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野鸡扑棱翅膀的声音,奶奶向那边看了一眼,笑道:“小三子捉野鸡呢。”
罗袖点点头。
罗章无奈地看她一眼,“你是不是又没怎么吃晚饭?”
以前妹妹就是这样,吃东西太挑嘴了些,但那时候想着裴故能力不错,应该能让妹妹天天吃白面饼子,家人也都不担心。
现在,还真是让人发愁,“你这样以后怎么办?”
罗袖想了会儿才明白二哥是担心她会因为挑嘴挨饿的意思,笑道:“二哥,你忘了,咱们有土豆儿啊。”
想到土豆儿,罗章和老太太脸上都露出笑容。
季三儿提着一只野鸡回来了,窑洞边这两天都放这一桶清水,他放下火把就提着水桶去远一些的地方清洗起来。
野鸡处理好之后,也没弄什么麻烦的,依旧是和之前一样,弄些泥把鸡糊上塞到窑洞灶里烧。
至于调味料,还是那带着些苦味的盐疙瘩。
正烤着鸡,又过来了一个人,是张平。
看到这里坐着好几个人,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来给秀姑姑和小三子做伴儿。”
罗奶奶很喜欢这个懂事的孩子,招手道:“是平子啊,过来坐。”
张平坐了下来,罗奶奶问道:“你娘最近都在做什么呢?”
他们那边闲话起来,罗袖却在想该是给小三子起个大名了,还有家里的两个侄女,大丫二丫什么的,也太没有特点了。
半个时辰后,罗袖把叫花鸡从火堆中扒拉出来,撬开壳儿,两个大鸡腿儿一个给了奶奶一个给了小三子,剩下的她和二哥、张平三人分着吃。
之前她带回家的叫花鸡,罗奶奶都没舍得吃,现在这个大鸡腿儿她仍然不舍得吃,自己撕了一条肉,就要把剩下的给张平。
张平连忙躲到一边,“罗奶奶,秀姑姑给我分了好多鸡胸肉呢,那些您吃吧。”
老了,还吃这好东西做什么。
老太太心里这么想着,又要把剩下的给罗袖,“你们年轻,容易饿,多吃点。”
罗袖倒没拒绝,但接过来后一会儿就给奶奶撕一条肉递过去,让她吃了一半儿,剩下的则都进了自己的肚子。
吃完鸡肉,又说了会儿话,罗袖和季三儿、张平三人就靠着树干席地睡了。
罗袖让苍生定了闹钟,一个时辰后起来换二哥和奶奶睡,这时候已经是戌时末,罗章干了一天的活儿,已经很困,也没跟罗袖客气,说了句有事喊他,枕着根树干就陷入深眠中。
罗奶奶心疼孙子,把外面的褂子脱下来给罗章搭上去,对罗袖道:“我觉少,再给你做会儿伴儿。”
罗袖一个人也可以跟苍生聊天啊,不过老人家爱操心,她只笑道:“您想睡的时候就睡,这么多人在呢,我一个人看着可不害怕。”
罗老太太笑道:“秀儿,这一遭你总算是懂事了,以后啊,这日子就错不了。”
子时的时候,罗袖把还没有烧完的大树杆拿了出来,放到距离他们不远的空地上,又点了一堆火。
罗章和张平都睡得很熟,这些动静没把他们惊醒,倒是小三子起来了,前前后后帮着罗袖拿掉窑里还没有烧完的柴。
罗老太太道:“也别喊他们回家了,就在这儿睡一夜吧。”
罗袖同意,这大半夜的再下去,还要惊动家里人,再说她也很困,不想摸黑下山。
这一觉睡下,再醒来时已经是东方日出的时候。
罗袖一睁眼就看到在窑洞口徘徊的二哥,坐起来伸了个懒腰,问道:“二哥,窑里还热吗?”
罗章回头道:“温乎乎的,应该不会烫到人,现在开窑吗?”
罗袖过去试了试温度,点头,“差不多了。奶奶呢?”
“我让小三子先把奶奶送到家里”,罗章道,“山里露水大。”
正说着,去捡小树枝的张平背着一捆树枝回来了,罗袖道:“张平,我们现在要开窑,你在外面接。”
张平一听这话,赶紧放下树枝跑了过来。
窑洞内温温暖暖的,倒是比外面还舒服,罗袖进去,没一会儿就递出来好几个烧的浅红的茶杯。
罗章接过来,手指屈起一敲,清朗的空响响起。
又一个陶锅递出来,张平赶紧接住,学着罗二叔的样子敲敲打打,一张瘦巴巴的脸上满是笑容。
他们共烧了二十几件陶器,只裂了一个茶杯,其他的都是工整完好的。
罗章惊讶不已,提着一只茶壶边看边说道:“没想到你们还真做出来了,还做这般好。”
没有上漆的陶器不那么美观,但想到这些就只是用一些泥巴和树枝做出来的,罗章心里就有一种变废为宝的喜悦。
张平,这时候已经想着自己烧陶挣钱了。
罗袖更关注她的铛子和陶刀,因为没有涂釉质层,陶刀外层没有玻璃质外壳,也不知道好不好使。
苍生扫描过这一批陶器,奉承道:“主人,这些陶烧得挺好的。等找到煤,您就能用瓷器了。”
罗袖:“没想到你还有马屁精潜质。”
苍生嘿嘿嘿。
季三儿回来的时候,将那半桶推光漆提了来。
罗袖正打算回家去拿漆呢,见小三子这么心细,不由摸了摸他的脑袋。
季三儿不自在的躲了一下。
之后就是刷漆,再放回窑中低温定膜。
他们这边刷好漆,许槐那些小子才上山来,看到黑漆漆的陶碗,一个个儿都直呼错失了宝藏,跑到张平跟前让他说一说这些东西怎么变成这样的。
漆干了之后,陶器们再次被放进窑中,罗袖一直在旁看着火候,饭也没顾得上回家吃,一个时辰后,封窑等待降温的时候才回家去。
这时候家里早就吃过了早饭,但锅里有给罗袖和小三子剩的饭,依旧是高粱米和饼子。
看着黑红色的饼子,罗袖不禁哀叹:“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等会儿把铛子拿来,一定要做煎饼果子。”
腿边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姑姑,什么是煎饼果子?”
小平夜扒着罗袖的膝盖,黑亮亮的眼睛中一闪一闪的都是光。
罗袖捏了捏他的小疙瘩鼻子,笑道:“煎饼果子就是好吃的?你不是跟你哥哥他们去西山口开荒种地去了?”
“我和爹一起回来拉粪”,小平夜说道。
罗袖赶紧把他提到一边,“怪不得姑姑闻着你身上有臭臭的味儿。”
小平夜十分无辜地伸着两只小肥手,“姑姑,我已经洗手了。”
罗袖好笑,道:“待会儿跟姑姑去山上把陶碗、陶杯都搬回来,就给你做煎饼果子吃。”
“嗯”,小家伙用力点头,跑出去跟已经装好一车粪肥的罗二哥道,“爹,我待会儿去山里给姑姑帮忙,就不和你去地里了。”
罗袖:人家这个小劳力还真看得起自己。
未时末,罗袖开窑,许槐那一群小子这次都守在边上,一个个争先恐后要去窑里取陶,罗袖叮嘱了小心的技巧,边让他们轮流进去取。
很快的,外面的土地上就放了两排黑亮的陶碗、陶锅。
经过低温定膜,这些陶黝黑发亮,质量十分好。
许槐那几个一开始都只是打着帮张平的想法,完全没想过这位秀姑姑能真的把陶器做出来的可能,此时看着这些比他们家里从镇上买的还要好看的陶碗,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然而这样的品质,早在罗袖的意料之中,因为用的土不好,这些陶碗有些厚,她拿起两只陶碗磕了磕,倒是挺结实的。
罗袖拿了陶壶茶杯、陶铛、陶刀还有给二叔家做的陶锅,便对张平等人道:“剩下的这些杯碗之类的,你们分了吧。”
张平手里拿着一只陶碗,不好意思道:“姑姑,我可以用这个窑继续烧陶吗?”
罗袖点头:“当然可以了,这本来就是你们挖出来的。”
张平立刻满脸欣喜,捧着碗就深深给罗袖行了一礼,“谢谢姑姑。以后您需要什么,跟我说一声就成。”
罗袖离开后,许槐等人才围到张平身边,“我们都没有怎么学会怎么烧,还有漆怎么做。你会吗?”
张平是他们中对烧陶这事儿最积极的,经常早早来给秀姑姑帮忙,如今一见着烧出来的陶,众人皆后悔不已。
他们谁家都没有太好过,能学会一个挣钱的手艺,谁不想啊。
张平自知自己是忙不过来的,就道:“我差不多都会了,漆的话,就先用秀姑姑做好那些吧,等用完了,我们手里肯定也有了卖陶赚来的钱,到时去县里买就是了。”
众人一想,也是,秀姑姑当初做漆都没教他们,肯定就是不想教,他们总不能腆着脸上门去学。
剩下的这些有八个陶碗、八个陶杯、三个陶壶,小子们商量着就分了。
太阳西沉下去,橘红色的光芒洒向大地,将人影拉的长长的,张平怀里抱着两只陶碗三只陶杯,脚步轻快的走向位于村东南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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