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继勋大大咧咧走向他的第三什最前面的位置,身形尚未转过来时,孙秀荣猛地扑了上去,眼花缭乱间,李继勋已经被他掼倒在地。
“竖子敢……”
李继勋也是武举出身,虽然他说的那甚李林甫的侄子多半有些不着边际,但肯定也不是完全没影,中国武举从武则天时代才开始有,从举办那天开始,虽然大多是为勋贵子弟准备的,但也不乏平民出身的勇武之士,别的不说,一身武艺都是有的。
而李继勋能够担任第三什的什长,虽然与他武举的身份不符,但也是跟着白孝德好几次前去羌塘草原侦查过吐蕃人的形势的,白孝德每次都能全身而还,说明他的三十六骑没一个孬种。
你可以说孙秀荣是趁着李继勋没有转过身来实施了偷袭,但在眼下这个场面下,特别是经过了与胡弩镇武艺上的第一人白孝德的比试后,没有人会认为孙秀荣是投机取巧,何况他是为了军法。
李继勋头朝下扑倒在地下,一张俊脸占满了灰尘,他的“竖子敢尔”尚未说完,就被孙秀荣一脚踩了回去。
孙秀荣蹲了下去,也贴着李继勋的耳朵说道:“吾听说李宰衡自己的子女就有五六十个,亲侄子、外甥也有几十个,都被安排在长安、洛阳附近,就算从军的,也会就近安排到陇右或者朔方,岂会安排到一个如此偏远的地方?就算你是他的侄子,不是远房无甚来往的,就是不受待见的,吾说的是也不是?!”
其实,就在刚在那一刹那,孙秀荣就想明白了这一点,如果李林甫是一个公忠体国的忠臣,而李继勋真是他的亲侄子,李继勋也不会如此嚣张,来到这里可能是真来历练的,但明明李林甫是大唐首席奸臣,安禄山就是被他养大的,他是大唐在位时间最长的宰相,门人弟子、亲戚塞满了朝堂和地方,大唐地域广阔,但上好的地方还属于中原地带,安排自己的子弟岂有舍近求远的?
就算安排到了安西,还有大都护府以及四镇镇守府可以安置,再者,他一个武举出身之人,就算安排到了最为凶险的胡弩镇,岂只安排一个什长的职位?
还有,这样的人,若是知晓安西虚实的话,肯定会先走盖嘉运、夫蒙灵察这样高官的路子,先进入跳荡营遴选,再成为牙兵历练才是正经啊。
这是因为,像磧西节度使这样的关键职位,很少有任职超过五年的,盖嘉运近一两年就要走了,像他这样的人,多半会调到河西、剑南任职,而河西、剑南都是李林甫掌控的职位,盖嘉运作为堂堂一镇节度使,难道不知道其中的关窍,而不对他的子侄分外关注的?
故此,孙秀荣大着胆子在行使职务的第一日便用号称李林甫侄子的李继勋立了一个下马威。
似乎印证了孙秀荣的想法,当他在李继勋的耳边说了这些话后,李继勋似乎老实了许多,乖乖地躺在地上等着孙秀荣的杖击。
但李继勋如此,不代表别人也是如此,只见第三什那位魏继龙大声叫道:“你个契丹狗贼,竟敢当场羞辱大唐中书令、尚书左仆射的子侄,你这是在折损大唐的颜面!难道就不怕事后满门抄斩?!”
孙秀荣看了一眼远处高台上的白孝德,见他依旧没有动静,心里更是笃定了几分,再看其他伙长,呼延云、阎刚、侯琪眼里都闪着热切的光芒,明显对此事十分期待,而明显是李继勋死党的李进才也偃旗息鼓了,搭着脑袋站在原地没动。
此时聂峰凑了上来,在孙秀荣耳边说道:“伙长,魏继龙也是犯官家属的后代,还在永不赦免之列,他能担任府兵,但永远升不了职,自从李继勋到来后,逢人便说自己是李宰衡的侄子,他便信以为真,以为自己家族的前途全部着落在李继勋身上了,至于那李进才倒是普通府兵子弟,不过是趋炎附势罢了”
孙秀荣心头大定,他大喝道:“魏继龙!”
魏继龙不情愿地嚷道:“作甚?”
“吾令你对李继勋施行二十杖的军法!”
魏继龙一愣,“孙秀荣!你敢!”
孙秀荣笑道:“你这是违抗军令喽?”
魏继龙嚷道:“是又如何?”
孙秀荣暗叹,“此人一门心思巴结李继勋,但明显是一个傻蛋,难道没见到眼下李继勋已经服软了?主人都已经服软了,你一个狗腿子再强硬着又有何能为?这样的人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一个奇迹!”
“聂峰!”
“职部在”
“吾问你,在边军里,不服从军令该当何罚?”
“回禀伙长,轻者杖五十,重者立斩!”
“那你说魏继龙的情形属于轻的还是重的?”
聂峰又凑了上来,“伙长,就算你想杀魏继龙立威,那也得禀明了镇将才是,按照军规,你只有杖打的权力……”
孙秀荣点点头,三两步走到高台下面,单膝跪下了,大声说道:“启禀镇将,按照惯例,骑兵伙全体成员每日一操,还是披甲操练,但李继勋、魏继龙、李进才三人违反军规,按律一律杖击二十,还有,职部责令魏继龙杖打李继勋,但这厮不肯,还当场羞辱上官,职部认为,为严肃军纪,李继勋、李进才立杖二十,魏继龙斩立决!”
刚才的一切,白孝德都看在眼里,李继勋的所作所为他自然晓得,但他作为龟兹国王的弟弟,虽然是安西副大都护、磧西节度使盖嘉运的牙兵,但身份极为尴尬,李林甫眼下权倾朝野,他不是不知道,李继勋到底是不是李林甫的子侄,他完全无法分辨。
何况李林甫还兼任着安西大都护的职位,眼下的龟兹、焉耆、疏勒、于阗四国,于阗镇实力稍强,剩下的虽然还保留了王国的称号,但实际上也就是一个空壳子,大部分当地农户都被大唐纳入到了折冲府的管辖,四国国王能够管辖的也就是牧户,能够出动的蕃军也少之又少。
故此,若是想彻底灭亡四国王室,对于李林甫来说,也就是抬抬手指的事,牵涉到家国命运,白孝德完全不敢冒险,故此,对于李继勋等人干脆听之任之,但如果是同样犯官家属后代孙秀荣做出的,就大不一样了。
白孝德略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道:“准了!”
一句“准了”,魏继龙的命运也决定了,魏继龙一听不禁大惊失色,赶紧跑到高台下面跪了下来,大哭着说道:“镇将,冤枉啊,分明是孙秀荣这狗贼初来乍到,想要拿我等立威……”
“咣!”
孙秀荣从刀鞘里将自己的长刀抽了出来,先向白孝德施了一礼,然后一刀便斩了下去!
魏继龙的脑袋落到了地上,孙秀荣拎着来到了队伍前面,大声喝道:“军法尚未完成,谁愿意替吾执行?”
“我愿意!”
聂峰倒提着马槊对正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李继勋抽打起来,而从孙秀荣兼管的第一什里也出来一人,看着身材高大精悍,约莫二十多岁。
“你叫什么?”
“回禀伙长,我叫元丰,来自于阗镇”
“哦?祖上来自何部?乡藉何处?”
元丰一愣,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凑上去小声说道:“伙长,我的祖上应该是拓跋鲜卑人,何部就不知道了,籍贯洛阳,三十年前家里就到安西来了……”
“三十年前,武周时代?”
孙秀荣心下了然,多半是犯了事被发配到了这里。
“执行!”
“是!”
见到元丰过来了,那李进才自己倒是赶紧躺倒在地上老老实实等着杖打。
“诸位!”
孙秀荣一手魏继龙的头颅,一手五尺长的长刀,那长刀上的血液刚刚凝结,与吞口的火云纹交相辉映,看起来触目惊心。
“从即日起,骑兵伙的训练按照这样来!”
“其一,还是一日两练,辰时二通鼓之前必须披挂完整赶到大校场,然后围着大校场跑步小半个时辰,接着进食早餐,下午申时一整个时辰的操练照旧,不过头半个时辰改为拉弓、射箭操练,另外半个时辰进行兵刃操练”
“每三日进行一次骑马射箭、兵刃操练,每五日进行一次长途奔袭操练,你等可愿意?”
“愿意!”
“吾听不见!”
“愿意!愿意!愿意!”
孙秀荣心中冷笑,暗忖:“不管是摄于魏继龙的人头,还是其它,从今日起,在骑兵伙,就是老子做主了!”
当下,他安排两人将接受完杖刑的李继勋、李进才抬回营房,自己一撩明光甲的裙甲摆,一马当先跑了起来,聂峰等人赶紧跟上。
而李继勋的第三什什长之位,他让元丰暂时管理,李继勋、李进才两人挨打之后至少十日才能起床活动。
小半个时辰后(半个小时)后,孙秀荣停住了,他能准确掌握时间也是有原因的,这大校场一圈的长度大约是五百米,比后世正规操场略大一些,两圈就是一千米,孙秀荣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他全幅披挂后跑一圈需要两分钟,这样的话,跑上十五圈左右也就够了。
当他停下来后,只见自己的轻兵伙居然没有一个人掉队,不禁暗道:“果然是大唐府兵里的精锐,别的不说,这身体素质一项就远远强于其他人,何况还是边军的骑兵?看来高仙芝、封常清等长途奔袭大小勃律完全是可以做到的,并没有吹牛啊”
按照规矩,在早晨需要操练半个时辰(一个小时),眼下除了一个个累的气喘吁吁的轻兵伙,其他伙的人都在校场上进行其他练习。
此时,聂风凑了过来,“伙长,我等都是骑兵,就算有了战事,都是在马上完成,如今进行这步跑是否适宜?”
“不”
孙秀荣却摇了摇头。
“有一副好的身板是一切的基础,有了这幅好身板,才能有效进行其它操练,放心吧,听我的没错,不会耽误你等进行其它操练的”
就这样,孙秀荣就在远离本土的昆仑山南麓的胡弩镇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大练兵,在于阗镇时,他除了采购粮食,还采购了一些铁锭,到了胡弩镇后,除了练兵,他还亲自动手,打制了五十副马掌,并给自己的骑兵全部装上了。
自那以后,马上的操练便多了起来,不过这也是在夏季才行,若是到了冬季,由于草料缺乏,这马上的操练虽然还是按照三日一操来进行,不过,时间却变短了。
胡弩镇的夏季异常短暂,两个月过去之后,还只是八月初,胡弩镇的第一场大雪便如期而至了。
有了校场斩杀魏继龙、杖打李继勋和李进才的事,他的所有操练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何况他将自己剩余的五贯钱全部给了录事张翰,骑兵伙的伙食在加强了训练的情形下也同时得到了加强。
但这只是暂时的,这五贯钱也只能管三个月,想要弄到更多钱,就必须再想办法。
此时,也到了白孝德精细筹划的伏击象雄马贼的时间。
象雄马贼与自己的关系,只有孙秀荣、杨守瑜、杨承恩三人知晓。
孙秀荣该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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