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最终诊断 > 565.你真的了解胆结石吗?

这件医疗纠纷看似原因在实习生误拔T管,最后导致病人胆总管损伤出现胆汁瘘。原因就和熊博说的一样,无非是带教和他本人对实习生的教导不足、监管不力,最后才导致了这起事故发生。

    熊博是这么认为的,实习生也觉得原因更多的在自己,医院处理也是按同类事件去办的。

    同时病人也觉得自己成了实习生成长的垫脚石,疼肯定疼,但为了伟大的医学发展,他表现得通情达理,没有过多刁难。见二次手术自己恢复的不错,只要了一小笔误工赔偿,并没把医院告上法院。

    就连当时来做鉴定的专家,也没把事情往手术上靠,觉得这就是一起误操作而已。

    然而现在,祁镜却把整件事回溯到了手术台上。

    谨慎的外科医生在做完手术后,都会第一时间在脑海里回溯整个过程,确保过程结果都无误后,才敢放松下来。熊博也不例外,所以在祁镜把话题扯上手术台后,他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坏了!

    当时做完那台手术,他就和往常一样,反复回顾并质疑自己的操作细节。并不是他觉得手术做的有问题,而是整个过程中肯定会有这样那样的瑕疵,熊博希望能反思自己的错误,让下一台手术可以做得更好。

    在当初他那个年纪,身体正值高峰,但再往后就要开始走下坡路。而技术在大量经验和知识的积累下,正处在了大涨阶段。

    熊博希望在尽量保证体力的基础上,对手术技巧精益求精,所以他对自己的要求也有点多。而那个急诊病人病情很急,手术上的仓促,虽然手术结果不错,但过程中给他留下了不少遗憾。

    术后他一度在手术休息室里静坐了半个多小时,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些只有他这位主刀才知道的细节......

    在加快了手术速度的前提下,自己是不是有许多无用的操作?

    病人有轻度脂肪肝,虽然没影响到手术,但如果以后遇到重度脂肪肝甚至肝硬化的病人,腹腔镜下该如何去做处理?

    解剖胆囊三角的时候,全用电切模式是不是太冒险了?以后适当混用电凝模式是不是对减少出血有帮助?

    打开胆囊三角前方浆膜层的时候,是不是离胆总管位置再近一些更好?

    在用电钩切开浆膜层后,自己收力是不是太慢了?还是说自己的脚上开关松得慢了?造成的肝脏灼烧划擦以后是不是可以尽量去避免?究竟是自己手术时手指太硬操作有问题,还是选择的电量高了?或者是持续时间太长了?

    术中缝合牢不牢靠?

    胆总管上的缝合线用对了么?是松了还是紧了?自己做胆总管切口取石最后缝合的时候,会不会损伤到管壁导致术后管腔狭窄?

    术后的纱布出来了么?腹腔气体放干净了么......

    那时候熊博想的很多,大致就是按流程往下捋了一遍,基本想到什么就反思什么,力求完美的同时却没什么系统性。所以有些东西在当时还有点印象,但时间一久就忘了。

    这次祁镜的话突然点醒了他,那会儿确实有一个他在意的地方:胆总管上用来固定T管的缝合口。

    他当时只是有些在意,因为缝合后他自己觉得稍稍有些松。但在缝合固定后,给T管注水的时却发现缝合口没有渗漏,所以为了不让胆总管受到二次伤害导致术后狭窄,他犹豫了一小会儿就决定关腹。

    熊博懂祁镜这句的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手术时缝得紧一些,那位实习生在拉拽T管的时候就会遇到极大的阻力。那时就算她不聪明不知道哪根是T管,也会因为远超引流管的阻力而考虑到危险性,最后停手。

    切入的角度很刁钻,但熊博有自己的考量。

    “我保证胆总管缝合处不可能出现胆汁瘘。”他对自己的技术很自信,同时也对自己放置T管后做的注水实验自信,“当时注水并没有发生渗漏,一助二助都在场,他们可以作证。”

    “我并没有埋汰熊老师手术技巧的意思。”祁镜笑了笑没有继续追究下去,“其实我就是随口提一嘴罢了,没别的意思。”

    只是提一嘴?

    熊博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脑门上微微渗出的细汗,谈话时突然转场所给予他的压力一点不比手术小:“祁医生,你这个玩笑开大了。要是没事儿的话,我看病例就聊到这里吧,我就先下去了。”

    他很佩服祁镜。

    佩服他对待病例细节时的态度,就像自己解剖胆囊三角一样,得把周围没用的结缔组织弄个干净才肯罢休。不过病例到了这儿,就像一根被剥了皮的香蕉,明晃晃地摆在所有人的面前,熊博是真的觉得没什么好再聊下去的了。

    “等等,熊老师,别急嘛。”祁镜见他要走,忽然又笑了起来,“其实我还想多了解一些引流管的处理办法。”

    “还想知道?”熊博叹了口气,“祁医生,你刚才说了那么多,我觉得已经很全面了。”

    祁镜哪儿管那么多,自顾自地就问了起来:“我想知道T管固定方式和普通引流管有什么不同?难道从外观上都一样吗?”

    “T管因为留存时间较长,一般都要超过半个月。所以在固定的时候,除了皮肤切口处要缝一针靠缝线固定外,还要在切口外用胶带再固定一处。”熊博说道,“我那场手术做T管二次固定的是跟刀的实习生,虽然我没看到实际操作的情况,但术后我去看过病人,固定没问题。”

    “和出事的那位......”

    “不是同一个人。”

    祁镜点点头:“谢谢熊老师满足了我的好奇心,接下来我们就步入正题吧。”

    熊博:???

    前面难道不是正题?

    “之前我确实觉得熊老师在T管固定上会有错漏,一直都在问这方面的问题。不过见老师有不少证据证明自己无错,那自然就成不了正题了。”

    祁镜手里的资料本又往后翻了几页,说道:“好在我在拿到病历的时候准备了两个主题,现在废了一个,还留着一个,现在是下半场。”

    “还有?”熊博实在弄不明白,一根T管而已,怎么能被他整出那么多幺蛾子。

    “咱们不聊拔管本身,往回聊。”祁镜的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个圈,然后说道,“就聊聊拔管前,你是如何对这位实习生下‘命令’的吧。”

    “这......这有什么好聊的?”

    “说说吧,用不了多长时间。”

    熊博没办法,想了想之后,大致还原了当时的场景。

    那天傍晚5点左右,熊博和一助刚下手术台,急急忙忙去病房跑了趟夜查房。发现病人引流瓶里的液体量非常少,就决定拔管:“我坐在护士台下着其他病人的医嘱,然后叫了跟查房的实习生去拔管。她就去了......”

    “就这样?”祁镜问道。

    “就这样。”

    其实整个过程真没什么好说的,两句话的功夫,但祁镜还是找到了其中的盲点:“拔管用的实习生,下医嘱为什么要亲自下呢?”

    熊博听了这个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亲自下医嘱不行么?”

    “倒不是不行,只是有些不符合常理。”祁镜没细说,而是继续问道,“我很好奇熊老师当时在下的是什么医嘱。”

    “就是那些病人第二天的实验室检查和一些术后常规抗生素而已。”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让下级医生去做,而要自己去写?”祁镜忽然踩了个急刹车,然后抬头看向了熊博,“对了,和老师同台的那位一助学生呢?从手术室一路跟到病房,人应该还在吧?”

    “这......”

    祁镜见他有些犹豫,便又给这堆火苗加了两把柴:“能做一助的研究生先不管优不优秀,至少得到了你的信任和肯定。有了这种水平,那对手术前后的医嘱也应该很熟悉才对。”

    熊博皱起了眉头,回道:“他不在场而已,所以我就自己写了,又没多少字。”

    “字多少无所谓,关键是他人去哪儿了?”祁镜继续追问,似乎对这位研究生的去向非常感兴趣。

    “估计在做其他事吧。”熊博深吸了半口气,继续说道,“如果祁医生还在纠结拔管操作权的话,我只能说,拔管一直都是实习生的工作,所以我直接叫那个女生去了,没找他。”

    “夜查房的时候他人在吧?”祁镜见他点了点头,便继续问道,“他知道这个病人要拔管么?”

    “知道。”

    “在明知病人要拔管,也知道要写一堆医嘱的情况下,他竟然把你这位副高留在了护士台,自己玩起了失踪?”祁镜呵呵笑了两声,“我想了想,要让这个前提成立可没那么容易。”

    “......”

    “你真的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熊博摇摇头:“大概有病人找他吧?”

    祁镜就好像在听一个天大的笑话:“都是同一个治疗组的医生,你刚查完房,病人有事儿也是先找你这位副高才对。更何况你就坐在护士台,一眼就能看见。”

    熊博摇头的幅度渐缓,实在想不起来当时发生了什么。

    时间过了那么久,纠纷也早就平息了,这位研究生更和整个事件没关系,所以久而久之他的印象就变得模糊了起来:“我大概忘了吧,毕竟四年前的事儿了。”

    “看来熊老师确实是忘了。”祁镜看着病历资料上的内容,说道,“我来给您提个醒吧,当时你的学生并不在科室里。”

    “不在科里......”

    他的话就像一根挑破水泡的细针,熊博的记忆就像里面的组织液一样,开始沿着细针慢慢地往外冒。

    只是祁镜并不懂得温柔,他更像一个手段粗暴的年轻人,在戳破了泡泡后,并没有收手,而是顺势一划,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剖开给了所有人看:“他在医院大门口,见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医药贩子,另一个么......”

    熊博的记忆大门被打开,潮水一股脑拍了下来,接下去其实已经不需要再说了。

    但祁镜面对的不只有他,还有台下那几百个听众。话说到一半,为了准确性,他又回头看了看称呼,继续说道:“另一个是华康肝胆医院的医生,华康肝胆......听这名字有点耳熟啊,华夏、华东、华康,华开头的专科医院,民营的,我猜应该是莆田系陈家的吧。”

    这哪是什么提醒,完全是一记重锤,恰巧砸中了熊博的心窝。

    与此同时,满场哗然。

    这就是熊博以前的黑料,也一直都是他存在心里的阴暗面,并且埋藏至今。只是现在彻底见了光,他觉得没必要再藏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自然有我的渠道,当然这个并不重要。”祁镜又给自己的嘴里灌了两口水,“熊老师说了那么久也渴了吧,手边就有水,喝两口吧,润润嗓子。”

    熊博在灯光下站了快20分钟了,确实口渴。

    但他喝不下。

    有一部分是他对祁镜的逆反心理,两人之间的敌对状态让他对祁镜提出的建议,本能性地产生抗拒。还有一部分完全是因为他的脑子处在高速运转的状态,实在没闲工夫去分心做其他事情。

    他要反驳......

    至少要做得体面些才行......

    市北人民医院往北走个三四公里,就是华康肝胆医院。其实它的全名是华康肝胆结石病医院,因为名字太长,医院的医生就给起了个比较不错的简名:华康肝胆。

    稍作删减就让它变得高大上了不少。

    可名字是没法治病的,尤其是结石病,想要治好并不容易。外科治疗要过硬的手术能力,内科治疗以防范为主,需要先分析结石的成分,然后从成分推测成因,然后从源头遏制结石生长。

    不论内外,这家莆田系医院的能力都不太够,说直白点就是治不了。明知道治不了还开这样的医院,摆明了就是骗钱。

    祁镜问道:“这家医院的医生来这儿接触你的学生,目的是什么?”

    熊博:“......”

    “医药贩子来找你们外科医生,为的又是什么?”

    熊博:“......”

    祁镜见他没作答,便看向台下的学生们:“你们也好好想想吧,想想那些结石,想想自己是不是真的了解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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