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田他们照顾完家中的农作物,喂了大米和小鸭子小兔子后,小麦才终于醒来了。
易弦把小麦从泥巴坑里捡起来的时候它屁.股上还插着根针。
现在,可怜的小麦醒来了,它不理解它为啥突然自己的两条后腿不会动了,它激动地叫了一会儿,一泡尿就撒在了它卧的篮子里。
何田心疼地把小麦跑出来,让易弦在木盆里倒上温水,给它洗了个澡。昨天沾在它身上的泥巴早就干了,现在又变成了泥巴汤,小麦两只前爪趴在盆边,时不时舔舔何田的胳膊。
洗完澡,何田又重新找个篮子垫了个窝,再给它喂水喂食。
小麦倒没何田昨天发现自己胳膊不会动时那么情绪失控,它吃饱喝足之后又昏睡过去了。
何田清点了家中的损失,打破的窗子是最贵的,当年做的时候就花了四张黑貂的价钱,这么多年过去了,价格肯定更贵。
除了窗子,还有一只铝锅给砸扁了,陶制木制的杯盘碗盏没有几个还完好的,一整个橱柜都毁了,三扇橱柜的门要换,比起这些,放各种调料、瓶瓶罐罐的木架倒是容易重新制作,是上面放的那些不怎么值钱但却很难得的食材也被毁了,比如蜜渍的樱桃,奶奶还在时收集的灰豆角,还有一些放了很久还能用的宝贵调料。
然后就是屋子上的破洞。一共有五个弹孔打穿了圆木墙壁。这个损失暂时无法估计。
易弦暂时先用泥巴堵住了洞,何田说等水势小点了,到下游河滩上再挖些沙子,掺上锯末和鱼胶填满弹孔,最后在外面糊一层泥巴,用火烧硬,或者锯大小合适的木棍,插在里面,再用鱼胶粘合。
易弦提议,其实还是用火山灰混成水泥更好用,也更结实。
但是要去取火山灰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家里现在养了这么多的兔子鸭子,来去一趟,就算马不停蹄,最少也要三四天时间,这些动物还不都饿死了?
另一个难题是,要怎么把火山灰运回来。
冬天路上都是雪时可以让大米拉爬犁,现在,没有了雪,难道要大米驮着灰,他们跟在后面步行?
林间的池塘沼泽河流里当然可以用船,或者扎个竹筏,但是,那是不是还得带上船呢?
这些还都是小问题,最大的困难在于,这个季节,火山下的山谷是熊的地盘。
洄游的大马哈鱼已经陆续来到它们的出生地,在那里繁殖,它们逆流而上时,熊就长着大嘴守在河流中间等着它们呢。
正在捕食的熊看到有人入侵它们的领地,脾气可不会很好。
所以,火山灰水泥的想法很美好,暂时无法实现。就算今年冬天趁着熊冬眠的时候运回了火山灰,也要等到明年夏季冻土开化才能做水泥了。
听何田这么说,易弦也没露出失望的神色。他像是心里已经有了长久的规划。有了目标,等待就是可期的。
吃过午饭后,小麦再次醒来,这次它能爬出窝了,可是两条后腿还是无力,于是它挣扎着拖着两条后腿爬到门廊上,撒了一大泡尿。
看得何田心疼不已。
易弦又给小麦洗了肚肚,包着毛巾举高高亲亲蹭头,“我就知道小麦是世界上最勇敢的小男孩!一定会没事的!”
易弦跟何田今天要把渔网给起出来,他们把小麦提在篮子里,讨论着怎么做一个自动喂食机,走去了河边。
何田的独木舟倒扣着放在河边的林子里,重新翻过来,船底卧着几只蜗牛。
易弦把船抱到水边,扶着何田上了船。小麦从篮子里探出狗头,知道要出去了,兴奋地汪汪了两声,费力地甩动尾巴。可怜的小狗,除了两条后腿软弱无力,用来表达各种情绪的尾巴也很难抬起来。
河水还是浑浊的,漂浮着许多枯枝和树叶。
“不知道渔网会不会给拉破。”夏季每次暴雨,都是对渔网存亡的考验。沉在河里的渔网如果勾到大的浮木,加速的流水就可能被撕破。
夏季何田用的渔网和冬季的网不太一样。
这种渔网被称为“鱼笼”,是圆柱形,渔网套在一个一个的环形竹圈上,可以收起来叠成一摞放在船上,投下水后是一截一截的。
竹圈是用劈成一指粗的竹子做,竹子放在火上烘烤,握住两端使它渐渐弯曲,拴紧,做成一个直径五十厘米的圆环。
圆环之间缠上渔网,就形成圆柱形的笼子,根据所需的长度用多个圆环,所做成的网笼可以长达五六米,这个长度,是何田的独木舟所能承载的极限,要是渔网更长,拉网上来的时候,如果网中的渔网很多,鱼儿不断挣扎,小船晃得太厉害,就可能翻倒。
做好的网笼一边扎紧,坠上重物,另一边留口。投进河里时先把重物投进去,然后划着船,一截一截投入网笼,在开口的那截网笼里也放入一块石头,最后,绑上一根系着浮子的绳子,网就投好了。
浮子是用一段竹筒或是一块质量很轻的木头做的,涂上鲜艳的橘红色,天气晴好的时候,几十米开外就能看见。
何田易弦划着船来到河中央,河水今天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流速,水质也渐渐恢复成深蓝绿色,何田捞起浮子,看看河两岸的树木,他们的网被冲向下游,比原先下网的地方远了十几米。
两人一起拉起网,拉的时候就知道里面应该还有鱼。
他们相视一笑,拉得更快了。
“要是我们做条大点的船,在船上安一个绞盘,是不是可以放个更大的网?”
“你怎么总是这么贪心啊?”
“不是贪心,一次多捉点鱼,不就能空出来时间了么?”
“那你要那么多时间干什么?”何田问。
易弦半低着头,嘴角微翘,“能做的事情多着呢。”
两人一边说,一边拉上了鱼笼,笼子底部,十几条肥大的鱼奋力扑腾着,激起一串串水花,有的鱼挣扎得太厉害,鱼鳞被网绳割掉,飞溅到船上。
易弦把一条条鱼捡出来,扔进船中的木箱里。
他现在已经认得很多鱼了,这一网鱼中有很多方头鲶鱼,它们的鳞片很细小,肉质瓷实,用来炸或者炒都好吃;鲫鱼用来炖汤,加一点水芹或者野菜,可惜没有豆腐,不然加几块嫩豆腐一起炖,把汤汁炖成乳白色,只要放一点盐就很美味;鲤鱼有好几种,最常见的是灰色鲤鱼有泥腥味,要放在水缸里用清水养上一个星期后才能吃,通常用来红烧或者糖醋,要酱料味浓才好,另一种鲤鱼个头和灰鲤鱼差不多,但是身上的鳞片很少,只有腮侧和背部长着几片大大的鳞片,其他地方都是光滑的鱼皮,它的肉质比灰鲤鱼细腻得多,片成片和葱姜快炒,加上一点辣椒,或者煮一大锅汤,用筷子夹着鱼片在滚汤中涮一下……
这个季节最常见的鱼是狗鱼。
它们成群结队活动,雌鱼肚子里都带着鱼卵,雄鱼肚子里有鱼春。狗鱼的鱼籽可以用来做鱼子酱,有些狗鱼的鱼籽是金黄色的,这些金黄色的鱼籽做出的鱼子酱据说更加美味。
还有一些鱼的鱼籽也适合做出鱼子酱,鳟鱼,白鲑鱼,大马哈鱼等等,其中最难得也最美味的是鲟鱼的鱼籽。
在大严寒之前,因为过度捕捞,鲟鱼的数量已经越来越少,鲟鱼鱼子酱被称为“黄金鱼子酱”,但现在,这条河流中的鲟鱼的数量可能比这附近的人口数量要高好多倍。只等幸运的渔夫把它们捉住。
它们也是洄游鱼类,每年夏季有大量的鲟鱼从海中逆流而上,返回它们诞生的淡水河流中繁殖。
鲟鱼的寿命可达十数年,长达一米多的鲟鱼在这附近很常见。
据说活得越久的鲟鱼所产的鱼籽越是美味,但以何田的经验来说,其实手臂长短的鲟鱼和近一米长的鲟鱼,它们的鱼籽所做的鱼子酱味道相差无几。
与其他鱼类不同,鲟鱼的鱼籽不是白鲑鱼籽或是三文鱼鱼籽那种一看就能引起食欲的鲜艳橙色,而是黑色的。
但做好的鱼子酱抹在干面包和饼干上,味道真是一绝。
在夏季末,也有些商人会来收鱼子酱。不过,鲟鱼鱼子酱不像貂皮,说不准能不能收到,而制作鱼子酱的手法因人而异,做出的鱼子酱质量也参差不齐,所以收购的人并不多。
今天收获的狗鱼中有不少是肚子鼓鼓的雌鱼,何田笑嘻嘻地再投下渔网,“今晚回家就可以做鱼子酱了。”
他们带着鱼获把船划到岸边,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何田和易弦在河边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把小麦抱出篮子,让它尿尿,然后把装着鱼的木箱抬回家。
有了小鸭子之后,何田不再在河边洗剥鱼获了,鱼的鳞片、内脏都是鸭子喜欢的食物。
他们把木箱抬到山涧边,让木箱一半浸入水中,箱子的盖用草绳扎紧,这样箱中的鱼可以活得更久一些。
他们还要再划着船出去一次,把河道支流小溪里的笼子和树枝陷阱收起来。
这次出发前,何田让易弦爬进菜窖,拿了一串小粽子,她又给两个人的水壶添满水,这才提着小麦走下山。
顺流而下近半个小时,他们将小船划进支流,这条小河河面碧绿,水位比上次来的时候升高了二三十厘米,河面也更宽了,从原先的七八米变成了近十米,河道两边有很多原本站在河岸上的树木现在都淹在水中。
河道边上那棵易弦用来当路标的垂柳现在像是卧在水中,枝条漂浮在水面上,荡出一圈圈涟漪。
此时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太阳高高挂在天上,虽然水面上有清凉的风,可头顶被晒得烫烫的。
何田和易弦都戴了斗笠,小麦卧在篮子里,不断吐着舌头喘气。
易弦把船划到柳树边,何田掐了几只柳条,编成一个小圆圈,扣在小麦躺的篮子上,给它遮点阳光。
要是在平时,小麦这会儿一定会扭着尾巴叽叽叫着趴在船舷上,要求跳下水游泳了。
阳光最耀眼气温最高的时候,也是藏在树枝陷阱中的鱼虾最多的时候。它们躲进树枝中享受阴凉,却没想到这个阴凉的避难所是个陷阱。
树枝陷阱沉的更深了,提起时带起了好多的淤泥,把船底弄得脏兮兮的,泥鳅、蝲蛄、青虾、各种鱼,还有几只螃蟹纷纷从它们以为的避难所中仓惶逃出,然后挨个被捡进了一个木箱。
个头小的鱼虾被放进了一个装上河水的竹筒中,这些是准备放到家里的水塘里的。
昨天的大暴雨之后,养在池塘中的水草有些被冲走了,估计小鱼小虾也损失了一些,今天刚好再挖些水生植物一并带回去。
易弦给小麦一只蝲蛄玩,它对着张牙舞爪的蝲蛄呜呜低吠,撅起屁股用前爪拍蝲蛄的钳子。
提笼式的渔网也被一个个捞了出来,除了狗鱼,还有几条花鲢鱼和黑鱼。收获颇丰。
何田把几只蝲蛄头尾拧断,扔进提笼里当诱饵,把笼子再次沉进水里。
这一路上,他们只见到鸭子妈妈带着小鸭子藏在草丛中和芦苇荡中,一个有蛋的鸟巢都没发现。
易弦有点失望,“看来能吃到新鲜蛋的季节过去了。唉,我们的鸭子长大生蛋,还要等好久呢。”
何田笑着说,“别急,没有鸟蛋,还有别的蛋呢。再过一周,软壳水龟就会下蛋了。”
“龟蛋?”易弦张大眼睛,“好吃么?”他从没吃过龟蛋。
“不会比鸭蛋大雁蛋味道差。”何田看着他笑,又补充一句,“反正狗獾狐狸都挺喜欢的。”
易弦也笑了,“那我就等着吧,我还没吃过龟蛋呢。”
“龟肉也很好吃!”
“呃……怎么吃啊?”易弦想象不到,“用斧子砍开龟壳把肉挖出来么?”
何田摇头,“当然不是。你就等着吧!反正很好吃。”
两人把船摇到河边一片草丛边,把船栓在一棵灌木上,拿上镰刀去割草。
要收集足够的草料,晒干,存放起来,大米才有冬天的口粮。现在多了兔子和鸭子,还要准备更多。
趁夏季水草丰美的时候,赶快多割一些,家中的动物冬天才不至于挨饿。
别看现在绿莹莹的草随处可见,可是夏季是很短暂的,一次霜降,草就会成片地倒下,等霜化了,草的茎叶全都冻成一滩绿色的烂泥。
割好的草一扎一扎捆好,堆放在一边,然后,他们找了片树荫坐下,喝了点水,吃了些小粽子补充体力,再去砍些芦苇。
芦苇晒干之后,可以用来盖窝棚的房顶。
既然要多收些干草,也得多盖一个放干草的窝棚。
这些草也堆上船之后,坐在船两端的易弦和何田只能看到对方的眼睛和头顶的斗笠。
他们划着船回到家,把草卸下来,先放在林子里,带着装满鱼的木箱到了山涧边,把木箱沉进水里一半,那些不停扑腾的鱼又有了水,暂时缓过了气。
何田拿来一个盆子,一个小竹椅子,又拿了些零零碎碎的工具,坐在山涧边洗剥鱼。
鱼的内脏、鱼鳃、鳞片都倒进盆子里,破腹后的鱼用一根草穿了鱼鳃,挂在横放在山涧两边的树枝上,让流水继续冲走粘液血迹和黏在上面的鳞片,第二条鱼刮好了,就把第一条鱼提起来,放在芦苇杆编的篮子里。
剥第二条鱼的时候,闻到血腥味的苍蝇和小虫子成群飞来,易弦这时已经把草和芦苇背回来,挂好晒着了,他拿了一个芦苇杆做的圆拍子盖在盆子上,和何田一起剥鱼。
两人一起,速度就快了起来。
大米也被放出来,它在林子中觅食,时不时抬起头往这边看看,像是奇怪那个总是见到它就喜欢围着它狂吠的小家伙怎么今天乖乖地卧在篮子里了。
今天一共收获了十二条狗鱼,其中八条是雌鱼,肚子里满满的籽。
何田把鱼籽放进一个大碗里,准备吃完晚饭过筛,炮制鱼子酱。
全部鱼获洗剥干净后,放进一个大陶罐里,洒上厚厚的盐,密封好,放在地窖里一两周后就可以熏制了。
回到屋子里,何田看看易弦做的粥,指点他,“粥滚起来之后你要用木铲翻动,铲子触到锅底再翻,然后,柴火也可以拿出来一两根,小火煮就行。”
易弦一一照做。
何田提着篮子,到菜地逛了一圈。
她今年还种了些圆心菜和羽衣甘蓝,不过这些现在都还没长熟。南瓜只是不停地在长藤蔓,谁知道秋天时能不能长出南瓜,不过,今天一看,倒长了很多的南瓜花,有些花朵的尾巴上还缀着一个细长的梗,莫非就是小南瓜?
何田数了数,南瓜花竟然开了快二十朵。
她摘了一半,全挑花朵很大,尾巴却光秃秃没长出小南瓜的那种。
回到家,易弦已经把火上的粥移开了,这次的粥熬得恰到好处,没有糊,黏稠香滑。
他还片好了一条狗鱼。
何田教他把锅烧热,放上油,加入小葱和姜丝,炒香之后放鱼片,要是想让鱼片更加香滑,就在用调料腌制鱼片的时候拌上一点土豆淀粉。
易弦一一照做,成品的卖相相当不错,就是稍微炒得老了点。
然后,何田打了两粒蛋,搅匀,加上一点盐,锅里重新加上油,把洗净的南瓜花裹上蛋液,放在油锅中一过就捞上来。
裹着蛋的南瓜花花瓣还是鲜黄色,花萼绿莹莹的,有的还带着拉成丝的蛋花,夹起一朵,吹一吹,咬上一口,鲜香美味。
南瓜花的花瓣蓬松柔软,裹了蛋液煎炸之后,蛋液酥脆,内心还是柔软的,还保留着瓜果花朵特有的香甜。
“这都不用等南瓜长出来了,这样就很好吃啊!”何田又夹上一朵。
易弦表示同意,“可能小南瓜长出来也可以这么蘸着蛋浆炸来吃?”他举起筷子,夹了一朵南瓜花举在眼前,“还很漂亮。”
何田用自己筷子上的南瓜花碰碰他夹的那朵,对易弦挤挤眼,“到那时就能捡到龟蛋了!你等着吧!”
易弦微笑,“好,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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