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最终诊断 > 499.“位不配才”

整件事儿还需要追溯到黄兴桦刚到丹阳的那两天。

    除了去市西儿科医院帮忙追查院感源头之外,他还跑去了丹医大想要做些会前准备。可这些事儿哪儿需要他来做,且不说本来就有专业团队处理会议布置方面的工作,丹医大里也有很多医学生做志愿者,劳动力要多少有多少。

    没帮上忙的黄兴桦就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在校园里随便瞎溜达,顺便回味一下当年读书时的感觉。

    在闲逛的时候,那些医学生嘴里除了学习、考试、以及一些新闻外,出现频率最多的就是周五的那场讨论会。病例是他们津津乐道的内容,但不论内容怎么变,总绕不开一个姓氏,祁。

    男生或许更专注于病例本身,而女生有时候聊着聊着,主题就会莫名其妙跑到祁学长身上。

    黄兴桦一问才知是祁镜在搞事情,在病例讨论时穿插了一出误诊纠错的戏码。对黄兴桦来说,病人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误诊都不重要,唯一在他脑海里留下的就是祁镜突发奇想弄出来的这种模式。

    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但是我喜欢......”

    之后市西院感有了眉目,连病原菌都找到了,黄兴桦少了件心事,就能把时间全花在误诊病例上。深挖了两天,终于让他找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廖荣飞就是其中之一。

    黄兴桦平时和祁镜在一起的时候倒没什么。

    可一旦真碰上医疗相关的内容,他自然而然又变成了那个一板一眼的疾控中心所长。在他的眼里,对待病患就该一丝不苟,做的检查和治疗都需要有迹可循。

    无用功在他面前是大忌,误诊甚至误诊后还不自知更是不可原谅。

    之前他还需要顾及那些专家的颜面,交流上会控制一下自己。但去年一整年对他来说是丰收年,不仅坐稳了疾控所长的位子,还在年末靠自己在病毒学上的研究一举拿到了院士头衔。

    现在,黄兴桦终于可以撕下面具,好好整顿一下这支传染科队伍了。

    当然,让他这个庞然大物去特地讲一个普通病例,实在不太合适。既然有人想到了这种办法,他自然乐意把这个人推到前台,给他当枪使。

    至于这把枪是火绳枪、燧发枪还是现在的AK或者巴雷特,那他就管不着了。

    能开喷就行!

    “黄所长,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祁镜没想到自己才想到的周五黄昏,那么快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虽然他也很想把这件事儿做大,可步子还是不能迈得太大,要不然扯着什么东西就不太好了。

    “台下都是谁?一群传染科专家!在他们面前我又算什么?小虾米罢了!”祁镜显得有些激动,“在他们的科室里,像我这样的小虾米想骂死几个就骂死几个。你竟然想让我去骂他们?这不是肉包子打狗嘛。”

    “好家伙,那些专家都成狗了啊。”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你什么意思,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黄兴桦主意已定,“再说,有我撑腰,你怕什么?”

    “当然怕了。”祁镜摇摇头,为难道,“我腰细,怕你一把没撑住,断了。”

    “不至于不至于。”黄兴桦笑了起来,见他扭捏成这幅样子,就只能把市西那场院感又拿出来说道了一句,“如果你答应这件事儿,那周五下午,我特地给你开设一次专人专场。”

    “那么大排场?”

    “那当然,想说什么说什么。”黄兴桦想了想说道,“不过其中一半的时间,你得留给这个病例。其实由你来说效果更好......”

    直到祁镜拿到病例,他才知道为什么黄兴桦会这么说。

    “大家平时天南地北,今天难得聚在一起交流平时工作时的得失,还请廖教授能配合。”祁镜没给他反驳的机会,“还是先说一说这个许文轩吧。”

    廖荣飞看向坐在台下装傻的黄兴桦,没办法,只能说道:“病人许文轩,男,10岁,于......”

    “等等,廖教授。”祁镜打断道,“如果记不得病人的年纪,大可以看看讲台上的那份文件,上面有详细记录。包括后续的鉴别诊断、实验室检查和治疗经过,全都在上面。”

    廖荣飞上台时就发现了桌角放着这份东西,原以为是祁镜为自己之前演讲所准备的病历资料。

    毕竟涉及整整6个移植病人、2个车祸外伤,如果再算上市西儿科医院的院感,那病历人数只会更多。如此庞大而复杂的感染链,没有文本记录做支撑,怎么可能上来当着那么多专家做演讲报告?

    就靠身后那层白布和几张单薄的ppt吗?

    再看祁镜手里那份文件,其实就是讲台上的翻版,那些病历资料在哪里?

    在众多专家云集的数百人大礼堂,他一个才刚进研究生行列的年轻人真就脱稿上台,一聊聊了整整一个多小时?

    太狂(qiang)妄(han)了......

    “廖教授怎么不说话了?”祁镜随手翻开一页,提醒道,“我这儿记录的许文轩是11岁,并非10岁。”

    “哦,这不过了一年嘛。”廖荣飞也跟着翻动起了手边的病历资料,“当初孩子来就诊的时候应该是10岁。”

    祁镜点点头,倒也没有继续刁难:“好吧,请继续。”

    可能还残存着上一世副高的做派,祁镜只是坐着,谈吐间就是一身的领导气。他看上去是个住院医,可心里却没有低人一等的意思,也根本没把讲台前的廖荣飞放在眼里。

    廖荣飞不知道身边这位是个重生的家伙,觉得被个小医生欺负到头上很没面子,也越想越气。他嘴上说着祁镜,眼睛却看下台下的黄兴桦:“好小子,别以为你可以拿鸡毛当令箭。好歹我也是副高,还轮不到你对我指手画脚。”

    见他甩下资料要走,祁镜连忙解释道:“我说了,这只是普通的病历交流。”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在这地方给我下套,当我好欺负呢?”

    祁镜叹了口气,还没等黄兴桦给他撑腰,自己就先反驳了起来。

    他看向手里这份资料,淡淡地说道:“相比之前的粗球孢子菌院感和移植后狂犬病感染,这就是小儿科。要是换做我出现这样的低级失误,恐怕早就停职停薪,找个角落好好反省去了。”

    “你......!!”

    “想聊吗?”祁镜问了一句,也顺势起身,“要是不想聊我也撤了。”

    这是黄兴桦一时兴起的节目,他没权力让廖荣飞留下挨批,祁镜更没这个权力。如果对方执意要走,没人能拦着。

    眼看刚要生火造饭的讨论即将散伙,场面一度非常尴尬。最后还是廖荣飞得的顶头上司发了话,这才把人留在了台上:

    “老廖,事儿确实是你不对,当初处理失当,责任全在你一人身上。黄所长这次只是希望把这个案例拿出来劝诫一下同僚而已,你只管说,就当吃一堑长一智了。”

    大主任发话,他这个做师弟和下属的自然得遵从。要不然就不单是学术界,恐怕是连自家科室都没法混下去了。

    说到底,廖荣飞还是想争一争这个高位的。

    “问吧问吧,不就是误诊嘛。”他两手撑在讲台上,看向台下那些同行专家,“问问这些个医生们,哪个没误过诊?!”

    “廖教授别激动,我们只是聊聊。这些记录资料以及之后的提问内容,都只是拿来作为参考罢了,并没有要刻意指责你的意思。”

    祁镜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从他的神态和用词来看,摆明了这次来就是杀鸡儆猴的。

    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扒掉一位副高的面子,确实有风险。但风险和收益是并存的,只要开了这个先例,接下来的推广工作就会好做得多。

    病人是许文轩,11岁。

    在就诊前两周,孩子右眼周围出现了一片20*10mm的不规则皮肤红斑,伴瘙痒。

    本来去的是眼科医院,以为眼睛出了问题。但眼科说得去皮肤科看,所以一家人就带着许文轩来到了上京皮肤科医院,特地挂了专家门诊。

    接诊人就是廖荣飞。

    “当初廖教授下的是什么诊断?”祁镜问道。

    “过敏。”廖荣飞说了一句,忽然发现这就是个陷阱,连忙又补充道,“我特地问过既往史,孩子有菠萝过敏。就在红斑出现前,他帮忙拿过菠萝......”

    “所以说是过敏?”

    “有既往史,我自然要怀疑。”廖荣飞说道,“当时就用了抗组胺药以及糖皮质激素外用治疗。”

    如果真的是过敏,那用这两种药没任何问题。可万一不是,抗组胺药倒没什么,糖皮质激素就不一样了。因为不是过敏,那就是感染。激素虽然可以抗炎性反应,但对免疫系统却会产生抑制作用。(1)

    所以,在激素使用了一周后,皮疹红斑的范围逐渐增大,变成了30*15mm,并且向眼皮周围侵犯。

    “之后我怀疑是当初的诊断有问题,所以......”

    “等等!”祁镜马上叫停了想要继续说下去的廖荣飞,摇摇头,问道,“这就完了?廖教授对皮疹红斑范围扩大这件事儿,就没什么想要说的?”

    廖荣飞没办法,承认道:“确实是我误诊了。”

    “不不不......”祁镜轻笑了两声,纠正道,“我们都知道你误诊了,不需要再特地说明了。我想说的是其实是另一件事儿,和误诊确诊没什么关系。”

    “另一件事儿?”

    祁镜指着其中一份门诊病史记录单的复印照片,说道:“在门诊记录中的最后一栏里,廖教授写了‘随访’两个字,不知道这个‘随访’是什么意思?”

    “随访不就是定期了解病情变化嘛,这有问题吗?”廖荣飞完全不知道祁镜在纠结什么东西,“坐门诊的,谁不写这两个字?”

    “写当然都会写,但廖教授少写了点东西。”祁镜忽然侧脸看向了他,“比如说,时间。”

    “时间?”

    “你没写随访时间。”祁镜说道。

    “这不需要特地去写吧。”廖荣飞说道,“我专家门诊一周只有一次,随访就是下周的同一时间来就诊,这点我当时就和家属说过了。”

    “难道上京皮肤科医院就没有普通门诊吗?”

    “当然有,可家属就想看专家门诊!”

    “完全可以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嘛。”祁镜建议道,“现在科技发达,如果不想看门诊,完全可以打电话交流。”

    “我不可能每见一个病人,就把自己电话号码给他们。”廖荣飞辩解道,“况且打不打电话,来不来门诊,这都是家属决定的,我没法左右。”

    “没法左右?”

    祁镜叹了口气,对这个回答非常失望:“糖皮质激素一直都是临床的双刃剑,在使用时医生不能只考虑到它使用后的疗效,还必须考虑到它的副作用。我想问一句,廖教授当时有没有考虑过它的副作用?”

    “......我考虑过。”

    祁镜笑了,笑得非常甜:“既然考虑过,那为什么没有向家属明说?”

    “说了他们也不懂啊。”廖荣飞继续说道,“后面排队的病人实在太多了,我得抓紧时间。如果每个人都解释一遍,时间怎么够用?”

    “也对,国内情况特殊,作为临床医生,确实不需要把诊治过程每一步的要点都告诉家属。”

    祁镜点点头,也同意这个观点,但忽然话锋一转,说道:“作为临床医生,也必须把遇到特殊情况后的处理办法告诉家属。”

    “廖教授认定病人是过敏,这点在当时来看或许没错。过敏使用激素治疗,也没错。但在给了激素,却没说明使用激素后可能出现皮损扩大的情况,并且没说明遇到皮损扩大后,需要及时来医院复诊。这就很有问题了......”

    “廖教授说自己考虑过副作用,既然考虑过就应该知道激素出现效果最晚1-2天。如果是感染,那就会出现前1-2天症状暂时减轻,但随后皮损范围逐渐扩大的特殊情况。”

    “在明知这个时间区间的情况下,你却把随访设在了一周之后。如果激素出现了副作用,那之后的几天怎么办?继续使用?还是停药?亦或是来院复诊?”

    廖荣飞被一通嘴炮喷得没了声音。

    “当初廖教授并没有强调这一点。”祁镜长舒了一口气,总结道,“估计是寄希望于家属来处理这些副作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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