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林一见兄长眼色不对,当下顾不得陪嫂子,抱着小侄一溜烟地跑了。
宣长兄那脸色更差了。
许双婉拉了下他的手,笑着朝他摇了摇头。
比起两年前,洵林高了,力气也大了,之前他五岁的时候,看起来瘦瘦小小就像只有三四岁的样子,现在这模样,才叫活泼精怪。
他长大的可不止是一点两点。
“夫君?”
“进去罢。”半夜风太大,宣仲安扶了她进去。
归德侯夫妇也已准备好了,两夫妇见到儿媳也是愣了一下,许双婉给他们前安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还是宣仲安轻咳了一声,宣宏道这才反应过来,忙叫儿媳起来。
归德侯府今日两辆马车都用上了,许双婉跟婆母坐在同一辆车里,宣姜氏就着车内的一点灯火小心地看了儿媳几次,末了被儿媳侧头看到了她在偷看,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母亲。”许双婉叫了她一声。
宣姜氏“诶”了一声,她等了一会,见儿媳只是叫叫,并没有跟她说话的意思,不由自己开了口:“婉婉,你今日甚是好看。”
“多谢母亲。”
儿媳很客气,看样子也没打算跟她说话,宣姜氏讷讷地看了她一眼。
许双婉朝她微笑了一下,闭上了眼闭目养神,没有与婆母说话。
宝络大婚,等会她进宫里,还要坐镇今日帝后洞房的荣凤宫。
皇宫为归德侯府备了门,让他们半夜进入皇宫。
归德侯夫妇本来是归德侯和宣仲安先行出门去皇庙那边,他们这些王公贵族以及家中行了冠礼的长子要跟随圣上去皇庙祭拜,而许双婉这头要坐镇荣凤宫,也是要半夜进宫,但府中这时只留了归德侯夫人一人在家,许双婉在思索过后,很快做出了婆母随她半夜进宫,而那厢让姜家的大夫人和二夫人还和大少夫人与她一同进宫的决定。
她这头朝宝络也禀明了姜家三位大小夫人随她一同进宫的意思,宝络那边很快就送了应允的话过来。
许双婉让姜家大舅母陪着婆母,而二舅母和大表嫂则与她一同坐镇荣凤宫。
姜家就两房,姜垠的媳妇姜张氏出自大房且是长媳,以后姜家大房的家中就是她挑大梁,许双婉带着她行事,姜大夫人再满意不过,而二夫人也能跟许双婉一同出面帮衬着帝后成婚大事,不说别的,就是在族史当中也能记上一笔,姜家这碗水,许双婉端得很平。
也不过两年多,许双婉用她自己的脚,一丈一丈地丈量出了她的地位来,她每一桩陪归德侯府共同进退的事,每一次担在她身上的责任,都奠定了她如今能决定大小事宜的权力,宣姜两府,也已默认她才是归德侯府那个主事的当家夫人。
外头,也都知道归德侯府府内的事,是由她当着了。
侯府到了给他们开着门的小东门站前,姜家的三位夫人早到了。
小东门是给朝臣开的别门,侯府的两位夫人和姜家的夫人也随归德侯父子俩进去,姜家的两位夫人知道也是沾着侯府父子的光了,进去的时候也不敢随意打量,低着头径直走路。
来迎他们的是皇帝身边的一个内侍刘忠,刘忠在圣上爷面前当职不久,但对许双婉却已熟悉无比了,跟归德侯请完安,就过来扶许双婉了。
许双婉笑着朝他略摇了下头,刘忠一个飞眼,看到了她身边的归德侯夫人,忙去扶了她:“侯夫人,夜露深,您走慢些。”
宫里的白幡在这天都撤了,挂上了红绸锦锻,宫灯也都换了全新的红灯笼,宫里一片喜气洋洋,宣姜氏被内侍虚托着,脸上也是一片喜气洋洋,道:“多谢这位公公。”
她难得出府一趟,见此盛景,觉得四处都新奇有趣得很,一看到有公公来扶她,赶紧问他道:“那边屋上是什么,怎么还发着光啊?”
这厢姜大夫人上前一步,朝许双婉看了一眼,替换了外甥媳妇的位置,站到了小姑子的身边。
宣姜氏一见她,笑容收敛了些,也不敢随意说话了,就是想说话,那话也要在脑子里打个转,生怕娘家大嫂挑出什么错来。
刘忠也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见侯夫人指的是正宫宫殿,还是皇宫里最为重要的重地藏书阁,侯夫人指的那两处光是镇守宝殿的上古之兽的两只夜明珠眼睛,那可不是任意能放在嘴里说道的,他便笑笑没说话。
许双婉朝他看了一眼,得了刘公公的一个笑。
还好他是宝络的人,许双婉在嘴里无声地轻叹了口气。
她叫姜家舅母们来,确实也是想让姜家舅母们帮忙看着婆母,而姜家因此也能受益,算是两全了。
要不然,欠姜家的只会越欠越多。好在,侯府已经起来,也能帮着姜家一些了。
而这等日子,来的哪个人都不是小人物,谁说话做事都要小心谨慎,不多想想后果就随心意说话的话,被人生吞了也只能认。
这头宣仲安也听到了母亲的话,回头看了眼他母亲,见他母亲朝他露了个高兴的笑,他扯了下嘴角当是笑了过去,又看向了她们身后的妻子。
许双婉朝他点点头,示意他没事。
她做了准备。
**
许双婉他们一到荣凤宫,宝络还在,但他也要走了。他这是在迎亲之前要先去皇庙跟列祖列宗说一下他要成婚的事,宝络这不想去都不行,这是规矩,当皇帝的都要走这一趟。
时辰捏得很准,宝络也无暇跟嫂子说什么,让张才人都听他嫂子的,就带上归德侯父子住皇庙那边走了。
“等会戚统领下面的两个校尉会过来见你,今日由他们卫守荣凤宫,听到了?”宣仲安走时,朝妻子说了一句。
“听到了。”
“嗯。”宣仲安抬手摸了摸她鬓边的发,抬步匆匆跟了上去。
外头一片熙攘之声,卫兵大行踏步的声音清晰可闻。
父兄走后,望康就由小叔抱着了,这时候他打着盹,在他小叔怀里睡的很香,洵林则跟着嫂子不离,与嫂子道:“嫂嫂,兄长说了,让我带着望康先跟着你,等他回来,他就带我们去前面。”
“好。”许双婉低头朝他笑了下。
“我不会轻易说话的。”洵林跟她保证。
许双婉朝他笑着点点头,这厢她也没空多久,张才人已经带着她下面的女官和宫人朝她匆匆过来了,跟她见礼。
今日但凡要留在宫中侍候的人,都要在宣相夫人面前过一遍眼。
许双婉一坐下就忙了起来,她这也真不是来装样的,宝络早前已跟她打好招呼,这荣凤宫的人说是已经筛选,但都可信也未必,很多人还是陈太妃送过来的。
许双婉亲自执笔,带着张才人,一个个认人,让她们出声,对认过她们的籍贯,来历,进宫缘由等等。
这些宫人的花名册早到她手里了,她每一个人都看过,现在对上相貌和她们说话的口音,她心里也有了个大数了。
这些人本就是按原籍家中有人挑的,这些人但凡在宫中出了错,祸及父母家人是轻的,有时还祸及全族,她们出不得错,但不排除里头有人做手脚冒名顶替的。
荣凤宫包括张才人在内,一共有四十二位宫人,每个人都对过,哪怕张才人,许双婉也细细问了一遍。
她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每认一个人,她就把她对认过的笔录记在了空册上,回头打算交给皇后娘娘。
这一把人对好,荣凤宫就忙开了,许双婉这厢带着姜二夫人和姜大少夫人过目陆续入荣凤宫的大小物件,途中望康醒了过来,闹着非要下地不可,许双婉拘了他,把还知道往小叔长袍下躲的小滑贼捉了出来,送到了姜大夫人那边。
这厢也天明了,宣姜氏见孙子来了后老往门边走,也是不好意思朝姜大夫人道:“要不我带望康去门边走走?”
“呆会再说罢。”姜大夫人淡然婉拒了她。
这时洵林管宫女要的米糊来了,洵林把小侄一把抱起放在了炕上,给他喂起了米糊,望康有了吃的也不跑了,专心吃起了饭,吃着还把小叔送过来的勺子往小叔嘴边拨,让小叔也吃一口。
洵林哄他,作势吃了一大口,把望康逗得咯咯大笑了起来。
姜大夫人看着,嘴边也有了点笑,眉眼也柔和了起来,又朝小姑子望去,道:“望康听话,不会闹,外面人多,就不出去了,省得被人碰了踩了,在今天这喜日子里出事也不好,你说呢?”
宣姜氏忙点头不已,“是呢。”
姜大夫人见她应着话,却完全没有上去帮着洵林喂望康的意思,脸上的笑也淡了下来,一脸冷漠地别过了脸。
还好洵林是在姜家的学堂读书,跟着姜家的儿郎长大,学会了大气,学会了体贴人照顾人。
他对望康这般好,望康大了,岂能不尊他敬他?他的嫂子怎么可能不会怜爱他,真心待他?
人都是有来才有往,只顾着一味地索取和要的,从来不想着还的,谁还会一直有真心给她?谁又供得起。
**
帝后午时三刻在皇庙大婚,荣凤宫这头要先进来皇后的陪嫁,齐家送嫁的人只许进来三个,许双婉见了齐家来送亲的三位齐家夫人。
进来的齐家夫人有一个是齐家家族的族长夫人,另两个一个年纪大的是皇后的叔奶奶,一个是二伯母。
齐家这是家里的女长辈都来了。
齐家的这三位夫人样子着实是说不上好,面容苍老,满面皱纹,皮肤发黑,两颊边的高原红就像结了痂块似的嵌在脸上,她们进来时,荣凤宫的宫女们看着她们都愣了,行礼都缓了一会。
许双婉在门口迎了她们,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等她们一进门来,就迎了上去,朝她们施了一礼,“见过三位夫人。”
等认清了三位夫人的辈份,她扶了最老的那位叔奶奶,请她们上座。
今日太忙,许双婉便笑着跟她们说:“今日是我越逾当荣凤宫的值,这大喜的日子着实是太忙了,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几位夫人见谅个。”
说着忙招手让宫女把回喜礼送了过来,这只要送嫁的,都有回喜礼,但今日荣凤宫所能允许进出的人有度,许双婉便把每份礼加重了,每人都是大三小三六个匣子叠在一块,把一家送嫁人的回喜礼都装在了里头,人进来的少,但礼没减。
这匣子一搬上,份量不轻,许双婉见齐家的三位夫人也不说话,光冲她乐,几个人是真的欢天喜地冲她笑个不停,要怎么说喜日子就是喜日子呢,许双婉被她们笑得这心中也是打不住的喜意,便朝她们多说了几句:“今日帝后大婚,这荣凤宫以后就是帝后的寝居处了,能进来的人少,还请几位夫人不要见怪。”
“不见怪,哪能见怪介个……”回话的是齐家的族长夫人,一出口就是一嘴大西北昌州口音的味,“恁个道理我们是懂得的。”
京城外地人不少,当官的也是各地人都有,许双婉平时说官话,但能听懂的各地话不少,也就不会说而已,但谈话还是无碍的,跟这几位夫人说话也没什么不便之处,她这厢细细跟人说了一下现在宫里的情况。
她这头只是主持荣凤宫的大小事宜,更大的其实在陈太妃那里。
今晚帝后大婚的大宴,就是由陈太妃主持,宫宴在哪个殿举行,朝廷官员哪些夫人要来,还有皇后母族的人该怎么上宴的事,许双婉经她的嘴,跟她们说了一遍。
她知道这些齐家来京来得匆忙,这些本来礼部已经派人去教齐家了,但许双婉这头也听说因为宫中的一些不便,陈太妃改动了两处进客的门——只是很小的改动,从西门改到了北门罢了。
后宫很大,这一改动,就要多走一趟路,要是晚点,赶不上开宴,这就不妥了。
许双婉说罢,也不知道齐家人知道了她的话中之意没有,这时候她也是没心思跟齐家人说太多了,召来了张才人,让张才人到了点,亲自带着齐家人上宴。
她这已经是有二舅母跟大表嫂替她办着这进出的事情和置放嫁妆的事了,这才还能坐着招待客人。
“嗯,”许双婉吩咐完,沉吟了一下,又朝张才人道:“你先去太妃娘娘那头问一下,就说皇后母族的人已进荣凤宫了,我想跟她问一下等会晚宴该朝哪个门进,我好到时送她们过去。”
这话一出,其实是许双婉有点跟太妃娘娘对上了,但许双婉管不了那么多了,做人哪可能哪面都讨巧,她要帮宝络跟他的皇后,注定得与他们对立的人为敌。
齐家的三位夫人看着木拙,但那是被日子磨砺出来的,她们在马场一要操持一家老小,二还要打理马场,男人们出门放马,她们则是日夜在家中忙个不休,哪像京中真正的夫人们洗衣做饭端茶送水等事都有下仆忙着,但她们没好样貌,人却不笨,这厢听着许双婉的话也不插嘴,把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都记了下来。
不懂就少说点,看人家怎么行事的,她们来之前也是听说了,这位出自归德侯府的宣相夫人可是她们家的大恩人。
等许双婉吩咐完,张才人领命而去,许双婉一朝她们看过去,这几个人又冲许双婉笑了起来,还双手朝她作揖,叠手拱了又拱,连道了好几声谢。
她们样子不美,但笑容很美,笑容灿烂又真诚,许双婉从里头看出了她们的善意来,便朝她们笑道:“不碍事,这是我敢做的。”
“是你费心了。”齐家那边的一位夫人朝她半躬了个身,许双婉扶了她,没受。
这头又有人过来问,说是太妃娘娘来人问荣凤宫这头可还有什么缺的,荣凤宫这头确实还缺着两尊熏笼,早前姜大少夫人已经着人去请了,但还没送过来了,许双婉这边得了话,便让人又再去回了一次。
这熏笼本来是不缺的,但寝殿那边太大,暖殿有些偏冷,地龙火力看来有点小,这事姜家的大少夫人发现后,就来跟表弟媳来说了。
张才人也是有点讶异,因为昨晚圣上就是在这边睡的,暖阁的火力是够的。
这头许双婉让刘忠差人去看火道火门那边的事,也另作了准备,多备两个熏笼放着。
等她吩咐完,也没让齐家的这三位夫人先走,而是让她们多坐了一会,等刘忠那头空下来了,再让他带了她们去安置齐家送亲人的宫殿,让刘忠看着他们。
齐家得的这门婚事,暗中不喜的人多,帝后大婚来贺喜的人太多,宝络也大打开了宫门迎四方贺礼,这么多人,不可能不出事,但许双婉只想着不要在他们这头出大事就好。
这头许双婉直忙到皇后被送入了荣凤宫,这心上的石头才落了一半。
皇后这头一进宫不久,许双婉这是要去前面陈太妃主持的大宴了,她把张才人交到皇后手里,转身就带着帮忙的二舅母和大表嫂赶紧去了宫宴。
这头姜大夫人已带着小姑子早去了,许双婉一到,落坐时发现婆母和大舅母奇异地安静,婆母看起来也是绷着脸,看起来跟平时的样子很不一样。
“之前属意的那两家过来说话,在你母亲前说了几句不中听的,你母亲跟她们争辩了几句,”许双婉是小辈,落坐在了大舅母下方,她一在身边坐下,姜大夫人就凑过头来,嘴唇微启:“争了两句,这不,生着气呢。”
“郭家和西肃易家?”
“嗯。”就这两家了,他们姜家帮忙说的那家,怎么都不可能来说。
这两家当中,西肃易家家中的姑娘其实是许双婉心中比较属意的一个人选,西肃易家也是个老将门世家,到这代已经是四代了,而且与戚统领有姻亲,信还是信得过,他家的二姑娘许双婉以前就见过,是个性子很爽朗的姑娘家,之所以没定易家,是因为易家表现得很淡漠,许双婉说要上门拜访易家,易家也是过了七八日才给她回信,她过去后,易二姑娘没说几句话就被长辈打发走了,许双婉也知道易家是想得句准话才会让她仔细相人,但这事哪是她一句就能定的,所以易家那头,她就没作想了。
没想,易家回头上来呛人了。
许双婉看了婆母一眼。
宣姜氏正好回头看她,朝她勉强笑了笑。
许双婉越过大舅母,在桌底下拍了拍婆母的手臂,朝她微笑道:“母亲饿了吧?等会多吃点。”
宣姜氏马上就高兴了起来,点头应道:“诶,知道了,你也是,忙一天也饿坏了罢?”
许双婉笑着点点头,收回了手。
姜大夫人看了她一眼。
许双婉这时朝对面侧下面坐着的易家看去,易家今日来的夫人见到她就飞快别过了脸,有点不太敢看她。
“我给人回过去了,”姜大夫人朝她又低语了一句,“这怕是都知道你母亲性子善,我一回头跟人说两句话,就围上她了,你母亲她……”
这回去了,不会说她罢?
“母亲自然是护着我的。”
那就是无事了?
姜大夫人朝她点头,看不少眼睛都往她们这处看来,又轻声道:“这事已成定局,你就不用管她们了。”
没什么不好得罪的。
**
这夜荣凤宫帝后的寝殿内的龙凤花烛一夜未熄,宝络早早起来,就趴在床头写字,皇后被他闹了醒来,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此厢脸上有墨水印迹的皇帝。
床上暖和,宝络舍不得起床,见皇后醒了,宝络看了她一眼,猛地凑上去,在她嘴上“叭”了一口。
皇后被他闹了个大红脸。
宝络看了她两眼,又低头往被子下面看,苦着脸摸了摸起来了的小弟弟,叹了口气,整个人都趴倒在了皇后的身边。
“八笑要走,柳州昭州那边得用上他,要不昭州得反了,他这头看朕成婚了就要过去了,”宝络跟皇后碎碎念了起来,完全不把皇后当生人,“朕等会就要过去跟他商量下那边的事。”
他转了个身,躺平了,又提起被子往里头瞧了瞧,朝里头啐了句:“不争气的,没见过美人啊?”
“媳妇啊,”宝络拿过手边刚写的信,给她看:“快写好了,你看看还缺点啥?”
齐留蕴眼还是有点木,她从来不知道,皇帝是这个样子的,等她看到信,从头到尾把信看了两遍,更是哑然。
皇帝在写信帮她齐家讨卖马的马钱。
“朕义兄说,你们齐家马场快要倒了,朕也没什么银子,昨天收了点,今天也要给朕那八笑哥哥送过去,让他拿去从南边那买粮买药材,不过听说西北那边也出药材啊,你们家有没有门路啊?便宜点呗?”
皇后听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觉得皇帝的话她字字都听得明白,但听完不知道是怎么意思。
有皇帝会跟人说话,说你们家有没有买药材的门路,便宜点的话吗?
她应该是听岔了。
信肯定也是看岔了。
可能她是在做梦,她这睡着还没醒过来呢。
遂皇后闭上了眼,接着睡。
宝络看皇后闭上了眼,偏头看了她几眼,又低头看着死都不肯低下头的小弟弟,犹豫了好几下,还是跟小弟弟打了句商量,“算了,人家累坏了,改天吧?”
这说着也没用,还是没下去,宝络又跟他小兄弟好言相劝,“改天不行啊,那晚上吧,你等会,别着急啊,正事要紧。”
说着宝络撸了两下,又翻过身写起了信来,写罢小声念了一遍,盖好了小章,把信放到皇后头边,小声跟皇后道:“我要去办事去了,怕是晚上才能回,你在家好好的啊,给你娘家讨钱的信我放你边上了,回头我回来了你想要点什么跟我说啊。”
宝络起身,悄悄地下了地。
刘忠过来扶他,在他耳边道了一句话,说的是替两个封地王爷贺帝后大婚之喜的差使夜宿在了陶靖家的事。
“他娘的,孙子!”宝络骂了一句,踮着脚往外边去,“赶紧给朕更衣。”
“圣上,你的玉章……”
“朕去拿。”宝络又赤着脚跑了回来,把玉章拿回手,朝站在一旁的宫女点了点搁置在床边小桌上的笔墨纸砚,让她们撤走。
他走后,宫女小声地撤走了床边的东西,过了一会,齐留蕴睁开了眼,眼睛直直地看着床顶好一会,才偏过了头,看到了放置在头边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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