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照面,池鱼便感受到他身上清寒的冷气。
漆黑的眸里染着凉意,像是冬夜幽寂寒潭中的一捧孤月,冻得人舌根都是麻的。
池鱼眨巴眨巴眼,感觉她又双叒叕把人得罪了。
往后台一瞧,果不其然,系统给了个中规中矩的:作值998。
池鱼咽了口唾沫,想人八成是等她自己自白等得不耐烦,要过来亲自提审她了。
大难当头,能保一个是一个,将变回鸟形的小华仪从脑袋上摘下来,切切嘱咐:“乖祖宗,去玩吧。”
小华仪不肖她多言,给她一个珍重的眼神,落地后连翅膀都忘了用,小短腿飞快倒腾着跑远了。
身后事安排好,池鱼坦然面对着临殷,
她的胆子已经练出来了,至少表面上还可以做到含笑:“哥哥找我有话说?”
临殷起初并不是想来同她发难的。
南钰起身去到船头,说准备和池鱼换班不久,陆白芷和临故渊便相继从调息中醒来了。
陆白芷在与魔炎鸟一战中收了轻微的伤,那伤口迟迟未愈,引得临故渊分外在意,主动要给她疗伤。
两人刚一同经历过生死,久别的疏离在担忧的眸光中一触,便化作了浅淡的暧昧。
一个浅笑含情,一个低首羞涩。
饶是临殷这样不染风月之人,也看出了气氛之中浅浅的情意。
不知怎的,忽而想起了枯坐在云石上伶仃忧愁的背影,和那一双黯淡失神的眸。
心口微微一动,便起了身。
结果呢,
她并没有想象中的忧愁,调戏弟弟调戏得正欢,狗爪子在人身上摸了一把,转过身便窃笑得直白又变态。
眼睛滴溜溜乱转,分明是在想什么龌龊事。
他真实瞎了眼,白操了一回心。
……
南钰早在临殷现身的刹那站了起来,闻言转眸看向池鱼,以及那她背在身后抖得宛如筛糠一般的手,直觉自己不该呆在这,否则要出事。
然而行舟内外就两个分割开的空间,屋里已经有了陆白芷和临故渊。他想了想,走上前拱手道:“主上,我暂且回避一下。”
临殷未应,
南钰倒也习惯了他这副沉郁寡言的样子,没有多心,迅速低着脑袋进屋去了。
他挑帘进到行舟内舱,临殷则迈步走出甲板,
门口在他背后封上结界,饶是外头就是广阔的夜幕星空,池鱼却感觉像是被关进了小黑屋,一刹那惊慌起来。
……
知道临殷有魔族血脉这事该不该招,应该怎么招,她还没想个最佳方案出来。
于是池鱼决定后发制人,见招拆招。仰着脑袋,笑吟吟只等着临殷先发难。
临殷在原处立了一会儿,垂眸望着她,微微蹙着眉,像是在消化着某种晦涩的情绪。
打量她的眸光似剑,从头到脚,一寸一寸地挪过,冷淡地评估着。
池鱼说要按捺,到底是受不住那样的视线,咽了口唾沫,小心地往后退了一步。
“哥哥在看什么?”
这一问,果然结束了她的煎熬。
临殷的眸稍稍一抬便从她身上错开,冷淡:“看你有什么稀奇的。”
池鱼一脑门子问号,展着双臂,自个也低头看了看。
末了,脸不红气不喘,朝他好奇问:“那可看出什么来了?”
临殷明显是情绪不高,冷笑也笑得短促,亮光没有沁染进眸子里,寡淡:“没什么稀奇,顶多是比常人蠢了些。”
池鱼是预计讨夸的,没想到得了句骂,一下老大不高兴地拉长了脸,也忘了怕他了,重重地哈了一声:“哥哥回回说我蠢,我从前从不争辩,但这不代表我就默认了。”
“我是性格粗些,容易惹出纰漏来,有些事原本不欲多嘴泄露,并不是因为我真瞒不住,而是对哥哥不设防,这才……哥哥懂我意思吧?”
她想了想,又指了指舱内:“好比说复生那件事,我随口便透露给了小华仪。为何?因为我已经将它当做了自己人,有些东西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早些透了底,大家还可以相互兜搭遮掩一番,共事起来也方便。”
临殷听她七拐八绕地一通铺垫,明白过来两人说的根本不是一件事,又鸡同鸭讲。
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人,眸光沉得要凝出冰来。
确实想不明白,
这样一只蠢鱼,沟通起来都如此困难,有什么可稀奇的?
何至于让他担忧,怕她情路受挫得太严重,想着遮掩一二?
于是他也呵了一声,就着她的话头反问:“你要同我摊底?”
他这么大喇喇地问出口,池鱼反倒不敢接。
临殷什么底,她知道得一清二楚,问题是现在这个阶段,两人谈不上多深的交情,知道多了有丢掉小命的嫌疑。
斟酌了一会儿,讪笑:“那倒也不至于,大家还是各自留一条底裤罢。咱们还没熟到那个份上,太开诚布公了……咳,受不住,咱们只要别影响这次秘境之行便可。”
临殷沉默下来,
一撩衣袍,坐下了。
隔了好一会儿,冲她伸出了右手。
池鱼即刻一个小跳躲开些许,
临殷眸色一沉,“躲什么?”
她慌忙恶人先告状:“下意识、下意识的反应!从心之举,哥哥你气场过于强悍,怪不得我!”
临殷:“……”
他唇角动了动,终是什么都没说,面无表情冲她摊开了手,
池鱼的视线一低,落在他的手上。
临殷修长的指尖,肌肤细腻如玉,掌心却停了一缕漆黑的火焰,永无止息地燃烧着,撕裂了他掌心的皮肤,直往肉里钻。
临殷凝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池鱼的表情,冷淡:“如你所见,我确实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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