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时予拿着一颗水果咬出咔嚓咔嚓声。
在外人面前她尽量避开自己喜欢吃小布丁的习惯,连营养液也不经常喝,取而代之的是甜而脆的水果。
她现在吃的这种水果和青枣有点相似,脆而甜,咬起来很带劲。
坐在她旁边的时上局促不安的点了点头。
他渴望回到首都星系,又害怕回到首都星系。因为这里已经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地方,也没有会庇护他的父亲和母亲。唯一一个可以算得上是亲人并且可以信任的西莉卡又在托丽萨卡要塞战场。
他曾经膨胀的想过,只要他出了垃圾星,一定能让那些伤害过他的人付出代价。可和外界的人接触的越多,知道的事情越多,他就越是惶恐。
他清楚的认识到,当年他有那么多人保护,都是因为他的父亲,因为他的身份,因为他是卡斯兰帝国的皇族血脉。
一旦抛开了这些,他其实什么都不是。
他也知道,时予对他说那番话,帮助他回到首都星系,并不是纯粹在做慈善,她有她的目的。
她最后的目的,他不得而知,但他清楚的记得时予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她是第一联邦的人,并且是第一联邦的军人。
时上经历的事情不多,考虑的还没有那么周全,但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争锋相对他还是知道的。
不管他和时予有过怎样的际遇,两人在天然上就是相对立的。
他有时候隐隐猜测,如果不是他和时下与时笑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对时笑来说是亲人,时予再将她带出垃圾星之后,多半不会再管他。
他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不属于他。这个认知让他分外无力,可他却也只能死死的抓住这根随时有可能把他抛开的救命稻草。
“科特还记得吗?”时予将果核丢进垃圾桶,顺带问道。
时上有些不明白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提起科特,眼底流露出些许疑惑,却还是点点头。
“想一想他在你面前是什么模样的,你待会只要学着他的样子挺起胸脯就行了。没必要太乖。”一个乖字从她话语中落下,似乎又含着其他什么东西。
时上认真去想科特的模样。
抬头挺胸,心有傲然,不至于目下无尘,去处处透露出自我认知里的高贵。
时上忽然愣住了。
他想起了父亲出事那天他正要去参加一个宴会,那时候的他正换上奢侈的服饰,站在镜子前面,抬头挺胸,皱着眉头打量镜子里的自己,对袖口处细微的褶皱分外挑剔,也被送到他面前的怀表百般嫌弃。
原来……原来曾经的他是那样的吗?
时予见他面有恍然,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嘴里开始灌鸡汤:“苏里尔殿下,您生来高贵。”
虽然她觉得这是句屁话,但在此刻无疑非常有用。
她身边的小屁孩在听了她的话后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刚刚的焦躁不安仿佛在一瞬间消失了。
这种从出生就被刻在卡斯兰帝国贵族与民众中的观念实在让人有些无力吐槽,明明时代都已经发展到了现在,她实在不太懂为什么还会有这样固化的阶级观念。
大概人总是喜欢把任何事情都分个三六九等。
时予觉得自己退役之后应该可以去应聘心灵导师,多半能为联邦教育出一大片可爱的小花朵。
时下就没时上想的那么多,他现在最大的快乐是除了营养液之外,还可以吃各种各样美味的食物,每次吃东西时脸上总能露出幸福的笑容。
时笑怕他吃的太多,极瘦之后又变得极胖,每天都控制着他的饮食,是以他总是眼巴巴的盯着时予,企图从他那获得小零食。
时予偶尔会给他点吃的,却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大多时候都是偷偷摸摸的。
她这一趟其实不想把时笑和时下带过来,但她不放心时笑离开她的视线。
好不容易在这遇上了她,只是为了抠门大叔,也要把她带回去。
时笑的身体也在慢慢进行治疗,星际时代的医疗技术强大的让人安心,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时笑堆积了成年旧伤而萎缩下去的双腿已经恢复了大半,按照这样的速度,不出三个月的时间,她就能够下地走路。
不过,她失忆的情况有点麻烦,并不是单纯的淤血压迫到了神经。
时笑现在反倒没那么执着了,二十几年的时间都过去了,并不急在这一时。
星际飞船慢慢停靠在港口处,由于苏里尔殿下和夏里尔殿下还活在世上并且返回首都星系的消息在星网上扩散开,不少民众知道了他们抵达首都星系的时间,好多人都围在星际港口,想要见一见两位殿下。
自从凯因殿下和修泽尔殿下意外身亡后,卡斯兰帝国皇室便遭受重创,皇室成员陆陆续续身亡,要么被暗杀,要么出了意外,迅速凋零到一个恐怖的数字。
卡斯兰帝国稍微激进的民众都认为这一切是第一联邦做的,并且还形成了组织,每天在宇宙星网上对第一联邦口诛笔伐。
时上是个聪明人,被时予稍稍点拨后,他知道自己过分紧张,等走出星际港口时,他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比起之前‘谨小慎微’模样,现在的表现算不上出彩,但是已经展露出了一个作为皇室成员该有的形象。
时下全程窝在时笑怀里,连脑袋都没露出来。
他很乖,也意识到自己的世界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但他还小,有好东西吃便是满足。
时予也没有让他接触其他人。
比起时上,其实时下更适合做一个傀儡,因为他小。
“你很厉害。”比斯卡从另外一艘星际飞船上下来,一眼就发现了时上身上的变化。
他总算知道时予为什么敢把时上推到他面前了。
不是唯一的选择,却是一个可塑之才。
不过……给敌对国家培养一位领导者,对她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好处。
大概喜欢玩阴谋的人都喜欢把话缩减到极致,时予大概听懂了他的意思,漫不经心说道:“你更厉害。”
有比斯卡这么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在一旁,如果时上坐上了卡斯兰帝国皇帝的位置,也不过是重演现在的皇帝和凯利公爵的历史罢了。
比斯卡听她这么说,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时予是什么意思,眉宇间顿时染上了几分趣味。
时上会成长,一旦他掌握权力,和比斯卡之前必然不可能亲密无间的合作,如此一来,卡斯兰帝国君臣形成牵制。
两盏不省油的灯放在一起,也不知会不会燃烧的更快?
眼见时予已经往前走了,比斯卡快步走到他身边询问道:“你就不怕我——”
“比斯卡先生,你对帝国没有归属感。”时予都没听完他说的话,已经一句话命中要害。
因为没有归属感,所以毫无顾忌的和第一联邦的人合作,因为没有归属感,所以不会为卡斯兰帝国奉献一切。
他,不过是把卡斯兰帝国当成他智脑中一个能被攻略的游戏而已。
时予偏头笑了笑,再道:“希望你有胜利通关的那一天,技术很菜的比斯卡先生。”
比斯卡彻底愣住了,继而笑起来,狭长的眼尾上挑,露出极致妖冶的光芒。
太有趣了!实在太有趣了!
难怪谢与砚栽在她手里。
如此有趣的一个人,如果能够相伴终生,未来的日子一定不会无聊。
她说的没错,他对第一帝国没有归属感,就算是凯利公爵的私生子,就算因为他得到了特权,他也不可能在自己的脑海中植入卡斯兰帝国民众根深蒂固的阶级观念。
他回来到卡斯兰帝国,为的不是成为特权阶级,也不是享受有钱花随便花的日子,而是——
站在权力的顶峰。
比斯卡眯了眯眼。
他没想到他和时予不过见了几面,她就把他了解的这么透彻。
眼见着时予离开,他对着身边的洛夏辞说道:“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会和她成为伙伴了。”
她身上有着一股致命的吸引力,让人想要靠近她。
“Y1121真是一个可怕的人。”他低笑着感叹道。
洛夏辞眼角边也染上些许笑意,大概是听到自己的小伙伴被别人夸赞从心底里油然而生的骄傲。
他接话道:“她很厉害。”
比斯卡看着前方时予的背影,摸了摸下巴说道:“你说,我和谢与砚打一架,谁的胜率更高?”
洛夏辞瞥他一眼:“你大概会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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