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箐骤身躯一软,众人大惊,台阶上疾喊声立时乱成一片。
“阿箐!”
这当口,青石阶段下爆起一声厉呼,来人既惊且急,又怒又恐,赫竟是魏景。
邵箐还真没看错,确实是魏景赶回来了。
只他没想到,赶上的却是妻子正阖目缓缓滑落的一幕。
……
魏景日夜不歇往回赶,马力竭,他最后一段直接弃马狂奔,将一众亲卫尽数抛在后头,硬是尾随韩熙抵达。
他没有先回郡守府,他已想起了法会,这事儿妻子早写信告诉过他,他更急,抄近路直奔金泉寺。
方才一抬头,见邵箐正在韩熙王经等人的团团簇拥下出了大殿,安然无恙,他大喜。
妻子往他这边瞥了眼,他忙要喊她,谁曾想一句话还未出口,她竟阖目晕厥。
魏景大惊失色,脚尖连点,疾冲而上。
“阿箐,阿箐!”
一身玄衣风尘仆仆的魏景突兀出现,接过妻子连喊几声,邵箐未有反应,他焦灼大怒,厉喝:“还不快唤府医!颜明呢?!”
他面色阴沉沉,眸带血丝,急怒下形容可怖,瞬间让正惊诧的众人回过神来,韩熙已经奔往平城官吏那边,把府医给提过来了。
“快,快看看夫人如何了?”
魏景单手搂着妻子,另一手托起她的手腕,府医忙忙凝神探脉。
“如何了?”
“禀主公,夫人寸脉关脉右尺脉俱如常,唯独左尺脉紊乱且弱。夫人腹中胎儿安然,身体其余地方也康健,唯独这头部……”
府医也知主公心急,长话短说,直接了当道:“夫人怕是方才磕碰过头部!”
这府医是从高陵一路带出来的,和近前诸人一样,对邵箐的宿疾很清楚,一语正中关键。
魏景一凛,立即看向王经,王经“砰”一声重重跪下,愧急:“确是如此,属下无能,请主公责罚!”
魏景急怒交加,只并顾不上责罚王经:“颜明,颜明可在?!”
颜明不在,他本就是个性情古怪的人,又逢妻子生产未出月子,这水陆道场,他压根就不凑热闹,现人还在平城。
邵箐这头疾,一向都是颜明主治的,确认过昏厥不影响其它,目前也没法紧急治疗后,魏景立即下令,备车折返平城。
他直接打横抱起妻子,要疾冲下山。这时随韩熙先一步折返,正候在一边的校尉王真忙禀,说贼僧已悉数制服,其五歼杀,其六活擒,另孟氏母女也一并拿下。
闻听孟氏母女,魏景黑眸中闪过一抹阴鸷血色,他声如寒冰:“悉数押入地牢。”
现在还顾不上处理这些人,魏景扔下一句,匆匆下山。
府医提醒,夫人最好不要颠簸,马车本是垫得厚厚的,也不敢疾行,只放缓速度尽力往回赶。
车厢内,魏景小心将邵箐的头部护在自己臂弯,她双目紧阖,脸色有些苍白,一动不动倚在他的怀里。
魏景心中大痛,既急且惧,俯身紧紧贴着她的脸:“没事的,我们会没事的。”
他在害怕,他真的很害怕她会出什么意外,头部为人体首脑,能引发的严重问题太多了。
这几年,颜明可是反复强调过,她万不可再磕碰头部。
他一时又悔恨,悔恨自己当初在黔水边时没能再坚持久一些,若他当时状态能稍好些许,就不会让她磕到额头。
想起那时她鬓角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淤青,他心脏不可抑制地紧缩成一团。
他很怕,怕她若是……
“不会的,不会的!”
魏景打断自己的思绪,若真危急,府医不敢怠慢的,不敢还建议他回去找颜明。
理智告诉自己是这样的,但他还是控制不住恐惧,这世上他可以失去一切,唯独不能失去她。
魏景不断试着妻子的呼吸和颈脉,万幸并未出现他担心的情况。马车微微摇晃,度日如年般的煎熬下,终于赶回了平城。
早有人打马回去,颜明已等在正院。
一见魏景抱人冲进来,他拧眉怒道:“不是说过很多遍了吗?彻底伤愈之前,她是切切不可再磕碰到头部的!”
现在说再多也没用了,魏景急问:“那磕碰了呢?会如何?可会有性命之忧?!”
咬牙问出最后一句时,他面上的焦躁已无法掩饰,颜明眉心紧蹙:“不知,具体要看磕碰情况。”
他倒很能理解魏景的焦惧,第一时间探头看邵箐脸色,接着又补充一句:“她无性命之碍。”
魏景重重喘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最害怕的事情不会发生了,他冰凉的手足好歹恢复好些温度,后脊沁凉,汗湿重衫,他不禁闭了闭眼。
心好歹放下一些,但焦急依旧,性命无忧,只妻子这头疾不知如何了?
一行人疾奔入了正房,魏景将邵箐小心放下,颜明立即坐下凝神听脉。
他这脉听得真有些久,左手切完又换右手,神色渐凝重,让魏景刚略放下的心重新提到半空。
“存山,如何了?”
室内落针可闻,久久,见颜明收回手,魏景急问。
颜明却缓摇了摇头,没说话,又伸手去翻邵箐的眼皮子,并细细触摸她鬓角几个穴位。
他最后说:“需待她醒了看过才能确定。”
怎么回事?
魏景不安,但颜明没再多说。
他很快就知道,为何需妻子醒后才能确定病症。
……
邵箐感觉自己就是晕眩了一会,也没多久,恢复知觉后她第一时间感受腰腹。
一切如常,不疼不痒。
她正大喜,忽耳边传来一个低低的男音。
低沉,醇厚,微微带些疲惫后的沙哑,却异常熟悉,正是她日日记挂的郎君,魏景。
邵箐大喜过望,睁眼手一撑床就坐起。
“夫君?”
魏景几乎是下一息就来到床边,熟悉的双臂半扶半拥着她,他关切问:“阿箐,你磕着头了,可有何处不适?”
不适?
有的,有点晕晕的,但不严重,听他声音强自压抑焦急,她忙安慰道:“没呢,就有些许晕眩,没事的。”
邵箐精神不错,脸上苍白也褪了,笑语晏晏,看着一切如常,魏景绷紧了小半天的心弦陡然一松。
他露出笑意,刚想说那就好,谁知这时,妻子却抬眼看他,奇问。
“夫君,怎地不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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