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的第一天,温岭远随着一道去给宁樨的阿公,以及去世多年的外公外婆扫墓。
初二上午,温岭远出发回南城。
宁樨知道他在南城还有一些应尽的人情往来,便没有留他。她自己随宁治东在老家待到初七,方才返回南城。
初九晚上,宁樨和温岭远请苏雨浓和苏昱清吃饭。
为了不使这顿饭的气氛,过于的像是doubledate,他们还叫上了池小园。
池小园表示,我做错了什么要吃双份的“狗粮”。
虽如此说着,还是去了。一顿饭下来,被他们刺激得不轻,开始认真思考起了找男朋友这件事。
宁樨便装作随口一提,说,“那个叫程景天的实习生不是挺好的么?”
“长相是还不错,但是性格完全不是我的菜。”
“不多了解一下,不好这么断言吧?”宁樨觉得自己仿佛成了c粉,想方设法要将他们凑成一对。不好说多久能见成效,但池小园迈出接触程景天的第一步,这件事才有往后继续发展的希望。
初十是学校规定的返校报道的日子,但是历年都有学生过了元宵再去,院里对这个情况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宁樨也就决定,过了十五再回校报到,因为温岭远邀请她,元宵节和他的家人一起吃晚饭。“家人”里面,这次包含了温岭远的父母。
春节期间,温岭远和父母碰上以后,径直坦明了宁樨的事。除了温父有少于的疑虑之外,温母秉承了自己一贯的无所谓的态度,只让温岭远这回决定好了再订婚,不要学上次那样,闹出极大声势,却灰溜溜地收场。
温岭远一百次告诉宁樨,他父母对此事没有意见,也依然无法打消她的焦虑。他是在宁樨回南城的当天,提出这个邀请的,因此害她整整一周都坐立难安。他觉得,早知如此就不要提前打招呼,在元宵当天直接将人带去现场,临场发挥。
宁治东一回南城之后就不见踪影,宁樨便顺理成章地搬去温岭远那里。
为了元宵节的那顿饭,宁樨频繁往返于自己家里和温岭远的公寓两地,将家里的衣服都搬来温岭远这里。
如今,那些衣服全部摊在床上,把温岭远也拖入了选择困难症的地狱。
温岭远觉得,她试下来的这几套都好看,而宁樨却认为这个回答相当敷衍。
满坑满谷的衣服,让他们已然审美疲劳。
温岭远看一看时间,晚上八点,时间还不晚,于是当机立断,将她从地板上拖起来,“走。”
“去哪里?”
“买新的。买到什么穿什么,不许再纠结了。”
坐于副驾驶上,系安全带的时候,宁樨笑说“你好像,无意间发现了一条解题的新思路。”
温岭远投以“愿闻其详”的目光。
“女生纠结应该穿什么的时候,或许本质上,潜意识是觉得自己衣服不够穿。”
温岭远则提出自己的疑惑“为什么你们在买衣服的时候,从来不纠结?”
“因为,买衣服是在一堆不喜欢的衣服之中挑出喜欢的那一件,而买回家之后,却要在一堆喜欢的之中做选择。就像皇帝选妃,撂牌子的时候一点也不犹豫,稍有喜欢就能纳入后宫;但今天晚上要宠幸谁,就是一个很头疼的问题。”
温岭远笑了。她这个脑袋瓜里,永远有很多奇思妙想,让他觉得新鲜、意外,有时甚至会觉得无可奈何。
最终,宁樨挑了一条连衣裙,是她惯常能够驾驭的那种质地柔软面料,用来搭配家里的一件白色羊绒大衣和小羊皮靴子,恰恰合适。
回家之后,宁樨将新买的裙子放入洗衣机中,清洗以后烘干,一整套拿衣架挂起来。她看着它们,平添几分自信。
温岭远在看书,她独自欣赏完这套衣服之后,蹬掉鞋子爬上床,拉过他的手臂枕上去。
这样,温岭远无法好好翻书,却也不舍将她推开,只好迁就着她,放低了半边的身体。
“温爷爷是不是还不知道我们的事?”
“我想他不知道,应该没人敢告诉他。”
“他会不会不答应?”
“倘若他不答应,我只好告诉他,我不会继续经营青杏堂了。”
宁樨愣一下,抬头看他,笑问“认真的?”
“认真的。总不能,事业与爱情,我都无法自己做主。”
宁樨弯眉而笑。
温岭远瞥她一眼,翻过一页书,“你现在是不是在想,很希望爷爷不答应,这样,你就能看看我为了你,反抗命令、放弃事业的样子?”
宁樨笑出声,“……你不能否认,女人都是吃这一套的。”
“只是恐怕没有这个机会证明给你看了,我打赌爷爷不会反对,即便有所疑虑,那也是因为,他是向着你的。”
“才不要跟你赌,万一我又输了。”宁樨翻个身,将被子掖紧,只是因为温岭远仍是坐着的,总不免漏风,“……你还要看书么?不睡觉么?”
温岭远略感诧异地抬腕看手表,不过是十一点刚过一点而已,怎么今天她破天荒早睡?
宁樨的解释是,早睡能够使她明天的皮肤状态更好一些。
温岭远便将书本阖上,置于一旁的床头柜,按灭了灯光,成全宁樨偶尔心血来潮的早睡计划。
只是,计划在落实之时,总是不免遭遇阻力,她此刻的阻力,就是每每过了凌晨一点,精神才会进入疲惫期的生物钟。
她在黑暗中之中翻来覆去,使得温岭远也无法入睡,最后只好将她抱住,无奈说道“要不,你再玩一下手机?玩累了再睡吧,不用勉强自己。”
宁樨却仿佛受到启发,不困,是因为不累。那么……
温岭远捉住她不太安分的手,“不是要早睡么?”
“睡不着。”她十分坦诚,笑着,凑拢温岭远的耳畔,吹气般地说道,“你不想吗?不想的话,就不要给我反应呀?”
温岭远无奈地叹声气,为自己禁不起她的诱惑,经由白色纱帘投入的夜色,不甚昏暗,使他能够看见,她清澈的眼里如盈水光。
对有情人而言,只一眼就足以使理智与克制丢盔弃甲了。
聚餐仍是在温济深家中,因他和乔老师都很与愿意为一大家人张罗美食。
宁樨他们是最晚到的。
温北歌过来开门,一见面便拿几分探询的目光看着她,不惧于宣告自己已经知道了她与温岭远的关系。
宁樨进屋之后,一路接触到的温南川,还有温济深的夫妇的目光,都多了更多的内容,是基于好奇心的一种友善。
沙发上,坐着两张陌生的面孔,按年纪算,都已过六十,只是因为保养得当,远比实际年龄要年轻。
温母穿一身剪裁合身的套裙,浅杏色,齐肩的中发,颈上和手上都戴祖母绿的饰品,胸口则别着一枚镶嵌绿宝石的、银杏叶形状的胸针。她是严肃且不笑的,整个人气韵光华,像一尊胎色润泽的古瓷器,且因为年岁延展而价值连城。她轻易使那些徒有外表的年轻女人自惭形秽。
温父则随意许多,穿一件靛青色的毛衣,大腹便便的,满面笑容。倘若不是提前知道他在商界那些杀伐决断的雷霆手段,宁樨一定会将他错认为成一位老好人,就像工厂里那些做了一辈子,淡泊名利的工程师,笑呵呵地带出一帮徒子徒孙。
宁樨的第一印象是,温济深长得比较像温父,而温岭远则更像温母一些。
她上前一步,打招呼道“伯父好;cia,你好。”
温母有些惊讶,没想到宁樨提前打听好了应当如何称呼她,且不论别的,这份用心值得肯定。因为,即便是出于礼貌,她也不愿意被人称呼为“阿姨”或是“伯母”。
温岭远与宁樨在对面沙发上坐下。
因为现场还有对此事尚不知情的温鹤庭,他们并没有将阵仗摆得太像是见家长,当然也是因为,温母和温父,都是活得过于自我,以至于对子女的感情世界,没有过分充沛的好奇心。只公事公办般的,问了问宁樨家里的一些情况,语气也很随意,与长辈同晚辈随口寒暄没有两样。
宁樨原本以为,温岭远说他父母对他与什么人交往不会太过干涉,这句话是用来宽慰她的,见面才知道所言非虚。她莫名觉得,温母和奚纹玉一定十分具有共同语言。
当宁樨说到自己准备往摄影方面发展的时候,温母似来了兴趣,突然问道“我们公司宣传部门缺一个摄影师,你想不想去实习?”
宁樨也不确定,这个问题有没有别的深意,她也没有往深里去想,只是如实回答说,自己在类似的媒体部门实习过,受不了给人打工的氛围,以后可能,还是更希望做自由职业。
温母点点头说“挺好的。”
宁樨原本觉得前面的相谈算不上热烈,但也气氛融洽。但是温母这个“挺好的”搞得她突然没了底气。温母是喜怒不太形于色的人,她没有办法根据表情去做判断。
怀揣着这份忐忑,宁樨找到一个机会与温岭远独处,趁机提出自己的疑问。
温岭远笑说“你想多了。在我妈这里,‘挺好的’已经是一个很高的评价了。你不为了迎合她而勉强自己去实习,且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职业选择倾向,在她的评价标准里,这都是加分项。她性格有些奇怪,不喜欢别人对她太过于逢迎。”
宁樨是将信将疑的,“真的么?”
离开饭尚有一段时间,温母起身,要去再泡一壶茶,说喝不惯这普洱,太苦。
她起身时,随手拍一拍宁樨的肩膀,“跟我来。”
宁樨不由地朝温岭远看去,后者投以一道鼓励的目光。
宁樨跟着温母一起进了茶室。
温母在楠木的抽屉里翻找着茶叶,一边问宁樨“玉、黄金、珍珠和宝石,你喜欢哪一样?”
宁樨秉承一个原则,遇到这样不明用意的提问,最好不要妄加揣测对方的用意,实话实话才不会出错,于是据实回答,“我喜欢宝石。”
温母顿下动作,忽地伸手,将胸口那枚银杏叶形状的胸针摘下来递给她。
宁樨几分愕然,有些惶恐地接过。
片刻,她笑了笑,却又胆大包天地追问“要是我回答说喜欢钻石或是珍珠,您打算送什么给我?”
温母也微微一笑,“那我只好俗气地给你封一份红包了。”
宁樨端着茶盘,与温母一道回到客厅里。
她自斟了一杯茶壶里的玫瑰花茶,吹凉啜饮,温岭远凑过来,拨一拨她的手指,低声地问“攥着什么好东西?”
宁樨微微张开手指,像握着一捧仙气怕它跑掉,只让温岭远看一眼,又立即合上。
温岭远笑了声,偷偷地说“知道这枚胸针什么来历么?”
“你可千万别告诉我,是你第二次遇见钟映的时候,给cia挑的生日礼物。”
温岭远敲一敲她的脑袋,“收藏胸针,是我妈的一个爱好。我送她的那些,她完全看不上眼。这是当年她十八岁时,我外公送给她的成年礼。”
宁樨笑了,“受宠若惊。”
这一顿晚饭,气氛十分融洽。
虽然他们聊天总会带到宁樨,但宁樨绝非这次家宴的主角,这使她感觉十分放松。诚然是顾及温鹤庭在场,但宁樨能感觉到,南川北歌他们对她与温岭远的故事都很好奇,但教养使他们没有多问。
吃过晚饭,宁樨原本是打算跟着小园他们几个年轻人一起去收拾厨房的,温鹤庭冲她招一招手,笑说“樨樨,你过来。”
宁樨便将手里的围裙挂回原处,跟着温鹤庭进了书房。
书房里,温岭远也在。
她与温岭远视线相汇,彼此都有些愕然。
温鹤庭关上门,当即喝道“不成体统!”
他瞥见宁樨给他怒声吓得一跳,又立即换上笑面孔,“樨樨,爷爷不是在说你,你别怕。爷爷今天,是替你主持公道的。”
等目光转向温岭远,再度拉下脸,“樨樨小你十三岁,又是晚辈。阿远,你现在这些做法,真是毫无分寸!”
宁樨不知道怎的,就想到了很久之前,温岭远学温爷爷训诫他的语气,那真是像得十成十。
她没忍住就笑了,然后在温鹤庭几分疑惑的目光中,自觉自发地,走到了温岭远的身边,“要训的话,您就连我一起训吧。毕竟这件事,说起来还是我主动的。”,,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m..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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