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是当天夜里从娘家过来的,虽然在叶淮面前还是很害怕,并不敢往搭茬,但看见文晚晚时却是十分亲热,一头扑在她怀里,哭着说道:“姐姐,我就知道是你救了我!”
叶淮轻嗤一声,负手站在院里,没有说话。
分明是他出力出人把她弄回来的,可这毛丫头看见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他有那么吓人吗?
喵喵喵几声急切的猫叫,却是猫儿看见了旧主人,欢天喜地蹿出来,一个劲儿地往小燕腿上蹭。
“毛团,毛团!”小燕一只手抱起猫儿,哭了起来。
文晚晚拿来帕子给她擦眼泪,笑道:“瞧瞧你,鼻涕都哭出来了,快擦擦吧!”
小燕连忙拿过帕子自己擦着,红着脸带着羞说道:“好姐姐,我爹跟我后娘正商量着再给我卖到哪里换几两银子,那位大叔就过去了,我一看就知道是姐姐让他去买我的,姐姐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报答不完!”
大叔?文晚晚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是说叶淮时,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叶淮一张白面顿时黑如锅底,叫她姐姐,叫他大叔?这毛丫头哪只眼睛看见他有这么老?真是岂有此理!
小燕看文晚晚一边笑,一边去看叶淮,又见叶淮脸色难看,还以为是叶淮在计较她进门后一直没有道谢,连忙鼓足勇气走到叶淮跟前行了一礼,怯生生地说道:“大叔的恩德,小燕一定记得,一定报答大叔!”
还叫他大叔!叶淮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文晚晚大笑起来,忙跟过去拉起小燕去追叶淮,小声提醒道:“傻丫头,叫哥哥!”
小燕这才反应过来,一张脸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最后到底还是说不出口,只道:“主人的恩德,小燕一定报答!”
文晚晚笑得眼泪都出来,抹着眼睛向叶淮说道:“好了,你也别黑脸了,小孩子家心里没计较,有什么说什么,你跟她计较,你也成小孩子了!”
叶淮微眯着凤眸看着眼前的人。文晚晚拉着小燕,小燕也扯着她,猫儿跟在她两个的脚边,来回的打着转,这情形,倒好像这两人一猫才是最亲近的,他就像个外人,可分明他跟她才是一起的,这毛丫头一来,硬是把她都占住了,讨厌得很。
他淡淡说道:“待会儿万安也要过来伺候,以后就让小燕跟着万安学做事,别再这么傻呵呵的。”
小燕一听说她傻,越发窘得连手都没地方搁,文晚晚便拉着她往厨房走,笑道:“走,咱们去烧点热水,你好好洗个澡洗洗头发,我屋里床上放着两套衣服,是给你买的,待会儿你洗好了换上。”
两个人说着话走远了,不多时,厨房里传来了哗啦啦的舀水声,噼里啪啦的烧柴声,间或夹杂着猫儿欢悦的叫声,叶淮从厅中走出来,看着灶前并排坐着的两个人,心里又是醋意,又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温馨感觉。
就好像他们是市井中平平常常的一家人,母亲带着女儿在厨房做事,父亲在旁边帮忙,养的猫儿狗儿就在边上摇着尾巴等着打牙祭,一切都是那么温暖平静。
一刹那间,叶淮竟有些想一辈子都这么过。
“主子!”万安换上了青衣小帽的小厮打扮,一路小跑从门外进来,“那边已经收拾好了,裴长史再过半个时辰就走,管教神不知鬼不觉,王虎那个蠢货做梦都想不到!”
叶淮点点头,道:“你就留在这里伺候,那个小丫头以后你带着,别让她总在跟前碍手碍脚。”
万安往厨房里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了他的打算,这是嫌小燕总缠着文晚晚,要他把人弄走呢。万安心里越发惊诧了,几时起,自家主子竟然这样儿女情长起来?
入夜后,文晚晚跟小燕并头睡着,看着小燕恬静的睡颜,不觉叹了口气。
小燕才来,她就要走了,看南舟的情形,对小燕也只是淡淡的,大约她走后,也就是能保住小燕吃穿不愁罢了,想要关切照顾,大约也是不可能的,不过,如今连她尚且自身难保,再多的事,她也顾不得了。
堂姐说皇帝想接她回去,可如果想接她回去,当初又为什么把她赐给了叶淮?
堂姐说一直在京中,又说因为她吃了苦头,又是为什么?
文晚晚不觉又叹了口气,要是能尽快想起来就好了。
“姐姐,”小燕半梦半醒之间听见了她的叹气声,迷迷糊糊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文晚晚把薄被又给她盖了点,闭上了眼睛,“睡吧。”
等一觉醒来,就到了明天,到时候她跟着堂姐离开淮浦,堂姐肯定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
到那时候,也不知道他会恼怒成什么样子……
不过,她都要走了,在这里的种种,也就顾不得了。
文晚晚蒙头盖着被子,许久,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饭后,文晚晚做了一会儿针线活,看看日头高了,这才不动声色地把丝线什么的都收拾好,向小燕说道:“我约了人去码头,你要不要一起去?”
她早起的时候,跟小燕说过今天要蒸包子,所以小燕吃完饭就在碾酵母发面,心里虽然想跟她一起去,但又怕耽误了发面,便摇摇头说道:“我不去了,姐姐,你去玩吧。”
“行,那你就在家里吧。”文晚晚笑着看了眼叶淮,“南舟,那个大姐说了中午要一起吃饭,我到时候看情形吧,能推就推掉,要是推辞不掉,那么你跟小燕和万安在家吃吧。”
叶淮眸色沉沉地看着她,半晌才道:“好。”
文晚晚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走出家门时,隔壁王家门前吵吵嚷嚷的,王婆正扯着嗓子破口大骂那个淮南来的女人诓骗王虎休了媳妇,自己却跑路了,邻居们都凑在跟前看笑话打哈哈,处处都热闹得很。
文晚晚回头看了一眼,很快转过身去,快步离开。
码头边的桂花树林里,桂花开得正好,浓郁的香气被风一吹,几里之外都闻得到,文晚晚迈步走进树林里,抬眼就看见文柚站在一棵桂花树底下,脸上的神色又像是喜又像是愁,轻声道:“你来了。”
“我来了。”文晚晚伸手折下一枝桂花插在她发髻上,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姐姐,我来跟你回家。”
“好,回家。”文柚点点头,叹了口气,“咱们回家。”
“文姑娘,今儿咱们姐妹几个,可要好好地玩上一整天。”刘宫人笑着上前,一手挽住一个,“走,瞧这花开得多漂亮!”
桂树林外,几个钓鱼的闲人,有意无意地留意着这边的情形。
“有尾巴,”刘宫人沿着树林子里的小路走着,声音压得很低,“咱们得把尾巴甩掉了才行。”
文柚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像是很害怕的模样,文晚晚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在地上拔草根玩,悄声说道:“别怕。”
刘宫人既然能在淮浦藏这么久,既然能在南舟眼皮子底下把文柚带来跟她碰面,肯定都已经安排好了。
果然没多久,就听树林外面一叠声地吵嚷起来,却是一艘船泊进码头时不知道怎么回事翻了船,船上的人一大半掉进水里,大声呼救起来,码头附近的人立刻都丢下手头的活计,飞快地跑过去救援,那几个钓鱼的原本并不打算管,结果几个来救人的被他们的水桶绊了一跤,很快抓住他们吵成了一团。
“哎呀,这边太闹腾了,咱们去那边的土地庙玩吧,听说庙里抽签灵验得很,咱们也去抽一个签。”刘宫人拉着文晚晚往树林另一边走,飞快地说道,“暗中也有尾巴,快进庙!”
三个人一同进了庙,在神像前抽了签,又跟着道人进里屋解签,推开木床,露出地下一个暗道,刘宫人急急说道:“文姑娘,从这里出去就是西边小码头,咱们从那里上船,禁卫军在十里外接应。”
禁卫军?可是那夜来刺杀她的,分明也有禁卫军。文晚晚犹豫了一下,文柚忙道:“妹妹,走吧,跟姐姐回去找陛下。”
她的手温暖干燥,文晚晚定下心来,点了点头。
在黑魆魆的地道里小跑着走了两炷香的功夫,再露头时,面前是淮水的一股分支,一条货船泊在码头里,文晚晚跟着文柚上了船,船夫立刻起锚,顺风顺水,向着京城的方向驶去。
文晚晚坐在船舱里,吹着微微潮湿的河风,恍如隔世。
当初她从淮路州逃出来的时候,原以为很快就能见到大伯一家,几曾想到一直蹉跎到如今,又发生了这么多事?
“妹妹,”文柚也看着河面,低声道,“你的伤好了吗?想起来从前的事情了吗?”*
“没有,”文晚晚摇摇头,“姐姐,陛下既然要接我回去,当初为什么又把我赐给了叶淮?”
“不是陛下,是皇后。”文柚的声音涩涩的,“皇后拿住了我们,逼你去的,陛下他什么都不知道。”
文晚晚啊了一声,一刹那间,无数场景一股脑儿涌进了脑海里。
香烟渺渺的宫室,皇后艳丽中带着冷厉的容颜,她伸出手捏着她的下巴,涂着红蔻丹的长指甲慢慢划过她的脸颊,低声道:“去淮南偷遗诏,来换他们的性命。”
文晚晚紧紧捂着额头,遗诏,什么遗诏?
啊一声长叫,正在摇橹的船夫突然捂住胸口,扑通一声跌进河里,刘宫人紧跟着跑进来,惶急地说道:“不好,叶淮追过来了!”
文晚晚急忙跑出船舱一看,身后几只小船箭也似地追过来,最前面一艘船头上站着南舟,手持长剑,面沉如水。
文晚晚一颗心沉了下去,却在这时,脖颈上一凉,刘宫人拔刀横在她颈上,低声道:“文姑娘,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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