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早上被池间先压后挑的撩了一下,晏嘉禾一上午的课都有些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午饭也没吃就去找程文怡。
程文怡在燕清附近租了间四合院做自己的工作室,晏嘉禾去找她时,正看见她在画线稿,看样子是个别墅的室内设计。
“画什么呢?”晏嘉禾看了一眼,随口问道。
“包琳请我给她新房做设计。”程文怡坐在画架前说道。
晏嘉禾坐在她旁边一同看稿,想了一圈,问道:“你不是给她做过一次了吗?”
“拆了。”程文怡一提这事就发笑,“那时候她跟何鸿闹分手,何鸿一生气就给拆了,另请了设计师重新装修。现在奉子成婚,又回头找我来设计婚房。”
二代圈子里,其实精英和纨绔都很少,更多的是一些平庸安稳的人,平凡地上着国际学校,然后和世交家的同龄人结婚生子,最后靠慢慢消耗家业过一辈子。
因此这个圈子承受的所有目光,都是这身处极端的两类人带来的。
包琳和何鸿就是属于纨绔的那类,也是圈子的边缘,行事更加张狂。
毕竟上面总有家世更好的人,更好的上边还有更好的。到了顶儿,不管向哪个方向走,都是盛极转衰,因此越是处在中心的人,越是谨小慎微。
而身处边缘,脑子又不太清醒的,做出的事就传得远了。
这两人晏嘉禾也有耳闻,从小就在一起,分分合合这么多年,都是骄纵跋扈的主,谁也压不住谁。有一次吵架狠了,当街开豪车互撞,撞到起烟堵了一条街,要不是找人捂住了,简直能上社会新闻的头条。
后来事情在圈子里传开,好事的二代们纷纷给他俩投了保险。一时间他俩身上多了二十多条车险,搞得各家保险公司还来人调查是不是骗保的,连续剧似的闹了好几个月。
晏嘉禾就是那个时候起对他俩有印象的。
“拆了还理他干什么,算什么东西。”晏嘉禾蔑笑一声。
话是这么说,但是晏嘉禾却没有干涉程文怡的决定,坐在她身边看了看,顺手拿起美工刀,帮她削铅笔。
程文怡侧头看她削铅笔,解释道:“不是原来那套,何鸿在同区买了新的。他也知道这事算对不起我,哪敢还用原来那套,他俩把新房都拿出来了,也够有诚意了。”
晏嘉禾低头把刀刃推出来,用手掂了掂重量,掌握了感觉,顺着铅笔的六个棱线削下去,夹角正好汇集到碳杆的最顶头,削出了标准的菱形,像是六出的雪花落在笔尖上。
刻痕尖锐又干脆,她玩刀向来漂亮。
“怎么了,有什么非接不可的理由?”木屑因为静电粘在了刀片上,晏嘉禾在画架上磕了磕,转而淡淡说道。
程文怡看着她的动作,薄刃折出一条银线闪进她眼底,过了一会才低声说道:“过几天是婚礼,沈天为要去。”
话音刚落,晏嘉禾失手削断了铅芯,力道没有收住,那截铅芯掉到了地上找不见了。
晏嘉禾静了一瞬,随即把手里的刀线略略退了一点,重新削了起来,问道:“他想见我?”
说到正事,晏嘉禾因为池间而有些浮躁的心情,已经完全沉定了下来。
程文怡摇了摇头,“不像。包琳和何鸿,一个当了妈一个当了爸,性子都比以前柔软多了,这才能安心结婚。虽说都派不上大用场,但到底何家算沈系,包家算傅系,这种联姻一般都是女方势力归属男方,因此场面上,包琳的很多朋友就没去。她谈恋爱的时候就爱挣面子,哪肯在结婚的时候短上一截,拐着弯求到我这里,我猜其实是想请你。”
晏嘉禾没有说话,停止了削铅笔,将推出来一半的美工刀在指间转了几圈。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包家和何家都是小角色,不至于沈天为出面。不过何家好像和周家沾点远亲,周正磊肯定会去。”
程文怡问道:“那我们?”
晏嘉禾笑了笑,“去啊,去看看什么形势。说起来沈哥回来这么久,都是小时候前街后街的,咱们还没给人家接个风呢。”
她笑得漫不经心,心里却不是那么轻松,刀在指间又转了一圈,速度更快了。
她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你知道咱们这些人里,谁最像晏青山吗?我不像,小乔儿更不用说了,要不是私人医院生的,我都怀疑他是抱错的。”
“最像晏青山的其实是沈天为。”说到这里,晏嘉禾把刀推进去又推出来,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略显得有些焦躁,“就算是晏青山还有唐静可以牵制,但是沈天为更甚,我完全抓不住他在意的点。”
“他走的路是早就铺好的,就像设置好了程序要运行。他从来没偏过,他自己也好像,从来没有想要过什么。”
晏嘉禾说完停了手上动作,不知在想什么,陷入了静默。
程文怡看不了她这样,伸手将她手里的铅笔抽了出来,放在画架上。说道:“你别太急了,总归还有五年才换届,就是提前定了,最少还有三年呢。”
晏嘉禾笑笑,“也是。”
她不再提沈天为了,干坐着又没意思,外面放的铅笔都削完了,她微微起身从旁边印满品牌标志的铅笔箱子里抽出一支崭新的,正要上手削开,被程文怡余光看到,连忙抢了过去。
“这个不能削。”程文怡珍惜的看着笔尾的刻字。
晏嘉禾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是去年她送给程文怡的生日礼物,二十四种灰度的联名高定版,“送你就是要用的,怎么不用?”
“你还说呢,谁让你在上面刻我英文名了,削铅笔就跟削我似的,我怕给我削短命了。”程文怡将铅笔别在耳后,从大波浪的长发里探了出来,明艳又俏皮。
晏嘉禾哑然失笑,撂开了手里的美工刀,刀刃退到底,反着放在画架上,“你这华国国学课上得很有成果,还学会迷信了。”
程文怡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人呐,不能什么也不信,不一定哪天就灵验了。”
晏嘉禾笑出声来,带出了慵懒的燕京口音,“哟,地道了啊。”复又看着她深褐色的美瞳,认真说道:“倒也不必矫枉过正。”
程文怡眨眨眼,“不懂。”
晏嘉禾哪能不知道她,参加高考语文比自己还高,遇见不想深究的话题就开始假装不懂外国话。她不愿意说,自己也就不勉强了。
晏嘉禾站起身,转而问道:“包琳婚礼哪天?”
程文怡翻出请柬,看了看说道:“后天。”
“行,”晏嘉禾点点头,“那我走了,后天见。”
程文怡诧异,“你住我这里,后天一起过去不好吗?”往常她也是这么做的。
晏嘉禾摆了摆手,“不了,家里有人等我。”
“哪里?”程文怡一头雾水,“宝泉山还是棕树国际?还是酒店?”
晏嘉禾也没想到自己顺了口,说道:“宝泉山。”
程文怡蹙了蹙眉,“福叔不知道?他向来不管这么宽的。从小到大,他要是次次都等你,早等出心梗了。”
“不是他,”晏嘉禾笑了,顿了顿才说道:“是池间。”
程文怡也笑开了,深褐色的美瞳镜片漂亮到虚假,反不出任何情绪,“那小孩挺乖的。”
她说了这一句话,就不再多说了。看破不说破,这俩人的事,短时间内不会有结果。
更何况,还没到见血的时候呢,她说得再多,也是白浪费口舌,何必费那个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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