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古时候的军队往往大多数时候军纪和战斗力都是没什么关系的,甚至有时候越是军纪差的部队战斗力反而越强。
比如西凉铁骑。
说白了,古代战争么,往往绝大多数的时候压根就没到拼军纪的地步就已经把仗给打完了,很多时候所谓的精锐,无非是行军成本低,战争经验丰富一点,基层士兵穷一点横一点,杀人多一点,就足以对普通的,疏于训练的郡卒拥有碾压性的优势了。
呼之能聚,啸之能散,狡诈如狐,残忍如狼,这些都是西凉铁骑的优点,只需招呼一声,但凡是个西凉的爷们都会很高兴的骑上马自带着干粮随你一道出战,甚至老娘们也会很乐意随你一道征战,只要你能打胜仗他们就认你服你,韩遂一个汉人能成为生羌领袖也正是因为如此。
不抢劫活不下去,理由就是如此的简单而又直白。
然而这些人你就不要指望他们能有军纪这种东西了,出门打仗就是为了抢钱抢粮抢女人,因此当阎行率领部队从阳平关出来进攻南郑的时候,见张卫已经重新招募了一部分的兵马,南郑城已经成了一块不太好啃的硬骨头,阎行立马就带着大家抢劫去了。
胜利后如何如何都是虚的,既然阳平关已经破了,那就无论如何也得先抢上一波再说,这叫落袋为安,这,就是他们西凉铁骑的军饷。
因此这些天阎行虽然一直在南郑城外与张卫进行拉锯,但实际上始终都有过半的兵力四散在了其他的城镇进行着劫掠,阎行的心思也没在攻城上,阳平关下吃了那么多的苦,不让他们抢痛快,那是没有丝毫士气可言的。
如此这么一抢一耽误,不但张卫手里的兵变得更多了,抵抗的决心变得更加坚决了,西凉军的辎重却是同样也变得更加臃肿了,不但抢掠来了钱粮无数,就连锅碗瓢盆等乱七八糟的生活用品都抢了一堆,更有无数的俘虏被他们用绳索牵着一并带到了营中,有漂亮的女人,也有会手艺的工匠,优秀的奴隶在西凉的价格甚至超过三四匹的马,是部落里最重要的财物之一。
啪!
“啊~”
啪!
“啊~”
西寨之内,烧当羌的十余名大首领之一的烧当毗的营寨中时不时的传来阵阵鞭笞与哀嚎之声,这是这位首领一个人尽皆知的小爱好,据说此人年轻时曾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被一名汉人官吏鞭笞凌辱致死,只因为当时雪灾太大,他的部族无法缴纳得出当年的税赋,结果那朝廷来的汉人官吏居然让当时身为族长的父亲交出妻女顶事,并当着他的面将其鞭笞凌辱致死,这才相信他们是真的受灾,真的没钱没粮了,进而“宽宏大量”地向朝廷求情饶过了他们。
于是乎再后来,在这个羌人皆反,乃至于肆虐关中的时候,这位首领大人最喜欢的战利品就是年轻漂亮的汉族女人,只要看到了好看的汉族女人,就一定要让其跪在地上狠狠的抽上一顿心里才会快活。
他甚至还有一套似是而非的歪理:汉族的女子太多,抢来的终究不可能全都带回去,浪费粮食,而且她们的身子骨也太弱了,抢回去后身体弱的有时候用不了几年就会死掉,莫不如在刚抢到手的时候就先抽上一顿,叫的声音大的,嘹亮的,抽完之后依然还可以干活服侍你的,就是身体好的女人,那些身体不好的女人抢回去是赔本的生意,不如干脆抽死了节省粮食。
偏偏许多羌族的首领还都认为他的这套歪理说的有道理。
凉风有信,将声声凄惨的哀嚎传得很远很远,账外的羌人们听着这声音是越听越精神,如何睡得着觉?他们都知道,每当有奄奄一息,眼看着就要被抽死的女子的时候,首领就会命人将女人扔出来,趁着女子将死未死之际,却是还能让他们也趁热一番,于是乎自然是各个大呼小叫,好生吵闹。
“特么的你们西羌人是不是有病?明天还要打仗呢,大晚上的不睡觉么?”突兀的,一群大约数十人强横的闯入了他们烧当羌的营寨,对着这些烧当羌放声痛骂。
这些烧当羌一看,来人身上俱穿甲胄,说的汉话也很标准且带着几分关中口音,心知此必是广阳来的汉人或是东羌人,顿时就不乐意了,纷纷拿起了武器就跟他们对峙了起来。
“怎么?我们乐意,你管得着么?你们是汉人还是东羌人?大晚上的闯入我们烧当羌的营地是想找事么?走!”
“咱们这次打汉中就是来劫掠人口的,这些汉人都是咱们部族中宝贵的宝贵财产,你们要么杀要么拐,做这等作践人的事情干什么?”
“是财产也是我们烧当羌的财产,你们管得着么?”
“这些汉人眼中可分不清谁是东羌谁是西羌,我们也抢掠了人口,是要带回去好声伺候,让他们给我们做精美的生活用具,让他们帮我们放羊牧马,甚至让他们种地的,你们如此凌虐汉人奴隶,让我们的奴隶如何去想?他们岂不是要想尽一切办法逃亡的么?你知道你们这么做给我们管理奴婢造成了多么大的麻烦么?”
那些东羌兵一时颇有一些语塞,想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然而这个时候账内的鞭子声和哀嚎声却是停了下来,就见从里面出来一个身上精装,却将一匹上等丝绸仿佛布条似的缠满了全身,头上还带着一个纯金的女式步摇,脚上穿着一双绣着金丝,却明显有些大,以至于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模样简直可笑的大汉,正是这一支烧当羌的首领了。
“你们是东羌人?”
“是。”
这首领闻言,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道:“什么时候你们东羌人也敢这么跟我们西羌人说话了?我们自己的奴婢我们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识趣的赶紧给我滚蛋,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羌人大体分东西两支,民风其实并不类同,东羌中熟羌较多,汉化程度较高,许多人是真的跟汉人也没什么分别了的,主要分布于陇东陇西和渭水流域,西羌则主要分布于金城及河西四郡,比较生。
简单归类的话,当年依附于马腾的都是东羌,依附于韩遂的都是西羌,因此在马腾死后,东羌因为群龙无首且相对比较亲汉,自然要比较受他们西羌的欺负,事实上这些西羌对那些汉人的豪强们反而更加敬重,也更加亲切一点。
韩遂和这些西羌首领们对东羌人都是很戒备的,这首领自己也知道自己理亏,然而见这些人是东羌人,而且居然敢来他们西羌的营地,也懒得跟他们讲道理,干脆以势压人。
然而今天的这一支东羌却似乎比较硬,明明他们人数更少,气势却是当真十足:“怎么,你不讲道理是吧,来啊,有本事你和我去找阎将军,咱们让他来评评理。”
说着,那东羌人居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
“放肆!莫以为将军姓阎是个汉人你们就如此的放肆!”
说着,这俩人居然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推搡了起来,进而很快的,整个大营都乱糟糟的打了起来,因为是友军,倒是都很有分寸的没动兵器,然而这些烧当羌却也仗着人多势众,占据了几分优势。
然而,正是因为他们乱哄哄的打了起来,却是谁也没注意,就在他们的大营身侧已经有滚滚浓烟在夜色的掩护下升腾而起,待众人发现着火的时候那火光熊熊燃烧却是仿佛把半边天都烧了起来。
“哎呀,走水了,快,快救火啊,我们好不容易抢来的钱粮财物啊!”
说着,那首领一把推开与他推搡的那个东羌转身就要去救火,其余的烧当羌也纷纷慌慌张张的去到处找沙土等灭火之物。
却在此时,就见那刚刚还在于他推搡的东羌猛地抽出一把环首刀一刀就砍掉了那首领的脑袋,那带着个女子步摇,异常可笑的人头落在地上咕噜咕噜像个球一样的滚出去数米之远,人头上的表情却是一脸的懵逼。
“魏公世子亲卫李育在此,羌狗速来领死!”
说着,与他一起来的那些“东羌”纷纷抽出兵刃,毫不客气的就冲入了人群,乱杀了起来,口中也更是呼喝不止。
“荣华富贵就在今日,助世子杀贼立功啊!!”
世子?
曹丕?
那曹丕不是已经被俺们打跑了么?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阳平关之内?
这些烧当羌突遭变故一下子就慌了阵脚,变生肘腋之下如何还能组织得起有效的抵抗,况且这些汉军人人披甲,本身也不是这些烧当羌能比得了的,顿时就被杀的节节败退。
却是突然一阵箭雨从远处抛射而来,就见火起的方向,一支足有数百人且甲胄鲜明的汉军各举火把,犹如一条长长的火龙朝他们杀奔而来,为首一小将身穿听说过没见过的黑光铠,一只手高举着火把,另一支手上拿着长枪,枪头居然还挂着一面银色金边的大大的曹字帅旗,却是勇猛无比,所过之处无人是其一合之敌。
“杀光这些羌狗,杀啊~”
不过片刻的功夫,这些烧当羌就被倒卷着撵出了他们自己的营寨。
这小将自然便是曹彰了。
说来,今天也真的是惊险,也不知这曹彰是运气不好还是运气太好,西凉军因为太骚,抢了太多的辎重,在安营扎寨的时候除了面向南郑的东侧大营由阎行带着人亲自守卫,还算是比较严谨之外,其余三侧几乎都是不设防的。
阎行呢,也管不了他们。
于是乎曹彰所部几乎都摸到了,不,是直接趁着天色昏暗摸进了南营大寨,都愣是没惊动守卫,没被发现。
然而好运气似乎也到此为止了,西营的烧当羌这边压根就没睡觉,反而都特精神,他们的首领大半夜的居然在做如此变态的事。
曹彰顿时就怒了,就要一不做二不休的带人杀进去,多亏了被这个李育拦住。
这李育,还真就是汉阳冀县人,朝廷现在西凉出身的兵、将都不少,一名冀县人会成为程昱的部下并被程昱配给曹彰,成为八百壮士之一也没什么奇怪的,这李育虽然没啥文化,但好歹会说凉州本地的方言,对凉州本地的风土人情自然也清楚。
他很清楚的知道,凉州军其实从来都不是一个整体,地广人稀么,论面积,凉州一个州的面积几乎比整个中原加一块还要大,论人口,却还没有汉中一个郡来的人口多,豪强大族与羌氐部落混居,大家就算是都在一个部队里,也根本是谁都不认识谁,且互相之间矛盾重重,每个郡都有数十个几乎完全独立的势力。
要不是有大汉这个共同敌人在,他们早就互相打起来了。
早年间洛阳、长安这两大国都都是被这些西凉人给连锅端走的,所以事实上西凉军精锐用的也是全套的大汉制式的铠甲武器,跟曹彰他们的武器装备是一毛一样的,根本连换装都不用。
于是乎这才有了让他假冒东羌这样的妙计,目前看来,这计策相当成功,曹彰等人不但成功的放起了火,杀溃了烧当羌,更是找到了他们的马厩,得到了劫营最重要的工具马匹。
曹彰哈哈大笑着一把将大旗扔给李育道:“好兄弟,可敢为我执旗,随我陷阵冲杀?”
“有何不敢?”
“哈哈哈哈哈哈,诸君,漂亮话都说过我就不再赘述了,此战,吾必冲锋在撤退断后,诸君不负于我,彰必不负诸君,随我杀!!”
火借风势,风助火势,曹彰领来的这些精锐居然真的全都会骑马,当真是人如龙马如虎,那曹彰当先在前,手持硬角大弓,矢发不停,每一声弓响,必有一西凉军应声而倒,呼啸来去,势如破竹,口中却始终喊着一句:“阎行呢?阎行在哪?”
却说这西凉军的大营被突然这么一闹,原本就互不统属,互相独立的各部一下子就被搅成了一锅粥,上下之间连个传令的都没有,全凭阎行一人操持,面对熊熊大火与不知道在哪的汉军,所有的西凉兵都是懵的.
汉军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们的背后?
汉军有多少人,汉军是从哪来的,火又是从哪烧起来的,阎行全都不知道,想稳住大营却根本做不到,到最后就连他也不得不带着自己的亲兵像个无头苍蝇一样的到处乱撞。
而,因为曹彰的那一杆曹字大旗实在是太鲜明了,手下的那些兵丁们也都在呼和着为世子而战之类的口号,于是乎西凉军这边理所当然的就把他当做了曹丕。
曹丕来了?
曹丕来劫营来了?
他不是被打跑了么?又是怎么出现在我们的身后的?
而带着这样的疑问,四处救火乱窜的西凉军一开始喊的还是“曹丕来啦~”,到后来,也不知是怎么脑补的,喊着喊着就变成:“不好啦~,汉军又攻破阳平关啦~”
这么大的动静,张卫但凡不是个瞎子就不可能看不见。
“援军到了,我们的援军到了,弟兄们随我出城杀敌去啊!”
后人作诗曰:西北狼胡起戈戎,边声连角声正陇,谁言将门无虎子,生子当如曹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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