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就是喜欢的那个人原地不动,而你要努力跨过千山万水走向他,一路披荆斩棘又蠢事做尽,最后还要赶在他没有转身去往别处前将爱意送到。
结局无外乎“黯然收场”或者“终成眷属”。而无论结局如何,在决定进行一场“暗恋”的开始就该明白——它不会是全然的甜,更不会是全然的苦;喜欢是自己的,万水千山也是自己的。
“止雨祭”结束后,日子恢复到表面的平静。说“表面”,是因为我内心更躁动了。但也不能怪我。
难道有人能因为雁空山对自己黄了而无动于衷吗?
不存在的。
而在这种躁而不动的情绪下,我发现了一件让我更为焦虑的事——雁空山在准备招新员工了。
他让文应打印了招聘信息做成立牌放在店前,要求最好可以立刻到岗的,除此之外都没有特别的限制,也没有知会我。
虽然我只是临时来帮忙的一名小小打工仔,告不告诉我都改变不了什么,但突然看到招聘信息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一种“原来我也不是很特别”的失落。
天气书店本来除了文应还有另一名店员的,只是另一个人在七月初的时候辞职了,一时店里人手紧缺,雁空山忙到都没时间照顾孩子。
也正因为如此,后来我说要到店里帮忙,雁空山才那样轻易就答应了,我的出现也可说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虽然我不可能一直在店里帮忙,虽然九月我就开学了,但暑假还有一个月,现在招人是不是有点早?
再者,新人招到了,我要不要主动退位让贤呢?
怎么想新人都是来替换我的,雁空山是嫌我做事偷懒不够利索吗?
我也不敢直接去问。被替代的焦虑,失去目标的彷徨,一件事憋在心里久了就成了心病,我开始动不动就走神。
“棉棉,你又输啦。”
我回过神,电视屏幕上的双人赛车比赛已经结束,我所控制的小人落后雁晚秋到达终点,相对于她那边小人的欢呼雀跃,只是矜持地朝观众席挥手示意。
今晚和雁晚秋玩《马里奥赛车》我就没有赢过,连番失利都要让我对这款游戏产生阴影了。
“今天我状态不好。”我放下手柄,试图为自己挽尊,“没有手感。”
雁晚秋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道:“那我们明天继续呀,今天我先睡啦,你也要早点睡哦。棉棉晚安。”
自从“止雨祭”后,她不知怎么就开始不叫我“大哥哥”而叫我“棉棉”了。虽然被一个萝莉叫小名感觉怪怪的,但转念一想,这样我和雁空山就是一个辈分了,倒也不错,便没有纠正她。
“阿山,我要睡了!”雁晚秋没有戴假肢,站不起来,就跪在地上朝雁空山张开双臂。
雁空山在整理冰箱里的过期食物。不知道是不是单身男人带娃的关系,他冰箱里塞满了各类简单加热即可食用的冷冻食品,水饺汤圆奶黄包,鸡肉牛肉鳕鱼片,塞得满满当当,两个人吃的话个把月都吃不完。
可能是再也塞不下了,心觉不妙,他今天突然就收拾起了冷冻室。
“已经九点了?”听到雁晚秋的呼唤,雁空山擦了擦手,大步朝这里走来,身上还残留着一丝冷冻室带出来的寒气。
“九点十五啦。”雁晚秋被抱到胳膊上,捂嘴打了个呵欠,“棉棉总是输,我想让他赢就多打了两局,结果他还是没赢。”
我:“…”
小朋友,你这个锅甩的有点不厚道哦。
“其实,你不玩他就不会输了。”雁空山治女有方,一句话堵得小女孩愣了半天。
“呃…失败有时候也可以让人学到很多,不输就得不到成长!”我怀疑雁晚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所以有时候‘输’也很好。”
两人渐渐走远,雁空山之后是怎么回答她的我也听不到了。
可乐在游戏过程中不知不觉已经喝完,我有点渴,就想起身去厨房倒点水喝。
跨过地上凌乱丢着的过期速冻食物,我打开柜子和碗柜想找个杯子,却怎么也找不到。
厨房离客厅有些距离,冷气打不太到,又没有开窗,就显得有点闷。
直起腰,手指捏住胸前布料快速提起又放下,使空气形成微弱气流拂过身体,以抵消一点点积聚的汗意。
“他们家难道没有杯子?”
不该啊。
正要拉开另一个抽屉,雁空山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
“找什么?”
我被吓了一跳,捂住胸口看过去。
“找,找杯子。”
雁空山本是双手环胸倚靠在门边,闻言朝我走过来,拉开那个被我拉了一半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只玻璃杯给我。
“给。”
我接过了,谢谢他,转身去桌边倒凉水喝。
雁空山将地上的过期食物都扫入了垃圾桶,随后弯腰拖去地上的水渍。
他卷着衬衫袖子,手臂肌肉线条鼓起,领口露出锁骨,腰看起来坚韧又有力量,连做家务的样子都很性感。
我偷偷看他,不小心喝水呛到,霎时狼狈地剧烈咳嗽起来。
凉水顺着脖颈滑进背心里,我今天穿着一套白绿的篮球运动服,优点是宽松舒适,缺点是面料薄透。一旦沾了水,很容易透出底下的肉色。
“擦擦。”我咳得整张脸都要发烫,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捏着纸巾递了过来。
我抓过了陆陆续续又咳了会儿,把脖子上的水擦完了,又去擦胸口衣服上的水。
等擦得差不多了,我抬头向雁空山道谢,却发现他垂眼看着我,头顶竟然黄了。
这位同志,你怎么回事?每次黄得都让我这么措手不及的。
但几乎是我看向他的下一秒,他就移开视线往客厅走去,头上也开始慢慢褪黄。
目标仍然克制,但对我不一定是坏事,起码这次我没有女装。
以往我八点来,陪雁晚秋打一小时游戏再看一小时书十点就会走,现在九点半不到,我还有多余的时间。
“要不要打游戏?”我拿起地上其中一个游戏手柄朝雁空山晃了晃。
雁空山本来要关游戏机了,闻言顿下动作,想了想,转而盘腿坐到地上。
“来吧。”
没想到他真同意了,我赶忙坐下,开始选择人物。
“三局两胜,赢的人可以问输的人一个问题。”
“还带赌局啊?”他同我一样选着人物,声音拖得有些慢,说是这样说,却没有拒绝。
双方人物选定完毕,比赛开始。
倒计时一结束,我火力全开地冲出了起跑线。
其实我也没想好要问什么问题,但只要一想到可以更接近他,更了解他,我就止不住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到不行。
第一局雁空山可能许久不玩有点生疏,被我远远甩在身后。
我赢了,赢得彻彻底底,当排分榜跳出来事,我高兴地举起手臂欢呼起来,又想到雁晚秋在睡觉,忙捂住嘴咽下了剩余的呼喊。
“没事,秋秋睡得很死,这里隔音也很好,她听不到的。”他双臂撑在身后,对输赢似乎并无所谓,“你可以叫…”
说到一半,他忽然停顿,几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心情值也跌了一些。
但很快的,他又若无其事地补上:“你可以喊出来。”
有时候我会想,好奇心重的人千万不能得我这种毛病,不然心里的问号能多到让人睡不着。
好在我也不是这类人,并且已经学会适当的忽略一些问题,让自己必要时可以“视而不见”。
到第二局时,雁空山可能找回了感觉,一下子反超我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我不甘心,第三局越发谨慎,操作时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可有时候越紧张越坏事,我操作的人物连连吃到雁空山丢出的陷阱,翻车又打滑,最后哪怕死命追赶,还是抱憾输了比赛。
我握着手柄愣愣盯着屏幕,心头升起一抹凄凉。
这种天堂转瞬跌落地狱的仓皇,这种由盛到衰的不甘,不经历的人实在难以体会。
偏偏雁空山还要在边上点火,说一句:“承让。”
我紧紧攥着游戏手柄,忍了又忍,没法子,只能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好嘛,你想知道什么?”我垂头丧气道。
雁空山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是想知道的,问出来的问题一听就很不走心,充满浓浓敷衍意味。
“你大学报考的是什么专业?”
这个游戏我胜利才有意义啊!这种时候胜负欲这么强是干什么?我都输一个晚上了,让我赢一次又怎样啊?
我内心默默腹诽着,嘴上还是老实回答道:“外交学。”
当时也没有太明确的目标,对什么都一般般,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想着如果有个工作是能完美发挥我特长的就好了,于是就报考了虹市大学的国际关系学院。这是虹市唯一设有外交学系的大学。
雁空山原本轻松的表情忽地一变,诧异道:“虹大?”
我见他表情微妙,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迟疑地点着头道:“…是啊。”
我自认没做什么惹人发笑的举动,雁空山却兀自轻笑起来。
“怎么了?”我被他笑得有点懵,很摸不着头脑。
雁空山唇角笑意更浓,微微后仰着,愉悦地冲我问好:“你好啊,小学弟。”
“…”
我唇角一僵:“…啊?”
宿命,有时候就是这样难以琢磨。
谁能想到,雁空山竟然是我同校同专业的大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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