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云从未见过这样的天。
她见过万里无云的蓝天,见过璀璨星河的夜空,见过乌云密布的阴天,见过浓墨铺过的黑夜,见过万丈霞光的日出,见过夕阳西下的落日……
可唯独没见过这样的晚霞。
火红的霞光像是将整片天都给烧了似的,整片天空都沉浸在一切血红之中,那红光将她身上那件素雅的白衣都给映红了。
让人远远一看,像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姑娘在等心上人。
风吹动着树上的铃铛轻轻做响,南宫云靠坐在树下的秋千上,轻轻晃动。
她哼着一个小曲,躺在地上,什么也没做,就静静的看着,看着这火烧云的晚霞。
这是去年七夕之时,宁辰羽带她来的那个无人山峰,树上的铃铛仍在,可她现在才知道,这些铃铛原来也是红色的。
至于千秋,她不知道是那个时候就有的,还是宁辰羽后来做的。
挂着秋千的绳索上已经缠满了蔓藤,蔓藤上是树叶枝丫疯长,似要将整个秋千都给吞噬似的。
看这蔓藤疯狂的模样,她猜,应该那个时候就有了。
微风佛过地上的青草,吹成了一排排麦浪,四周安静的只有风声,铃铛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没想到他们还真应了那七夕节里的人,一晃,便是一年未见了。
大概是距离近了,那埋藏在心底的思念翻涌而出,将南宫云全身的血液都要点燃,这份被她压制已久的思念,就像现在这火烧云的天,要把她烧化了。
没人知道,她心里有多压抑着自己这近乎疯狂的想念,就像是那平静的海面压抑着那海底的海啸一样。
若不是陈老与她说了一些事,那么今夜的晚霞不是天映红大地,而是大地映红整片苍穹。
“有没有看到大将军?”
“没有。”
“有没有看到大将军?”
“没有。”
“……”希望一回来,便挨个帐篷问了个遍,结果都没有看到南宫云的影子。
找了她一晚上,还是不见人,现在是逢人就问,但,没人见到。
“陈老,陈老。”希望看到一边的陈老,喊着问道。
陈老一看到他连忙转身就走。
希望追了过去问道:“有没有看到大将军。”
陈老吹了吹胡子,竖起三根手指头道:“你已经问了我三遍了。”
这孩子,莫不是今日受了什么刺激了?
“那我怎么知道你我问过你以后,你有没有见过。”
“……”
“大将军不在,你们怎么都不着急啊?”希望问,平日里,江天龙对大将军最为挂心了,今日也不知怎么的,他都说了好几遍,大将军不见了。
他也就哦了一声,没啥反应。
“……”陈老要不是一只手被他死死地拽着早跑了,这离他们打完战也就过了一个时辰,而一个时辰之前,南宫云可还坐在帐篷里,是听到战役情况后才离开的。
才一个时辰不见人影,还不至于就叫不见了吧?
“你若是想要找她,就乖乖的去她帐篷等她,说不定啊,她现在就在帐篷里。”陈老扯了扯自己的手臂,没扯出来,只能是安抚道。
“也对。”希望垂眸一想,放开了陈老,朝着南宫云的帐篷跑去了。
陈老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抓得可疼了。
不就是想知道那只箭羽为何会爆炸吗,至于这般火急火燎的,现在的小屁孩,怎么这么一点耐心都没有。
还是他的小锦乖,啥事都能沉住气。
陈老回到帐篷里,刚坐下,南宫锦就急匆匆的跑了回来,一进屋,仿佛没看到他似的,拿起药箱走就。
“小锦。”陈老喊住了人。
天权支属的规矩是不可疾行,最守规矩的人既然不守规矩了!
“师父。”南宫锦抬眸,这才看到帐篷里还坐着一个人,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句,
陈老抬手开始研磨,他扫了一眼南宫锦左手的药箱子,要是谁出了什么大事,他肯定不会是最晚得到消息的,而且,也不会只有南宫锦一人过来拿药箱子。
他道:“你这急匆匆,是要干嘛去?”
“冰副将受伤了,徒儿前去看看。”南宫锦如实回答道。
陈老觉得自己脸被人打了肿了。
他一口气闷在胸口,不让不下的,一说到这个冰昙,他就……气不打一出。
为什么气不打一出?
倒也不是他不喜欢冰昙这小子,就因为他骗南宫锦说他手腕上的那条手链是他送,冰昙这小子怀恨在心,私下就没给他好脸色过。
这冰昙也不计较南宫锦忘记一切的事,就计较那条手链了。
你说他气不气!不就是一条手链吗?!不就是一条黑色玉石手链吗?!
南宫七属多的是!
原本南宫锦对他是有礼有距,客客气气的,冰昙是热脸贴冷屁股,他看着,倒也欢喜,就觉得他徒儿给他长脸了。
哪知道,这脸还没长多久,南宫锦就变了样,虽说对冰昙还是爱理不理,倒不会在拒人千里之外,而且他知道,只要是关于这冰昙的事,他肯定是竖起两个耳朵听。
“师父,徒儿去了?”南宫锦见陈老不说话,心中又担心冰昙的伤势,不由开口说了一句。
“不就是一个小小的烫伤么,让其他人去就行了。”陈老拿起笔,沾了沾墨,瞄了一眼南宫锦,说道。
南宫锦站在那里沉默良久,他垂眸看着手中的药箱子,也在心里反问道,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烫伤,何必他亲自前往呢?让别人去就行了。
可心里,却迟迟没有应答。
他握紧了手中的药箱子,抬眸低沉道:“我不放心。”
试问南宫七属乃至南国百姓,何人不说一句天权支属弟子的医术高明,随便一个弟子出去闯荡江湖,都必然名扬天下。
一个小小的烫伤,谁处理不来?
可他却说了:我不放心。
陈老顿住了笔,如果说,冰昙做换心手术那个时候,南宫锦说我不放心,他还不觉得有什么。
而一个小小烫伤,却让他说出来【我不放心】这四个字。
这短短的四个字,就足矣证明一切了。
墨凝聚于笔尖,从毛笔的笔端落在了宣纸上,一摊小小的墨汁慢慢的不断扩大晕染开来。
陈老看着眼前的宣纸,南宫锦就是这张宣纸,空白全新的,而冰昙就是落在他心中的这滴墨。
然而,并非什么墨都能在这宣纸上落下无法磨灭的痕迹。
唯有那心中,刻在骨血里的那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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