘈杂,他习惯了,这两天隔壁搬来新邻居,一直在折腾家具,收拾房子。
走到三楼,余烬拿钥匙开门,五楼的阿姨拎着两提纸上楼,跟他打招呼,“小余回来啦?”
余烬答应一声,那阿姨看了眼隔壁虚掩的门,“这家人还没搬完呢。”
余烬看了那边一眼,“不清楚,没见过。”
阿姨说我见过,她用手比划着,“一对小情侣,小姑娘可娇气了,那天我路过,听到她跟男朋友打电话,窗帘颜色深了不行浅了不行,家具都要欧式的,墙壁都重刷了一遍,要求可多。”
她一边上楼一边念叨,“现在的年轻人,这么小就出来同居,也不知家长知不知道……”
余烬在她絮絮叨叨的声音中把门关上。
最近很忙,家里已经几天没收拾,沙发上散落几件脏衣服,余烬都给收起来扔洗衣机里,把冰箱里过期的食物丢进垃圾桶,下楼扔垃圾。
一开门便看到拎着两大袋东西,气喘吁吁的蒋烟。
蒋烟也有些意外,立刻把东西放在脚下,笑的很甜,“你好,还记得我吗?我在你的车行改过车,”说完她觉得有些不准确,纠正了一下,“保养过车。”
她手上有些汗,下意识往身侧抹了抹,朝他伸过去,“我叫蒋烟,烟火的烟。”
她刚刚拎了很多东西,似乎很累,这会儿气还没喘匀,额间的刘海被风吹散,胡乱贴着光洁的皮肤。
余烬注视一会,伸手握住她,“余烬。”
他握了一下便松开,蒋烟笑的眼睛眯起来,好像特别高兴,“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还请多多关照。”
余烬目光停顿一秒,下意识看向隔壁那扇虚掩的门,门口还有两双一模一样的毛绒拖鞋,一大一小,摆放整齐。
他语气淡淡,“你住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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