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一直喝到很晚,因为李茹心和瞿栖这样的大咖总有许多媒体和朋友要寒暄,所以工作室的人先喝了半场,等人来齐了,再继续喝下半场。
瞿栖今晚表现太过出色,大家轮番敬酒,陆知非一直没找到跟他单独说话的机会。好不容易等到瞿栖抽空去厕所,陆知非连忙起身跟上,却在路过隔壁包厢时,看到五分钟前去上厕所的马晏晏在里面大快朵颐。
怎么回事?
陆知非不得不进去瞧瞧,然后就看到马晏晏的对面坐着商四。两人豪爽地碰杯,“干!”
陆知非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的心情,倒是马晏晏回过头看到他,说:“知非你来啦,真是太巧了你朋友就在这里吃饭呢,来来来,一起坐下来喝一杯啊。”
陆知非看看满桌子山珍海味,再看看商四含笑的眼,怎么都觉得这像是一场鸿门宴,偏偏马晏晏喝得欢。
“朋友这杯我再敬你,感谢你这段时间对知非的照顾。”马晏晏继续敬酒,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已经有点喝多了。喝完了,他又转过头苦着脸问陆知非,“知非,你看你朋友都回来了,你啥时候搬回来啊,宿舍里就我和童嘉树两个人,太凄凉了……”
马晏晏虽然醉着酒,可这话很对。陆知非忽然发觉,他确实没有继续留在书斋的理由了。他正想答应下来,可商四打了个响指,马晏晏应声倒在桌上。
“他怎么了?”陆知非急忙扶住他。
“放心,他只是醉了。”商四说着,余光瞥向包间门口,“站着干什么,进来喝一杯啊。一个月不见,大明星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瞿栖依言走进来,恭敬地喊了一声,“四爷。”
“今天那走秀怎么回事?”商四把玩着酒杯,问。
“他在我上场的时候突然出现,然后我不知道怎么的就动不了了。当时灯光暗,谁都没察觉。等他走完一圈,又马上把我换了回来,其他的什么都没做。”瞿栖也很费解。
“他下次必定还会再以你的身份出现,盗取你的念力。”商四说。
瞿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如果我不再出现,那是不是……”
“你不再出现,那他必定要顶替你的位置,否则他将再也没有念力可以维持,届时他暴露在外,我们抓到他的几率就会大大提高。你是这样想的,对不对?”商四笑着问他。
瞿栖没有否认,他确实是这个打算,这也正好给他的消失一个绝佳的理由。然而陆知非紧接着说道:“但这样对你的粉丝来说,太不公平了。”
瞿栖转头看他,微微诧异。
陆知非继续说:“对你的粉丝来说,她们并不认识什么瞿清衡或沈苍生,不知道任何前尘旧事,她们只是单纯地喜欢一个叫瞿栖的人而已。这跟他诞生在这世界上的原因无关,跟他是不是某人的替身无关,如果你不负责任地消失了,留给她们一个冒牌货,让她们对你所有的喜爱都变成被人利用的工具,那这跟欺骗有什么区别?”
瞿栖哑口无言,商四在一旁给陆知非鼓掌,“不错,很有本大爷的风范。”
陆知非瞥了他一眼,冷面判官样,“吃完了吗?”
商四还保持着拍手的姿势,眨眨眼,“吃完了。”
“吃完了就走。”陆知非说着,背起马晏晏就往包间外走,路过瞿栖时说了一句,“帮我跟心姐说一声,马晏晏喝醉了,我就带他先走了。”
瞿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愣愣地点了下头,然后就看到商四也跟着站起来,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说:“小鹿鹿生起气来可是很可怕的。”
说完,商四也迈着老爷步慢悠悠地走了,留下瞿栖一个人沉默无言,陷入苦思。
而另一边,因为有马晏晏在,所以陆知非叫商四送他们到学校,就没再跟他回书斋。这一夜陆知非躺在宿舍里辗转难眠,不光光因为宿舍的床很久没睡所以稍显冰冷,还因为跟商四在一起时,那种异样的感觉出现得越来越频繁。无论是坐在他的机车上所看见的奇景,还是牵着手在书中世界里看到的光阴流逝,都让陆知非无法再保持从前那样的冷静。
或许是商四的那个世界太过光怪陆离,所以才导致他的情绪如此波动?
陆知非有点想不通,他觉得自己需要静静。于是这一晚之后,他顺理成章地从书斋里搬回了宿舍。书斋众妖当然很舍不得了,虽然陆知非每天还是会来书斋报道,跟商四识字,可那毕竟不一样。
“四爷,你让知非搬回来住嘛。”吴羌羌撒娇打滚,两个小胖子也不甘示弱,扯着商四裤脚管,“要陆陆!要陆陆!要陆陆嘛!”
商四无奈地收回看书的眼神,问:“我说,他才来书斋多久,你们怎么就集体叛变了呢?”
太白太黑哼哧哼哧爬到他怀里,摇晃着他的手,“要陆陆嘛!”
“可他毕竟不是我们书斋的人,他是个人类,有自己的生活,总有一天他会离开的。”商四依旧云淡风轻。
太白太黑顿时伤心起来,吴羌羌赶紧说:“可不是现在嘛。”
商四白了她一眼,“我可警告你啊,不要忘了书斋的原则,不要妄图干涉别人的决定。”
吴羌羌瘪起嘴,但还是点点头。过了半晌,又忍不住问:“知非的字学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不会吧?”
“你以为他跟你一样笨吗?”商四站起来,把两个嘤嘤嘤的小胖子放下来,然后穿过庭院走到书斋里。
陆知非正好放学归来,商四打他面前走过,随手从书架上抽下一本书,“跟我来吧,今天随堂测试。”
进到里间,沈藏已经在了,正拿着笔艰难地鬼画符,一张憨憨的四方脸上满是凝重。商四走过时瞅了一眼,书本顿时拍得啪啪响,“这是啥?你写的啥?这是那个高粱地里的蚯蚓成精了吗?”
沈藏红着脸,像个考试不及格的小学生。
“重写!”商四黑着脸,然后扫了一眼陆知非,“你愣着干什么?觉得自己写的字比他好看吗?”
“没有。”陆知非很老实地坐下。
商四递给他一张手写的考卷,“半个小时内做完。”
半个小时,时间很紧。陆知非开始奋笔疾书,再抬头时,却发现商四已经不见了踪影,唯有一本书落在他的位置上,被风吹着慢慢地翻动着书页。
此时,商四正在一家书铺的柜台后,翘着二郎腿,兴致阑珊地看着过往行人。此时阳光正好,街对面胭脂铺的老板不时地打量着对面的新东家,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拖他的福,前来买胭脂的人总爱往对面书铺望一眼,有时能看到商四搁在柜台上大大的鞋底,有时能看见他那张过分俊郎的侧脸。
看一支小羊毫在他指间欢快地打着转儿,看薄雾从茶杯中升起,模糊了他的脸庞。再抬头看一眼那古旧的牌匾,上书四个大字——妖怪书斋。
真是一家奇怪的书铺。
过了很久,书铺主人终于等来了他的客人。
那是一个穿着蓝色布衣的书生,一路小跑着过来的,额上微微沁着汗。他的目的很明确,穿过长街一头扎进书铺里,礼貌地喊了一声,“商四爷,我来了。”
“柳生啊。”商四微微坐直了身子,“你考虑好了吗?”
被唤作柳生的书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想了想,还是不拿那个故事换了,我用别的故事换,行吗?”
商四摇摇头,说:“你不是说那个故事是从字库内壁上拓印下来的吗?即使你不换给我,我也可以自己去拓印,既然我早晚会知道,那你何不把它卖给我,省去我跑一趟的时间,也能给你自己多换些宣纸。”
书生拱手,“四爷此言差矣,字库内壁上的故事,既不是我的,便不可言卖。我不问自取已是僭越,岂能再将之卖出,拿四爷您的钱?”
“书生迂腐。”商四笑道。
柳生再拱手,“请四爷见谅。”
商四拿他没办法,“说吧,你还有什么故事可以换?”
“故事不是什么好故事,四爷估摸着给我几张纸就行了。”柳生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沓小心叠放的纸递过去。
商四快速翻过,但神色却很认真,不让人觉得敷衍。很快他看完了,回身从架子上抽出一叠上好的宣纸递过去,“拿着吧。”
然而柳生却没接,“四爷,您看您能不能把这些宣纸换成稍次一些的,再多匀我几张?”
话音落下,柳生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多了,随即又说:“不换也没有关系。”
“真不巧。”商四略带惋惜,“我的铺子里只有这上好的宣纸,你若想换次一些的,可以去街东头那家书铺换,我并不介意。”
柳生连忙谢过,惊喜万分,那神情,直把商四当成了恩人。
等他走了,商四收起刚才那散漫的样子,皱眉思索着。再见时的沈苍生,显然已经不再是他当初杀死的那个眼中空无一物的沈苍生,他的眼睛里多了些人性。
商四还记得许宛灵魂飞魄散的时候,他还很不理解地问:“我扮得不像吗?”
他确实很用心地在扮演瞿清衡的角色,对于商四这个仇人,反而没有表露出什么敌意。甚至在最后许宛灵戳破他不是瞿清衡,绝望离去的时候,他还很不理解,问商四:“你理解吗?”
其实这个问题真的很妙,这能说明很多问题,也是商四并不急于再度消灭他的原因。
一个由神创造,缺乏基本人性无法融入人类大群体的角色,竟然开始尝试着想要理解人类。
那么究竟是什么造成了他这样的改变?
商四很好奇,目光追寻着柳生渐远的背影——会是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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