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漫长的十年,我终于通过个人努力从非洲调回国内。
然而在帮助王可可逃脱牢狱之灾后,她却不愿意和我生活在一起。
用她的话说:老娘伺候了小的十年,可不能再伺候大的了。所以她宁愿继续回到兰可可酒吧去当她的老板娘,只是时不时的召唤我过去陪她喝喝酒,聊聊天。
缇娜已经入籍,却选择继续留在非洲项目部,她认为只有非洲才是她发挥个人能力的最好舞台。虽然她在项目部的工作从端茶倒水、整理文件上升到了专职与当地政府和土著协调。
谯翠华如同在非洲每周到公寓接见我一样,仍然每周一次跟我在网上视频,她倒是时不时的抒发一下因我离开非洲而使她颇为惆怅的情绪。但仅仅是一下,她便会兴趣盎然的和我讨论既能长期离开希拉公社又能保持山谷稳定的可能性,可是我知道她的纠结其实在于自由被限制于一个小小的山谷,但又没有勇气放弃这里,因为她既怕自己变老,又怕她的子民被虚空吞没,更怕真有什么神域的怪物降临。
每个周末,小徐徐会带着她的女朋友,一个性格和繆敏颇为相似的官宦子弟来和我一起吃饭。我当然会叫上老樊两口子,因为他们在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之下已经自封为我儿子的干爹干妈很多年了。
其余的时间,我几乎又恢复了去非洲前的状态,每天早上准时起床,简单的锻炼后走路去上班,一天轻松但相对紧凑的工作后,下午在相对于我来说并不拥挤的食堂吃饭,因为由于身份的改变,我已经有资格一个人坐在卡座上享受我的晚餐时间。
吃完饭后我照例会走路回到我在顺河街的家,有时经过顺河街的小树林时,我会停下来看一看天空,试着想一想自己经历过的所有事的合理性。
我又重新养了一盆蟹爪兰和两条红顶虎头,每天下班后的傍晚时光大部分都在阳台上和他们一起度过。
剩下的时间,我都会在台灯下写着那本已经构思了很多年,写了很多年,放弃了很多次但又逼迫自己从头开始写的繆敏想写的小说—《量子化神》。
关于这本书,我的想法是这样的,和现在使用的量子加密通讯不同,如果完全是量子态的信息集合模式呢?那么单个量子态粒子的信息承载能力必定是有限的,所以集合同属性的量子态粒子,就能够承载足够的信息,从而形成灵魂。
而意识,是灵魂操纵量子态粒子的方式和手段,意识也是由量子态的粒子所构成,灵魂和意识的关联通过量子纠缠来实现。
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以灵魂操纵意识,可以捕获、控制、操作、组合游离的量子态粒子,并组合成不同的物质形式的话,那就实现了神迹,或许这个灵魂就成了神。
反过来,如果灵魂失去了载体,也就是肉体,却仍然以量子态粒子集合的状态存在,那么她具有独立属性的信息就不会丢失。
我是在一次周末家庭聚会上把我的想法告诉儿子的,和他妈妈一样以有才华的伟大科学家自居的小徐却对此嗤之以鼻。
喝的面红耳赤的他告诉我,所有的物质包括量子化的粒子,都是能量的不同运动形式。也就是说,信息也是由能量构成的,就算能量的运动形式可以固定下来以承载信息,那量子化粒子还有波粒二象性呢,永远不可能在失去载体的情况下保持集合的状态。
他的这些话让我大受打击,我一直记得繆敏写给我的信上的每一句话,多年来我都在心里保存着那么一点一丝的希望,希望她仍然以某种形式存在于这个天地之间,没有离我而去。
这时老樊媳妇却拍了桌子,对小徐说小兔崽子你知道个屁,人有三魂七魄,只要找齐了这三魂七魄,死人就可以复活。说完这句话她还对我说,老徐我支持你,我和老樊都懂你的,说完还踢了一脚已经钻在桌子底下的老樊,老樊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OK的手势,就继续呼呼大睡了。
这时候小徐的女朋友小凌却对我说,老樊媳妇阿姨说的是有道理的,就算是量子化的信息集合会逸散,但是还有量子纠缠啊,如果有足够的理论和手段,我们是能够重新找回这些信息的。
我疲惫的对小凌说,好吧,我明白她的意思了。说完就回房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大早上儿子就在门口喊:“徐三岁,徐三岁,起床了,快起床了。”
我边起身边问他想干嘛,他却只说他带我去个地方。
在车上他告诉我,小凌昨天回去批评了他,他认真的思考了我昨天提出的设想,又和小凌讨论了半宿,决定印证一下我的猜测。
一个小时后,我们来到了位于五十公里外的这个叫作世纪花园小区的家。
家里打扫的很干净,看来小徐经常回来这里。
在沙发上坐下,小徐掏出烟,分给我一只,我们父子两靠在沙发靠背上,对着墙上一家三口的照片,默默无语的抽着烟。
“您一定很想妈妈。”小徐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笑了笑,看着墙上的照片,缪敏穿着粉红色的婚纱,灿烂的对我微笑着。
“无时无刻不想。”说完这句话,我站起身,走到卧室里,从大衣柜的下面拿出我装着日记本的盒子。
回到客厅,把盒子放在茶几上,从边桌上的花瓶里拿出钥匙,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一本已经泛黄的武侠小说、一本日记本、一封信和一张纸。
打开那张纸,上面是繆敏那熟悉的字体:“请转交大徐徐,密码是儿子的爱称,他知道的。”
将缪敏的那封信交给小徐,我打开了日记本。先翻到了我对小时候儿子的记录,看着那划了杠和叉的“小狗熊”和“小胖猪”,我不由的笑了起来,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
翻到最后一页我写的那句话,“繆敏跟人跑了,我很伤心。”那几个字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跑了”这两个字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
我拿起笔记本,对着从阳台照射进来的阳光,仔细的看着这道水滴状的划痕,我确定这道划痕是后面出现的,因为它压在了字的上方。
这时候小徐已经看完了信,发现了我的举动,问:“怎么了?”
“有人动过这个本子。”我边说边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砰”的剧烈跳动。
“你看这道划痕,肯定是后面压上去的,十几年没人动过这本子,这痕迹哪儿来的?”我激动的对小徐说。
小徐拿过本子,对着阳光认真的看了看,说:“像是水滴状的,应该是泪痕,但是周围又没有水印。”
他放下手,转过头对我说:“根据小凌的猜测,和妈妈的信里透漏的信息,我觉得妈妈有可能真的纯能量化了,也就是她所说的,灵魂量子化了,这在十几年前的技术水平下,是完全有可能实现的。”
我说:“别扯这些没用的,说点我能听懂的。”
小徐想了想,说:“你说过妈妈是一个天才的科学家,而且说话斩钉截铁,绝不食言。那么根据信里透漏的信息,妈妈她可能真的找到了解释灵魂的证据。”顿了顿,他接着说:“所以你的猜测很有可能是对的,灵魂真有可能就是量子化的搭载信息的粒子集合体。”
我说:“你的意思是我们看不到她,也无法联系她,是因为薛定谔的猫?”
他以一种看待文盲的眼神看着我说:“这个问题我昨天晚上已经和小凌讨论过了,我们认为不是受测量而引起量子坍塌,而是构成妈妈灵魂的量子态粒子,受量子意识的影响,不稳定的穿梭在高维时空和我们的时空之间。”
我双手抱着脑袋低下头,对小徐说:“你知道你妈妈以前是怎么跟我解释这些事的吗?”
小徐眨眨眼睛,不解的看着我。
我抬起头,说道:“她会趾高气昂的对我说,过程我就不说了,因为说了你也听不懂,然后就直接告诉我答案。”
小徐愣了愣,然后张开大嘴笑了起来。
我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脑勺上,他停住口,咧着嘴对我说:“我的意思是,妈妈她不能稳定的在这个时空出现,所以没办法和你联系。”
我又一巴掌打过去,他边躲边说:“这也听不懂,您不是上过大学吗?”
我说:“打你是让你长记性,免得下次在回答我问题的时候还卖弄这些东西。”
他嘟囔着说:“您自己说的,我妈以前还不是喜欢在您面前卖弄学问,您还得乖乖听着。”
我站起身说:“你妈是黑带五段,你是吗?”
他一下子呆住了,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紧接着就爆发出杠铃般的笑声。
回到顺河街,我整理了一下思路,又开始写我的小说,我决定这次一定要一气呵成,把这本《量子化神》写完。
然而一个星期后,小徐的电话却改变了我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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