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姜槿叶盯得太久,姜杏之似有所觉,疑惑地转动小脑袋,忽闪着明亮清澈的眼眸:“七妹妹怎么了?”
姜槿叶犹豫半响,还是好奇地开口:“六姐姐你是想到什么趣事了吗?”
“啊?”姜杏之茫然不解,不知道她为何这么问。
跟着姜槿也的目光看向戏台,大喜的日子伶人们选了应景的戏目,唱得是结两姓之好的金玉良缘,正唱到新嫁娘的母亲依依不舍地送她出门,甚是感人。
在场的夫人姑娘们心有感触,纷纷落泪,姜杏之手指抚上唇角,摸到自己弯起的嘴角,自己的确是有些奇怪。
姜杏之自然不好意思告诉她,自己笑得是何事,眼眸流转,含着笑意说:“我刚刚回想起前些日子看过的一个故事。”
“很有趣吗?”姜槿叶问。
一张摆着格式茶点的小方桌,姜杏之和姜槿叶各坐一边,姜杏之觉得自己再傻笑下去,说不准要被人当做失心疯了。
压制住不停上扬的嘴角:“倒也不是有趣,只是觉得故事中的主人公很幸运,我为她开心。”
姜杏之手肘支着桌案小手捧着面颊,慢悠悠地讲道:“那故事说的是,有位小女郎七岁时失恃失怙,独自一人住在父母留给她的破落茅草屋里。
每逢刮风下雨,那茅草屋都会遭殃,小女郎平日里就靠卖柴火来维持生计,寒冬腊月没有银钱置办厚衣服,只能穿着塞满树叶的补丁破洞衣裳……”
姜槿叶听得心都揪在一起:“她好可怜,后来小女郎怎么样了?”
姜杏之娇面灿然:“天上的神仙也瞧她可怜,便托梦告诉她,她经常上山拾柴的地方埋了金块。”
“哇!真好,”姜槿叶听了也很高兴,连忙问,“那她去挖金块了吗?”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嚣。
姜杏之和姜槿叶也跟着众人偏头看去。
隐约听到有人说:“郑国大长公主亲自来了。”
姜杏之错愕不已,缓慢地蹙起眉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从灵魂深处发出疑问:“谁过来了?”
一定是她听错了,一定是这样的。
姜杏之期待地看着她,心里念叨着:拜托,拜托,一定不要是郑国大长公主。
可下一刻她就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姜槿叶轻声说:“好像是郑国大长公主。”
刚说完,一位满头银发穿着端庄的老妇人在一群贵妇人的簇拥下进来了。
姜杏之只看到阁内的夫人姑娘们一下子全起身了,她呆愣愣下意识地跟着起身,跟着行礼:“见过大长公主。”。
郑国大长公主淡然地点点头,抬手示意她们起来:“今日不必多礼,都坐吧!”
姜杏之再跟着重新落座。
郑国大长公主进来后,屋内显然安静的许多,大家都可以放低交谈的声音。
姜槿叶平日里是个胆小羞涩的姑娘,但是她十分担心那故事里的小女郎,用手掌掩着嘴巴,小声问:“六姐姐,小女郎去挖金块了吗?”
即便姜杏之告诉她是个幸福的故事,她还是不放心。
姜杏之卷翘浓密的睫毛轻颤,清澈的眼眸里倒映出姜槿叶的身影,她愣愣地看她。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的银子,没了!
全都没了!
姜槿叶以为她没有听见,又问了一句,却还是没有听到回答,转头一瞧,愣住了,觉得她六姐姐看起来莫名有种万念俱灰的样子:“六姐姐?”
姜杏之声音轻飘飘的:“小女郎醒来后,发现这不过是她做的梦中梦,她依旧还是个穷光蛋。”
姜槿叶:???
急道:“六姐姐,你说错了吧,你不是说这是个很幸运的故事吗?”
姜杏之浑身的力气都像被人抽走了一样,她心好痛,眼睛里慢慢地蓄起水光,瘪瘪嘴,眼泪汪汪地说:“是我记错了。”
“是我在白日做梦。”
她的声音都有些哽咽。
姜槿叶是个单纯的姑娘,看她伤心的模样,回忆那个小女郎的身世,想起姜杏之也是自小没有父母,以为她是想到自己了。
虽然对这个故事是满头的疑问,但也不忍再问了。
手指轻轻覆在姜杏之手背上握了握:“六姐姐,会好的。”
姜杏之捂着凉飕飕的心口。
呜呜呜~
她再也不会好了。
她的天塌了。
·
“姑娘这是怎么了?”香净看着一回来就上了床榻闷头就睡的姜杏之,小声问初一。
初一嘴巴张了张,看了眼合得严实的床幔,拉着她出屋,站在廊下,附耳低语。
“那姑娘亏了多少银两?”香净小心翼翼地问。
初一说了个数。
香净咽了咽喉咙:“这么多呀!那估摸着姑娘要心疼好多天了。”
“不对呀!我记得一开始没有这么多银子的。”香净仔细回想了一番,觉得数额不对。
抱着手臂,严厉地看着初一。
初一轻咳一声:“姑娘那般拜托我,我就……”
香净看着不争气的初一,拍拍手:“你就惯着她吧!”
初一叹了口气,那会儿看姑娘一股脑儿地将银子都押到郑国大长公主不会去承安伯府参加喜宴的时候,她还以为姑娘是从殿下那里得到了消息,谁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就当花钱没个教训。”初一尴尬地说。
香净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
床幔内,姜杏之从被窝里爬出来,眼眶鼻子红彤彤的,好不可怜。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她的钱匣子,伸出食指数了又数,发现不管她数多少遍,银子都不会变多。
姜杏之抽抽鼻子,惨兮兮地抱着钱匣子,以后,以后她再也不赌钱了。
姜杏之掀开床幔,趿拉着绣鞋,把钱匣子放到带锁的柜子里藏好,毕竟这可是她全部身价了,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这点钱虽少,但对如今的她而言,可是一笔巨款。
姜杏之揉揉眼睛,她还是很想哭,她辛辛苦苦几个月,赚的银子一夜之间全都没了。
赌坊的人肯定都在笑她是个冤大头,别人都押大长公主会去参加婚宴,只有她不一样。
姜杏之觉得自己又委屈,又可怜,又丢脸。
她已经想好了,这件事她谁也不说,就默默地烂在肚子里好了,省得说出去,凭白给人增添笑料。
但是不管如何安慰,姜杏之都还是气得一夜没睡,晚上躺在榻上,烙饼似得翻来覆去,终究忍不住又爬起来,翻出钱匣子。
今晚是阿渔守夜,三更天的时候,她推门进屋瞧姜杏之有没有踢被子,提着烛台走进黑乎乎的屋子里。
刚进入内室,就看见妆匣前有个人影,惊呼出声:“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阿渔,是我!”姜杏之了无生趣地说。
阿渔拍着心口,点燃烛台,看见她的动作,随口说:“姑娘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坐在这里数钱做什么?”
姜杏之现在听不得这几个字,闻言,拨着铜板的手指微顿,塌了肩膀,小脑袋低垂着,看起来丧丧的。
阿渔刚刚也是有些困了,脑子没有转过弯来,忘了白日香净嘱咐的话,让她们最近不要在姑娘面前提银子钱财之类的词。
她们姑娘如今心里脆弱着呢!
这会儿回过神来,忙补救道:“姑娘我不是故意的,你别难过了,便是以前没有钱使的时候,我们也生活得不错的!”
心头又被刺了一箭,姜杏之鼻子又酸又涩,眼泪汪汪的,满是怨念地看着阿渔。
恰好,这时屋门响起动静。
主仆两个看过去。
姜杏之包着眼泪,鼻子抽哒哒地跑过去,扑进来人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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