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把事情告诉了穆家二房后,就没有再多关注那边。能做的事情都也已经做了,其他的决定需要她们自己来打算。毕竟她不是二房的人,与那些人也不甚熟悉。若是插手太多反倒显得她多管闲事。
她毕竟姓傅,不姓穆。而且,往后她要嫁去国公府,就更不是穆家的人了。
穆少如听了玲珑的那番话后并没有太在意。她觉得桂花巷那边远近几里地都是正儿八经的人家,没甚三教九流不正派的人在那边,不需要多在意。
不过她屋子里的大丫鬟莺翠却是对小姐和郡主亲近这事儿留心上了。悄悄地问了穆少如,为何对郡主的态度这般转变。
莺翠是跟在穆少如身边伺候了许多年,两个人虽是主仆,情分却不同一般。穆少如也很信任她。
现下知道父亲去的那边没甚不正经人家,穆少如心里一块巨石落了地后,也没想着再继续特意遮掩了,就把事情告诉了莺翠。
莺翠听后若有所思,“小姐,婢子怎么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呢。”
穆少如小时候便是个万事不操心的。后来有了穆少媛的一次次事件后,她经历的事情多了,这才意识到万事不见得都那么顺心顺意。这才收敛了骄纵的脾气,一点点开始留意着周遭的细处。
她到底不是这样细腻的性子。能够留意到父亲穆承轲有些问题已然难得。再让她细想,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转这个弯。
至于妹妹穆少娟,大部分时候都是跟着她来行事。双胞胎姐妹俩都是被爹娘疼爱着长大的,从小就养成了做事不多绕几个圈子的习惯。
所以她的大丫鬟莺翠的担子就比较重了。
自小到大,莺翠都帮她出主意。帮她留意着不对劲的或者是有问题的事情,若是发现了不妥,及时提醒她,再帮忙想办法。
听闻莺翠这样说,穆少如问:“怎么会没那么简单?”
莺翠道:“小姐可是让郡主帮忙打听的消息?”
“那是自然。我不早和你说了么。”
“郡主那么神通广大的,为何不跟去多看几眼,反倒是到了桂花巷后就举步不前?莫不是因为那边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而退缩了吧。”
听闻此话,穆少如哈哈大笑。
“她退缩?”遥指着国公府的方向,穆少如笑得都接不上气了,“有郜七爷护着,这世上还有她怕的么!我想啊,就算她那‘急着拜访友人’的理由是假的,也是太怕麻烦了所以没特意走一趟。你也不看看她那爱玩的脾气。前些日子不还上山了么?不然我怎么和她说了,不用特意找我爹,顺便看到了的话留意一下就成。”
这话也是有道理的。以郜七爷的本事之大,长乐郡主基本上做什么都不用顾忌。
再说了,不光郜七爷,太后娘娘、皇上、太子殿下和定国公都很疼爱郡主。这样硬的靠山在,她怕甚?!
莺翠觉得自己那话说错了,顿了顿,转而说道:“就算郡主确实没过去,那也还可疑。您想想看郡主是什么时候让人来说见到二老爷的?”
这事情穆少如倒是没有仔细去想。刚才和莺翠说起来的时候不过随口提了提。
莺翠见她愣住,提醒道:“您还记得吧。刚刚您说是冬菱过来送茶的时候?”
“啊对,”穆少如点头,“就那时候。”
“可是冬菱过来也才下午的时候。若是郡主那天看到了二老爷,怎么也得是晌午或者晌午之前了。再怎么也不会太晚。您说说,谁家同僚吃酒是在那个时候的。”
这话点醒了穆少如。
就算自家父亲心里没鬼,可一帮读书人,白日里不好生读书,跑家吃酒做什么。
穆少如暗道父亲也太不争干了。祖父和母亲都支持他继续念书,他倒是好,说是去书院读书了,其实并非实话。
穆少如厌恶父亲这种状况,心疼母亲为家里苦苦操持着,前段时间还为了她和妹妹的婚事操心,父亲什么都不帮忙就罢了还说谎。有心想让父亲好好念书,又怕自己是晚辈人微言轻,劝不动他反而让他起了提防。
考虑过后,穆少如谁也没惊动,既没有和双胞胎妹妹穆少娟提,也没有和母亲陆氏说。直接把这事儿告诉了侯爷穆霖。
之所以不去找侯夫人傅氏,是因为她也知道以前袁老姨娘在的时候,母亲做的事情太过于针对傅氏了。傅氏不计较是傅氏宽宏大量。她可是没那个脸去麻烦人家。
·
玲珑最近很忙。因为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了,之后就算回了侯府好几次,也并没有特意去关注穆家二房的事情。
是以她并不太清楚穆少如到底做了什么。
和七叔叔重归于好后,玲珑的心情恢复如初,这才发现前些天耽搁了不少事情,赶紧全部拿起来继续下去。
譬如江南的事情。
她之前只想着要帮一帮江南的人。只是那时候脑中一片纷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现下心情恢复后想事情也全面起来。没事儿的时候把自己的计划捋了一遍又一遍,确定不错了,这便开始实施。
玲珑从账上取了八千两银子。这些银子都是她自己赚下来放到钱庄的,不是七叔叔给的,也不是家中长辈给的。
拿出这些银两后,玲珑找了魏风,把东西尽数都给了他。
“这些你给你们镖局的人,”玲珑道,“让他们帮忙采购了米面,去受灾的地方施粥。我知道这些银子不算多,能帮几个是几个吧。过段日子铺子里银钱陆续回转过来,我取了再多添一些。镖局里这些人的工钱,由我来出。只不过现下银两先去施粥了,晚些等到灾情和缓了,我按照双倍给他们。”
她之所以选择金玉镖局,是因为镖局的人由魏家层层把关,人品信得过。一旦交给他们去做,他们一定会认真办好,绝不会出现银子到手后还要刮一层下来的情况。
更何况金玉镖局在各地都设有分处,江南也有。到时候银子送到江南后,由他们那边的人帮忙处理,更熟悉也更顺手一些。
魏风是店里的账房,自然晓得玲珑这是把赚下的自个儿的私房银子全拿出来了。
要知道这位小东家大方得很,平素给他们这些人的工钱就很高,平时逢年过节总有红包。虽然这些年赚了不少,可是新店已经开了,新的人手在雇。再加上进货之类的林林总总,八千两是她现下抛去这些必需成本后的所有固定银子了。
魏风心中一凛,认真地接过银票,恳切说道:“小的一定给您办好了。”又道:“镖局人的工钱就不用了。镖局平时也没少给他们银子,不缺这些。”
玲珑还欲再言,他抬手推辞道:“这种时候该出力的就出力。没甚旁的需要说的。我爹娘估计也派了人去帮忙呢,到时候多添几个人就成了,工钱是小事。”
他们这些银钱帮的是那些已经被救了的受灾之人。他们现在已经被转到了安全一些的地方落脚,但粮食不够是最大的问题。施粥施饭倒是没什么危险的,就是得抗住压力做下去。
看魏风言辞恳切,玲珑颔首笑道:“那就多谢你们了。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
“送锦绣出京。”
玲珑今早刚刚收到消息,扈刚他们三个听说了江南遭灾,带人转道去帮忙了。还特意写了信来和玲珑道歉。
玲珑觉得这是好事,写信给他们说不用担心,尽管去就是。本打算让人把信送出去,转眼就见了锦绣在抹眼泪。
锦绣和扈刚的关系一直不错。之前扈刚又透了想娶锦绣的意思,两人的事儿就差这么一点点,基本上算是定了下来。
现下扈刚去了受灾之处帮忙救人,这可不是施粥那样安全的地方,而是水灾严重的地区。困难重重不说,也极其危险。
玲珑问了哭泣的锦绣。锦绣主动说想要去扈刚那里帮忙,言辞恳切,心意已决。
斟酌过后,玲珑点了头。
让锦绣跟着金玉镖局走是最安全不过的。所以玲珑过来托付魏风,帮忙在镖局里找人送锦绣过去。
听了这话后,魏风犯了难。
“小姐,”魏风苦哈哈地皱着脸说,“扈刚如果知道我把未来的嫂子送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会不会‘咔嚓’,”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灭了我哟。”
玲珑抿着嘴笑,推开房门,唤了一声把锦绣叫了过来,将魏风的顾虑与她说了。
锦绣道:“魏账房不用担心。他如果敢找你算账的话,我就找他算账。定然不会让他为难你就是。”
得了锦绣这话,魏风总算是放心了。
虽然他是金玉镖局的少主,有功夫在身,可搁不住扈刚是前飞翎卫啊……以飞翎卫的水平,想要了他的命,那还不是动动手指头就行的事儿?!
现在得了锦绣的保证,魏风知道扈刚往后可是得听锦绣的了,顿时放心下来,开始着手去办这两件事。
至于玲珑给扈刚的那封信,也不需要人特意去转交了。锦绣带在身上给他就行了。
金玉镖局的效率很高。待到一切安排妥当,也不过是一天多的功夫。隔天一大早,锦绣便收拾好了行装准备上路。
所谓行装,也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包袱而已。
这日的锦绣未施粉黛,只在发间戴了根银簪,却是神采飞扬,比起平日来更是异常得好看。
玲珑握了她的手道:“你万事小心。和扈刚说,我要你们几个全都好好的回来。谁也不准出事。”
锦绣知道玲珑昨儿晚上担心得一夜没睡。现下听了这叮嘱,锦绣也湿了眼眶,低声道:“我知道。我们都会好好的,小姐放心。我们还等着晚些成了亲给您做陪房呢。”
原本是提起来都会害羞得不行丝毫也不敢碰的话题,现下说出来,却有种说不上来的让人安心之感。
玲珑点点头,拍怕她的手背。
冬菱跟在后头,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还是顾妈妈在旁不住安慰她,让他不用担心。
负责送银子的那些人和锦绣一同上路。只不过到了下一个地方后,金玉镖局京城分舵的人把锦绣交给同僚,两边就会分开。送银子的快马加鞭而去,锦绣则是坐了车子日夜赶路。
谁也不敢在这种时候耽搁时间。
简单的道别过后,锦绣上了车子,挥手和玲珑、冬菱、顾妈妈她们说再见。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所有人都在看着锦绣和镖局的人那边,没有回头望过去。
锦绣随意地往声音来处瞥了一眼。看过之后,脸色顿变。她急急的喊了声“小姐”,然后朝着玲珑身后不住地指过去。
玲珑扭头去望,方才发现郜世修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正牵着马向她行来。
男人身材高大挺拔,锦衣玉冠,着实好看得紧。
玲珑即便是每天都见着他,每每看到他,依然忍不住会多瞧几眼。
“七叔叔?”玲珑现在还是改不了口,仍是这样叫着,奇道,“你怎么来了?”
郜世修牵着马朝她大步行来,直到在她跟前了,方才驻足说:“听闻你近日需要用银子。”
说着他从马旁挂着的褡裢里拿出一叠银票来,“就是不知这些够不够用。”
微风吹过。纸张沙沙作响,把银票的边角掀得飞快。
玲珑做生意那么久了,大致一看就知道这里头有多少数额。她讷讷地仰起头,不敢置信地盯着郜世修,“你知道我的银子拿去做什么了吗?”
“我知道。”郜世修道:“所以我也拿了点来。”
玲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顾不得旁边还有其他人在,走上前去,握着他的手晃啊晃,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口,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至少有五万两。
七叔叔口中的‘拿了点’‘不知够不够用’的银两,是这样一个巨大的数字。
看着玲珑这感慨万千到快要哭出来的模样,郜世修十分受用地笑了,他凑到玲珑耳边,轻声问:“怎么?瞧着这么多银子从手里跑走,心疼了?”
他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小丫头品性如何他还是知道的。若她会心疼银子,就不至于把自己赚到的所有银子都拿出来了。
她都舍得拿出自己全副底子,他自然也要帮忙。
只是他自认是个自私的人,而且他往后还要养家糊口,照顾自家小娇妻和往后的孩子们,不会像小丫头那么大方。所以仅拿了这些出来帮忙。
玲珑自然知道七叔叔在和她打趣,遂哼了一声,嘟嘟囔囔着说:“郜七爷的银子多或少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心疼什么。”
“自然是有关系的。”郜世修低笑,“若是没关系的话,我便直接上交给朝廷去江南了,何至于绕这么一个圈?”
还不是因为他把自己的银子也当成是她的,所以特意从她这儿走帐。特意让她的人来花他的银子。
即便这话没说完,玲珑还是听懂了这个意思。腾地下脸通红,撇着眼去看旁边的梧桐树,不瞅他了。
郜世修莞尔,知道小丫头面皮薄,索性拿了银子直接交给魏风,道:“算是你们东家给的。不算我的。”
瞧着眼前这一摞,魏风的眼睛都看直了。
五万两!这可是五万两啊!
金玉镖局这么豪气,他都从没有一次性见过那么多银子。在品茗阁里镇日里算着帐,银钱流水一样从指缝里过。也不如今日这一下来得震撼。
更何况郜七爷拿了这么多,都随随便便地算到了小姐头上,连他自己半个字儿都不提。
啧。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有钱人呐!
魏大帐房脸色变了几变,双手接过那一摞银票,恭敬地说了声“是”。
郜世修不过是来送银子的,还有差事要办,所以送走了金玉镖局的人后他就策马离开。
玲珑又去了趟品茗阁,处理了下店里的事情便回了菖蒲苑。
一进菖蒲苑,她就见到有飞翎卫在探头探脑地往外瞧。她正思量着飞翎卫什么时候这么沉不住气了呢,就见那飞翎卫笑着迎了过来,问道:“小姐回来了?小姐要不要饮茶?”还悄悄地朝她打了个眼色。
这飞翎卫便是之前和玲珑一道跟踪穆承轲的那一个,名唤刘泽。
俩人平时也没甚太多的私交,偶尔郜世修会让刘泽帮忙驾车送玲珑,却也说不了几句话。说起来也就是那天的时候两人一同守在巷子口等穆承轲,相处的时间还稍微长一点。
现在看到刘泽这般‘殷勤’,玲珑心知可能事情与那边有关系,遂道:“是有点口渴了。你给我端一杯茶吧。”这就往旁边的厅里去。
她自己的屋子在后面,刘泽是不能过去的。反而到厅里饮茶,他能给她端进去。
刘泽忙不迭地应声而去。
玲珑进屋候了没多久,刘泽掀了帘子进屋,捧着杯热茶。
这茶泡的真是不怎么样,光看色泽就知道茶水煮过了,然后茶放的时机也不对。这还没品呢。如果细品,能够揪出一大堆的问题来。
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玲珑只扫了一眼心里大致对刘泽的水平有了个概念,就问他:“你找我何事?可是穆二老爷那边有了什么事情?”
“可不嘛。就是他那边。”刘泽说着,神色一转,顿时开始愁眉苦脸起来,“属下之前只想着这事儿既是跟了,若是有空就多看两眼。今儿也是巧了。出门办差的时候经过那里,恰巧就瞧见了那女人和个男的在说话。”
他口中的女人,自然是那日送穆承轲到门口的女子了。玲珑一看刘泽的表情和语气就约莫猜出了点问题所在,问道:“是那个男的有问题?”
“倒也不是有多大问题。”刘泽生怕自己说的事儿没有听上去那么可怖,再让小姐觉得自己大惊小怪,索性吞吞吐吐地把话一次性讲完了,“就是吧,那个男的是胡立。胡立您知道吧?小的稍微查了查,那女的居然是胡立的前妻。好些年前和离了的。您说,这都什么事儿啊!”
玲珑听了后,手里刚刚拿起来的茶盏都差点掉地上。
胡立,她当然知道。大皇子身边亲信,以西席身份长留在大皇子府。
这人和大皇子的关系可不一般。
怎么穆承轲外头养的人还能和胡立扯上关系?
玲珑总算知道刘泽这一脸震惊的样子从哪儿来的了。偏偏他们这事儿之前都没有和郜世修提过,而且还是穆家私事。刘泽不好和郜世修提,自然而然地就寻到了她来讲。
玲珑明白,最关键的是,刘泽根本不敢主动和指挥使大人说这些。
别看这些飞翎卫在玲珑跟前一个个谈笑风生镇定自若的,可到了指挥使大人跟前,飞翎卫们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顿时怂了起来,各个都恨不得贴着墙边走,大气也不敢出。
玲珑暗想,七叔叔平时都做了些什么啊?要说飞翎卫们一个个也都是响当当叱咤风云的人物了。见了他后却都蔫了吧唧的话都不敢说。
改天她得悄悄去卫所一趟,偷偷看看指挥使大人平时怎么训飞翎卫的。
刘泽不敢说,自然就该玲珑说了。她可不怕七叔叔。
于是趁了这天晚上一起用晚膳的时候,玲珑自然而然地说起了这个话题。
她觉得这个话题有些劲爆,为了不吓到七叔叔,还是转个弯儿来说比较好。更何况她现在饿了,也没力气一气儿把这个说完,就先问了个问题:“七叔叔,你说对于女子来说,是她以前要好的男人更重要一些,还是现在要好的男人更重要一些?”
这个问题挺关键的。玲珑想弄清楚,对那个女人来讲,心里更偏心胡立和穆承轲中的哪一个。
这可是关系到了大皇子那边和怀宁侯府这边的大事。
郜世修正给玲珑夹着糖醋小排呢,筷子正悬到了半空中还没落下,听了这话顿时就停住不动了。
指挥使大人抿了抿唇,方才缓声问:“怎么说起这个。是不是想起穆承辂了。”
玲珑眼巴巴地盯着那空中的孤零零小排骨,想吃得都要流口水了,心里头却在纳闷一个问题。
……这关三哥什么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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