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杯茶,罗袖对这十几个少年道:“你们在这儿看着,差不多两个时辰便能凝固好,顺便,等这一批蜡烛凝固的时间,你们可以想想这中间灯芯儿用什么比较好。”
现在还没有棉花,罗袖考虑着,用葛麻的,这第一批,用的就是葛麻,不过苍生不太看好。
但要是换别的,罗袖又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只好让这些学生集思广益。
她刚从山上下来,便遇到了穿着一身青蓝细布衫的罗衡。
“秀儿妹子”,罗衡到底是村里唯一读过书的人,行的礼仪极为标准。
罗袖回以一个抱拳。
罗衡一怔,他没怎么跟这个同村的女孩子有过什么来往,没想到她是这样不拘一格的性子。
“你是特地来找我的?”罗袖一向只来直去。
罗衡道:“是的。我想问问秀儿妹子,你教会村人烧的水泥,可有意卖到外面去。以我的看法,这个要比豆腐有更大利润。”
罗袖眼睛一亮,她在乐安县买的那个宅子,为的不就是这个吗?只是一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人。
这个年代的农民,老实忠厚的一抓一大把,反而是精明而又心思正的,极为难寻,但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罗衡,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
至于说人都会变,以后的罗衡会不会一心向着村里不一定,但是世上事世上人,哪有百分之百把准的。
罗袖从骨子里就不是什么担心失去的人,就连性命,不也是因为苍生的绑定才多了这一次?之前一直想要慢慢推进,也是没多大动力,另一方面便是考虑着罗家人。
咄咄逼人的钟兰新,反而是让她改变了这种想法。
这是个掌握着军队的人想让谁生谁死就可以妄为的乱世,不怕一个人有本事,只怕一个人的本事太小了。
想要自由自在,就必须在能力上远远高于一般人。
这是个连在安平社会也能适用的规则。
因为这些考虑,罗袖笑着对罗衡道:“走,回我家慢慢说。”
罗衡有几分不好意思,稍后罗袖一步走着,道:“我并不是想要单独为自己谋利益,当然说一点不为自家也是假的。我觉得,用水泥,咱们村里能赚更多钱。我看了,水泥很坚固,这能是筑造坚固堤防的利器,或许利用水泥方子,还能得到一方军阀的庇护。”
“不过,这些都是锦上添花,毕竟你已经把咱们村的最大麻烦解决了。”
罗袖笑道:“你想的很好,不过水泥是个双刃的利器,咱们不能把方子握在手里,散出去让别人吃这个大饼算了。我现在做的石蜡,要比水泥更轻松更赚钱。”
罗衡有些惊讶,不过转念一想,这也很正常,毕竟这个妹子现在是由神仙教导的,仙家之物,那可有一物是平凡的!
两人说着话就走到村里,村里如今各个大道小巷都是水泥路,家家户户门口也用水泥铺的平平整整,有那动工晚的,这时候还在上面盖着稻草,不让走,免得踩坏了。
罗袖经过,这家那家的婶子大娘都要拉住送个甜瓜麦芽糖什么的,她不要还不行,非得给塞手里。
等人走远了,才有一个大娘朝罗衡翻个白眼儿,跟旁边人道:“如今一看,这衡小子也不是个厚道的,现在秀儿可是咱们全村的福星,他一个还没成亲的男人凑到跟前做什么?”
在罗袖决定以后要大撒手,把一些能让生活更方便的技术方法交给村人之前,她是完全没想到,这样的行为会让村里人开始直接把她本人当做神仙供奉起来。
前几天,村里人还在私下商量,要不要给罗袖立个生祠,这事儿是罗大哥听说后赶紧阻止才罢的。
他可不想妹妹被村人捧在高处下不来,那以后人人有事了都来求,自己妹妹岂不是要忙死?
再说,神仙也不能干预凡人生死,万一就有那想不开的,非要妹妹施展神通救人什么的,不做反而要落人埋怨。
罗袖和罗衡一起走到罗家,徐大户父子二人正坐在院子里和罗家人亲切说话,看到她,徐大户便站起身,笑道:“知道姑娘在忙,也没让令侄去请,没想到才没多会儿您就回来了。”
别不是神仙还教了这姑娘千里眼的神通吧。
罗袖不知道徐大户的想法,让罗衡随便,这才问徐大户,“您老亲自过来,是有什么事要商议?”
徐大户忙道:“这可不敢当。听我家这小子说贵村铺了一种好路,便过来瞧瞧。”
罗袖一笑,抬手道:“请坐。”
因为这个姿态,徐大户注意到罗袖身上穿的还是葛麻衣服,便道:“我前些日才从南方的建州府购买了一批上等丝绸,其中有两匹上好软罗,做夏衣正合适,我让人做好衣服给您送来。”
罗袖听得又惊讶又好笑,“徐大户,你这是怎么了?有事直说,别这么客气。”
徐大户搓手,“没事。姑娘乃是神仙弟子,本就应该尊敬有加的。”
“神仙倒是讲究平等的”,罗袖笑道,见徐大户的确没什么事,便转头与徐宫说话。
徐家父子在罗家没多留,交接了这次的五香豆干、素鸡,徐宫提出想要贩卖罗家的水泥,罗袖直接把配方跟他们说了,惊得徐大户要跪谢师恩,被罗袖阻止,再三感谢后,就带着儿子赶紧上车离开了。
倒是离开罗家洼之后,徐大户惊喜的头脑才冷静下来,跟儿子道:“罗姑娘既然能把方子告诉咱们,肯定是不打算瞒着的,未来知道水泥怎么做的人肯定越来越多,但能做大的,还是得是一些财力厚的。我们既然最先得知,那就先去收购生石灰、黄土、石头,到时候做这个上游生意,也能赚不少。”
徐宫点头,“听说西北诸地多上等石灰,儿子去那里收。”
当晚,罗老叶让两个儿子请来村长和几个村老,商议把水泥方散出去的事情,至于罗家现在的酸脂粉,罗袖也不打算做了,准备交给村人。
还有,她的第一批石蜡做成功了,需要搓灯芯的、分离石油杂质的,这些人手加起来,就要不少,所以村人现在手里的豆腐生意,基本上可以下移。
或是分散给家中亲戚,或是教给邻村村民,都可以,但一点就是要免费教。
其实在罗袖看来,豆腐这个生意完全可以放开手了,让别人去做,既能结个善缘,以后也能吃到更便宜更美味的豆腐,完全是利己利人。
不过是考虑到村人还处在刚刚挣了些钱的穷人阶段,要让他们放弃肯定不舍得,才提出这个过度方法。
然而罗老叶把闺女的意思转达完了,那些老人和村长一律表示,他们马上就能把豆腐手艺交给亲戚们去,酸脂粉怎么做也不学,可以直接去给罗袖干活儿。
桌子上放着两盏蜡烛,把这个小小的地方照得十分明亮,罗袖懒懒地靠着桌边在看书,平旦兄弟姐妹六人一个挨一个的,就围坐在桌边写作业。
罗老叶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心里真是又喜悦又满足,他已经决定,明日就去东山烧水泥的地儿买两袋子水泥,把爹娘的坟墓好好的修一修。
顺便,也告诉一下他们,咱罗家出了个大人物,好让爹娘在下面也没有小鬼敢欺负。
“村里人都同意你的安排”,罗老叶在旁边坐下来,跟闺女说道,“他们也精着呢,都知道蜡烛比豆腐更挣钱,我一说那一个个的都赶紧地要把豆腐生意给亲戚。”
罗袖笑了笑,道:“爹,我把什么都教给外人,您心里不介意吧?”
“介意什么?爹是那短浅的人?再说了,咱们不是要用神仙所授做好事吗?总不能让我闺女挣了钱再去辛辛苦苦布施,还要亲自把饭喂到他们嘴里不成?”
罗老叶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凑在了一起,倒是又说,“你心里得有数,既然把神仙弟子的身份公布了出去,你得先跟神仙要个能护住你的东西。在村里倒是不用担心,有你教给他们过好日子的各种东西,他们谁不护着你?就担心外面那些军阀知道了,会逼你给他们效力。”
听到这么一番话,罗袖挺庆幸的,亲人考虑的第一位永远是她,笑道:“爹,你可以出去试试咱们村外的八卦阵,不是走正路进来的,根本连门都找不到。”
当初那些树,还是罗老叶和两个儿子一起去给闺女挪的,但是他真没有走进去试过,听到闺女的话,感兴趣道:“行,那我得空了去走一走。”
一会儿,罗老叶便走了,平旦举起手,“姑姑,我写完作业了。”
罗袖拿起来看了看,没有糊弄事儿,便给他奖了两个小熊棒棒糖。
后面的几个一看,第一被大哥抢走,都有些解劲儿,平辰那奋力疾驰的小手手都明显慢下来。
罗袖也不催促他们,捧着从苍生那儿忽悠来的穿越小说继续看。
反正这一比较,她就感觉自己这个穿越的挺猖狂的。
苍生如果听到她这个心声,一定要回一句“不是你猖狂是我太笨。”
接下来几天,罗家洼村外的水泥路上人影往来不绝,这一切都是因为罗家洼村人实在太大嘴巴,一个个得知秀儿姑娘要他们把豆腐技艺传给亲戚,可算找到机会跟人显摆了。
按照罗家人公布秀儿神仙弟子身份的步骤,他们觉得这是要把美名向外的传扬,那一个个简直都化身成当代说书人了。
跟亲戚们吧啦吧啦一通讲,罗袖有个神仙师父的事儿,瞬间成为十里八乡的头条新闻。
紧跟着,就开始有妇人提着一篮子的香烛过来罗家洼上香。
罗袖第一次听到苍生转播这个发生在村口的事儿时,僵了足有好几秒。
一刻钟后,一个跟着她学制石蜡的少年许发跑过来汇报,这时罗袖已经整理好心情,正色对许发道:“找一个老人守在村口,来上香的一律制止。”
许发道:“那个妇人说是上香谢您的,她家快揭不开锅了,他男人来咱村里学会做豆腐,一家人总算不用挨饿。”
“这样吧,你转告那些上香的,我师父这个仙人不喜香火,只要真心感谢在心里祝祷一番便可。若是想做些什么表示的,那就把这份善意传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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