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武艺高强者,感官能力都比普通人强出一些。
夜色里,突前的白孝德感受到了一丝不详,他下意识地将头伏在马脖子后面,刹那间,但觉一道黑影从他头上一闪而没!
“呜......”
后面传来想要叫出来却又出不了声的闷哼声,白孝德没有回头,他知晓自己的亲兵被那道黑影击中了,还击中了脖子!
眼下不是嘘寒问暖的时候,只有杀了眼前那人才是正理!
双方的距离很短,当程千里扬起第二支短铁枪时,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只有十丈的距离!
此时,白孝德率先发动了。
前面说过,碎叶军的骑兵营(按照唐军的编制,占据三千人营头的一半,分为三个五百人的小营,都配有短弩),白孝德由于武器是双铁枪,几乎很少用到短弩,不过这一次他将其拿到了左手里!
在程千里再次掷出短铁枪之前,白孝德扣动了短弩的悬刀!
十丈的距离,自然在短弩的有效打击范围,不过想要击中浑身山文甲的程千里并不容易,但白孝德这一次显然不是奔着程千里去的,而是奔着他的战马去的!
作为安史之乱中有数的名将,还是胡人,白孝德除了闻名于世的双铁枪,骑射功夫自然也是一顶一的,虽然在绝大多数情形下他不使用短弩,但并不意味着他不精通此技。
大约六寸长的弩箭击中了程千里的战马!
作为贵为节度使的高官,程千里的战马自然是万里挑一,非但如此,战马也裹上了半身皮甲,但在十丈的距离上,弩箭还是击中了战马的胸部部位!
不过就算在十丈的距离,短弩的威力也是有所不如的,在击中战马的胸部后,由于坚实皮甲的阻隔,弩箭只没进去大约一寸的程度,但这就够了,白孝德也没指望就凭着区区一箭就能射中对方大将的战马。
战马吃痛之下猛地往前窜,此时,就算程千里身边还有他十余年来在安西、北庭搜罗来的骁勇牙兵也跟不上了(参考用马靴的倒刺刺激战马),只能目送程千里一个人骑着战马窜在最前!
此时白孝德已经赶到了!
“叮.........................”
抡起分量,程千里手中的浑铁枪比白孝德的还要重一些,不过眼下情形又不同,白孝德是蓄势待发,程千里却是赶鸭子上架,原本势均力敌的两人在出枪的一刹那却分出了高下!
程千里的长枪脱手了!
前面说过,程千里是一名身高高出六尺的昂藏大汉,比有名的陌刀将李嗣业还要高一些,一身力气也大的出奇,他是从小兵一步步爬上来的,虽然最近十年都是在副镇守使以上的高官行列渡过的,不过他从未停歇过习练武艺。
而白孝德的全盛时期尚未到来,为何白孝德奋力的一击就能让程千里吃瘪?
因为当程千里的战马窜到白孝德跟前时就再也吃不住痛了,哀鸣一声后就倒下了,就在一刹那,原本高大的程千里顿时身形一挫,全副身心也都放到了战马上,此时居高临下的白孝德的浑铁枪正好击在他握枪的部位!
夜色里,白孝德自然无法看轻此人是谁,便也没有下马取其首级什么的,而是重新让短铁枪回到自己的左手,一手长枪,一手短枪继续往前冲,很快就杀入到唐军骑兵大阵里!
而在后面,高庭晖的重骑兵遇到了断后的唐军重骑兵。
此时,高庭晖终于遇到了真正的对手,唐军的重骑兵建军的思路与乌氏兄弟差不多,一千人都是清一色的重甲、铁鞭、铁锏!
双方在巴彦图河东岸约莫两里宽的河岸上厮杀起来。
此时,依着双方的实力,就算程千里出了意外,想要在短时间分出胜负并不容易。
但这是在地面正常的情形下才有的状况,若双方还是在宽约十丈的道路上厮杀,恐怕打上一天一夜也分不出胜负,但当两支实力相当的骑兵厮杀在一起后,自然不会拘泥于驿道了。
眼下正是隆冬季节,巴彦图河两岸懂得结实,不过越靠近河道,地面就越是湿滑!
后来,碎叶军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故意将战团往河道附近引,当大战正酣时,又是夜色朦胧的当头,绝大多数人不会注意到这个细节。
于是大约小半个时辰过后,厮杀已经延伸到整个巴彦图河东岸了!
此时,从河对岸另外一支骑兵队五冒了出来。
耿思都的库莫营。
自从奚人五部之一的杨守忠留守原地后,库莫营的都尉就成了耿思都了,这位最早加入孙秀荣队伍行列,前汉耿恭部队后裔今年也二十三岁了,先是成为他的鞍前马后的亲兵,然后成为碎叶军最早掌管强弩营的将领,后来一路高升到大营的副尉,这一路走来异常踏实。
碎叶军的营头,虽然在编制上大同小异,但还是略有差异。
比如像马璘、白孝德、高庭晖、苏哈都是勇将,以重骑兵冲阵自然成了优先选择,阿布思、羽缺骑射无双,自然以轻骑兵的战术为主,耿思都长期管辖强弩营,他的库莫营自然打上了他的印记。
一般来说,一个碎叶军的三千人大营的兵种分布大致是这样的:
一千五百骑兵,其中有一个五百人的重骑兵营,人手一把短弩;
五百强弩营,携带两石力的单体弩、三石力的强弓弩各一半;
五百重兵营,携带虎枪、双手长刀、一石力以上强弓弩,骑战、步战皆可;
五百轻兵营,携带普通长矛、单手横刀、单体弓,同样骑战、步战皆可。
但在耿思都的这个大营里,轻兵营配备的并不是弓箭,而是一色的两石力的单体弩!
于是,当唐军骑兵与白孝德、高庭晖的骑兵几乎要杀到河面上时,耿思都两个有着强弩的营头却能好整以暇站在冰面上对唐骑进行抛射!
由于白孝德在北面,高庭晖在南面,唐军正好在中间,而碎叶军的顿项都是用羊皮制成,在夜色里白花花一片分外突出,而唐军骑兵用皮子做成的顿项却并不显眼,于是耿思都倒是能大致分辨敌我。
当然了,在这种情形下也少不了误伤,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这里的战斗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让我等将眼光投向他处。
在碎叶军大队的最后面,自然就是孙孝恪的博格达营了,加上苏希杰的两百仁勇都,但在今晚这里多出了一个营头。
南霁云的郁雨陵营。
原本孙秀荣是将博格达营、博格拉营当成自己的亲兵营的,后来想了想,若全部任用胡人将领作为自己亲兵营的头目也不大妥当,于是便让高句丽人高庭晖的博格拉营加入到南面军团,而将南霁云的郁雨陵营加入到自己的亲兵营行列。
无心插柳。
此时在西边与唐军作战的若是南霁云的话,恐怕这效果好不起来。
当烟火、喊杀声、马匹嘶鸣声将喀拉湖周围的宁静彻底击破后,怀着对烟火的恐惧,朱邪骨啜支终于带着他的一万部族骑兵从夜色里冒了出来。
与唐军相比,部族骑兵对于“天雷地火”的传说更是深信不疑。
似乎是为了加深这一印象,当部族骑兵甫一出现,孙孝恪的博格达营里的十门火炮就来了一个齐射!
十门短管火炮一次射出了十枚铁蛋!
十门火炮,虽然还是短管火炮,依旧发出了沉重的闷哼声,让部族骑兵战栗不已,而十枚铁蛋落入到部族骑兵大阵里后造成的杀伤力便进一步加剧了这种颤栗!
怀着深深的恐惧,部族骑兵后退了,并在距离博格达营约莫五里的地方驻扎下来了。
对峙,也是一种策略,若是程千里、叶护那里战胜了,自己再杀出去也无不可。
对峙,也是孙秀荣所想要的。
仗打到这一步时,他心目中的目的地顿时有了变化。
......
战斗一直持续到次日正午才结束。
此时,正在忐忑不安的骨啜之接到了一封信(骨啜之曾在长安为质,懂得汉文)。
接到这封信后骨啜之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起来。
送信的自然还是苏希杰了。
半晌,骨啜之将苏希杰招到大帐里。
对于苏希杰,骨啜之并不陌生,一见到他赶紧问道:“信上说的都是真的?”
信是孙秀荣写的,苏希杰也没看过,听了此话,苏希杰笑道:“自然是真的”
“愿闻其详”
“也好,就在不久前的半天半夜,我军早就侦知葛逻禄人要对我等不利,故意将大军放在距离叶护大帐不远处,而将身侧靠近喀拉湖的一侧空了出来,叶护信以为真,出动一万精锐骑兵,骑着清一色的拔悉密马从喀拉湖上潜伏而来”
“彼等原本是想从喀拉湖那一侧上岸,然后侧击我军的,不过被我军能一早侦知,由马璘将军率领三个营头同样踏上湖面与之交战,大败之,几乎全歼了葛逻禄精锐......”
“你等是如何做到的......”
“此乃我军机密。”
“那......”
“在另一侧,我家大汗一早就猜到光凭葛逻禄一部是不敢前来挑战我军的,思来想去,也只有左近的唐军有可能使他下定决心,而唐军能够再隆冬时节抵达这里,肯定是不敢随随便便就露面的”
“于是大汗委派白孝德将军走小路抄了唐军后路,夺其大营,进过漫长的战斗,最终也全歼这股唐军”
“那叶护、程千里......”
“哼,我家大汗一贯的策略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十倍还之!叶护父子在湖面战斗中当场被杀,跟着他一起来的谋落部百夫长以上贵酋也全部被杀,葛逻禄三姓之一的谋落部算是完蛋了,眼下我军已经掌控了该部”
“至于程千里,很不幸,他虽然骁勇,可惜碰到了更为骁勇的白孝德,他因为战马受伤不幸堕马,被后续上来的马匹踩踏而死,其手下,贺娄余润、毕思琛、荔非元礼全部战死!”
“这.......”
骨啜之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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