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瑶说坏倒是也没有多坏,也许是因为之前被吓着了,性格上就更加粘人,像是一条小尾巴一般,一直跟在江婉容的后面,片刻都不肯离开。
晴安私下里和江婉容小声嘀咕了一句,“六姑娘改变怎么这么大,现在这表现也太瘆人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喜欢上你,还是又想在背后使坏,奴婢这心里一直不安定。”
这种可能江婉容倒是也想过,可若是陆锦瑶真的有这份心机,又怎么会被人欺负成这样。她交代晴安说:“你私下里多注意些,等到了梁平之后同她哥商量一下。”
晴安没有敢多数。
江婉容收拾东西的动静不算是小的,很快徐氏和老夫人那边都得到了消息,所以在她们要离开的时候,一行人就被徐氏带来的人给拦了下来。
徐氏嘴皮上硬,但是害怕江婉容就这么直接离开,为了一桩婚事将自己得侄媳妇和侄女逼走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再说,等她们去了梁平,添油加醋将事情同陆谨言说一遍,那个黑面的阎王又不知道要做出什么。
“你们这是上哪儿去?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徐氏拉着江婉容的手,亲热得不得了,“锦瑶的事儿你们若是不满意了,可以坐下来谈谈。我这个做伯母的,不管怎么样都是真心将锦瑶当作自己的女儿,又怎么可能去害她。你们现在年纪小,考虑东西还不全面,以后你们就知道这样安排的好处了。”
江婉容根本不吃这一套,徐氏哭她也哭了起来,抓着徐氏的手,“我们也不是为了这事儿,就是单纯想谨言了。我们这才是成亲的第一年,就身处两地,就没有不想的。我现在就想着过去,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过一个团圆年。”
徐氏心里犯了一个白眼,江婉容也打心里厌恶着徐氏,在后面有样学样,该哭该闹得一样都没有丢下。两个人明明都知道对方说的是谎话,又不得不继续周旋下去。
随着拉扯的时间越来越长,到底是徐氏落了下风,她忍不住心浮气躁起来,“你们今天敢走一个试试。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把各个门都看好了,谁要是让三少夫人出去了,就直接乱棍打死。”
“夫人,这算是威胁吗?”江婉容站在她对面的位置,黑眸冷冷清清,身上气势骇人,有那么一瞬间像极了盛怒时候的陆谨言。
徐氏由心底生出恐惧来,而后又挤出慈祥的假笑来,挥手扫过院子里的人,对着她说:“婉容,你总不希望这么多人因你而死吧。”
真的有丫鬟禁不住吓,当即就跪了下来,求江婉容听夫人的话,留下来。
有些人就是很奇怪,理直气壮地将自己犯下的错事按在别人头上,还用此来进行道德上的绑架勒索。她若是妥协了一次,迎来的不会是事情的解决,而是往后无数次的威胁。
“要真是因为这种小事而迁怒到下人头上去,不得不说,夫人您真是心狠。”江婉容伸手指了指在场的下人们,“他们当中有世代为家仆,他们的先人乃至自己都为了平北侯府奉献了一生,可您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要他们的性命。论起这种心狠来,婉容是万万比不过夫人的。”
这番话恰好说到一些奴才的心坎中,他们兢兢业业做事,最后换来这样一个下场谁能受得了,众人看向徐氏的目光中带着一些不善。
徐氏抿了抿嘴,之前也是慌极乱极她才口不择言起来。现在虽然懊恼刚刚的沉不住气,但是也不愿意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自己的不是,冷笑着:“你如今颠倒黑白的功夫倒是越来越好了,我也不管你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你今日不能离开。”
江婉容没有理会,想要直接绕过她往外面走,却被徐氏一把拽住胳膊拦了下来。
徐氏穿着一身松绿色,这种颜色让她整个人显得苍老几分。她皱着眉头,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不要太过分了。”
“陆锦媛快要成亲了吧。”江婉容脸上的笑容极为标准,她微微偏过头去,凑到徐氏的耳边,轻声说:“你总不希望我留下来将这桩婚事给搅和了。别逼我,你知道的,我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徐氏瞪大了眼睛看她,眼中全是不可置信。可能什么都不怕,可几个儿女都是她最为致命的点,用小女儿的婚事来威胁,恰好就踩中了她的弱点。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胸口上下起伏,一副随时都要昏厥过去的样子。
她一把抓住江婉容的腕子,“真要将事情做得这么绝吗?我知道你也不怎么喜欢锦瑶那丫头,她嫁出去之后刚好不会碍你的眼。”
“这是我自己的事。”
江婉容直接带着人离开,刚出了府门,就听见后面有人在惊呼,“夫人晕倒了。”
她没有管,反而是催促着后面的人快些,生怕中间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在快要出城门的时候,她们一行人被拦了下来,夏岚将车帘掀开了一道口子,脸上的颜色五彩缤纷,小声说:“是郡王沈琅,说是有话想要同您说。”
陆锦瑶原本捧着一盒桃酥在吃,听到了沈琅的名字之后,整个身子都往后面缩去,一张脸都变得煞白,视线不自觉地往下方看去。
江婉容也觉得意外,但是还没有打算去见,“去和郡王说一声,今日我们急着要离开,就先离开了等回来之后,若是有时间的话,再见也不迟。”
夏岚将话原原本本同沈琅说了一遍,沈琅却仍旧没有让开,执着得要得见上一面。江婉容想了想之后,在丫鬟们的拥簇之下,还是下了马车,只剩下春景一个人在马车上陪着陆锦瑶。
沈琅的今年二十有四,正是一个男子最好的时候。他长相俊美,糅杂了中年男子的成熟稳重,又保留了少年的朝气,看着要比实际的年龄小上不少。他同陆谨言是同一类的长相,不过陆谨言久居官场多了许多严肃,他则是通身的富贵,也难怪当年无数女儿家倾慕,就是不知道陆锦芷是凭着什么才嫁了过去。
不过他的外貌再怎么出众,也改变不了他是差点侵犯小姨子的禽兽,就是这个禽兽比其它的过了一层鲜亮的外衣。江婉容皮笑肉不笑着:“不知道郡王找我来何事,我不过是个无知妇人,认识的也多是后院之人,可不记得和您有什么交集。”
面对江婉容的刁难,沈琅也面不改色,慎重行了礼,“昨日之事我也不多辩解,不管有什么原因,都是我犯下了错事。沈琅在这里向陆六姑娘、陆大人和您赔个不是,也定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江婉容笑了一声,有些轻蔑。说是交代,又能交代什么。陆锦芷本身就是一脚踏入鬼门关的人,再多的惩罚在死亡面前都无关痛痒起来,这才是真正让江婉容觉得憋屈的事儿。
沈琅也明白她的意思,不经意抬头的时候,看见前方的马车窗口上探出一个脑袋来。因为距离遥远,他也看不清小姑娘的脸,只看见了发髻上绑着的一段绸带,鹅黄色的,鲜艳明亮,恰如她这个年纪一般。
他轻轻将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再三承诺着:“日后若是陆大人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沈琅必竭尽全力。”
江婉容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话,直接离开,这次倒是没有再遇到得什么困难,马车一直朝着远方行驶。
一路上因为条件简陋,她都是直接和小姑娘睡在一起的。某一天晚上小姑娘突然抱住她,小声说:“他……他应当是不知情的。”只说了这么一句,她又停顿了很长时间,“我一开始去长公主府的时候,长姐就一直让他过来吃饭。他……他知道我在,只在一开始来了一回,坐了一会儿之后就直接走了,后来到出事前都没有再来过一次。要是……要是一开始他就是……就是知情的,就不会这样。”
她应该是怕江婉容会生气,在后面急急忙忙补充着,“我不是说原谅什么的,那天他那个样子,我还是害怕,但是不能将所有事情都归罪到他身上去。”
江婉容有点想吐血,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恨不得直接摇着她的肩膀,让她立起来一些。哪有一个受害者去体谅加害者的?再将这件事情掰开揉碎了来说,真的和沈琅没有关系吗?做局的人是他的妻子,得利的人是他,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
就陆锦瑶的这个性子,还真得要再好好教教,不然以后怎么得了。这么一想以后她的婚事就更加头疼了,也不知要给她寻上哪一门亲事才好。
去梁平只有半个月的路程,她又怕在路上出事,紧慢赶着用了十日的时间抵达了梁平。才进了城门口,就看见有个管家模样的人迎接了上来,说:“大人昨天夜里去了底下的乡县,怕是等到晚上才能回来,特意派小人在这里迎接,夫人先随着小人一起去府上吧。”
“可是出了什么急事。”
“听说有人得了痨病,不过不用担心,梁平先前也出过这样的病情,大夫早就研究出应对的法子,经验也丰富着呢,不会出什么岔子的。”管家说起来时,脸上还带着笑,说明情况确实没有那么严重。
江婉容稍微放下心来,随后跟着管家后面一起回去。
陆谨言原本没准备江婉容会过来,想着自己一个人,便随便找了一家客栈落脚。实际上比起客栈来,他更多时候是直接住在衙门里。前几天听说她们要过来,才临时买了一处院落,里面有很多东西都是刚添加的。不过院子的前主人是梁平的一位富绅,原本是准备用来自己住的,因此院落的装饰很是精美,可这种精美在京城也远算不得什么。
陆锦瑶一路走来,有些惊讶于院子的简朴,忍不住问她:“嫂子,我们要在这里呆上多久?”
“不清楚,可能要一两年。”她可能是天生心态好,倒是还能够接受这种落差,反过头来安慰着:“现在一家人平平安安聚在一起,比什么都好。”
“一家人”三个字极大程度上取悦到小姑娘,本身又是喜怒不加掩饰的年纪,顿时又欢喜起来,寻了一处靠近主院的院落,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东西来。没过一会又打发人来说,她晚上要留在自己的院子里就不过来了。
这时候江婉容不怕麻烦带了许多下人一起过来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身边都是用惯了的人,她也放心让丫鬟们去归置东西,自己则是和茗雪一起去了厨房,准备起晚饭来。
因为知道家里有人,陆谨言回来的要比平常早很多。檐上早早就点着灯笼,明亮而又温暖,不像往日一般阴沉冷暗。他停顿了片刻之后才走进去,一路上遇上很多人,他都认得,是他夫人身边的丫鬟。在见了越来越多熟悉的人之后,心底便生出许多期待来,也莫名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手心都有了些汗,他推开门进去。
女子穿了一身石榴红的裙衫,金线绣成的海棠花层层叠叠,一路从裙摆延伸到腰间,衬得纤腰楚楚。背后是泛着碎金的烛火,她于暖色的烛火中粲然一笑,眼里是快要溢出来的欢喜,“我过来陪你了,高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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