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维加斯是不夜城。白天热闹繁华,有纵横千里的沙漠和灿烂夺目的阳光,入夜之后,被现代文明磨砺的爪牙袒露出来。
夜色越浓,越恣意疯狂。
晚上十一点整,蜂后赌场人声鼎沸。
这个娱乐场所,是专供有钱人消遣的地方,这儿治安松散,称得上百无禁忌。
一层二层赌桌陈列,摆放数台五花八门的老虎机,肤色各异的男女在这里挥金如土,享受游走于天堂与地狱的狂欢。
三层是舞池,与二层之间隔了一面通透的黑色玻璃,DJ挥臂打盘,人群欢呼扭动。
金发碧眼的服务生身着兔女郎套装,给舞池旁边的一桌卡座送酒。
这一桌,客人只有一个,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黑人。身形魁梧,五官粗犷。
服务生过来摆酒。他眼神在服务生胸前扫一圈儿,然后摸出几张钞票,裹成一卷,塞进两团硕圆之间的沟里。
美女娇笑,弯下腰,一个妖艳的大红唇印在黑人脸上。他便笑着去掐她胸。
不多时,兔女郎离去。
黑人目光淫邪,直勾勾盯着那纤腰肥臀看。桌上摆着一张锡箔纸,上面散着几绺白色粉末,他收回视线拿起根管子,鼻子一吸,全身颤栗。
靠着沙发回味好一阵儿,黑人甩甩头,看一眼手表。离零点还差四十分钟。
有女人过来搭讪。非无偿。
简单聊完两句,黑人来了兴致,眯缝眼睛在女人身上打量,然后把人头发一抓,径直走向男士卫生间。
一个高大身影背靠墙,站在暗处,嘴里咬了一根烟,面容模糊,看不清表情。
他身边,卫生间里动静大作。
女人哑着嗓子尖叫,哭天喊地,似痛苦又似享受,夹杂男人的粗喘和低骂。不用想也知道里头是个什么情况。
情景刺激。他置若罔闻,抽着烟,垂下眼皮,面无表情地抛玩打火机。
药物带来的作用,黑人亢奋异常,把那妞往里死折腾。
正兴头上,响起阵手机铃声。
黑人眼神一刹警惕,看了眼来电显示,心一松,然后才接起来,动作不停,“Boss?”
对方听见这边儿的动静,语气不悦,拿英语问:“有没有人跟着你。”
黑人说,“你放心。我改名换姓这么多年了,谁他妈认识我。”
“东西带了么。。”
黑人笑起来,抓起女人的头发往上一拽,不答反问,“你钱带够了么?”
“三百万美金,一分不少你的。”
“那就按照原计划,12点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挂断电话,黑人扫了眼时间,只剩几分钟。最后狠撞几下完事儿。
女人瑟缩瘫在地上,小口喘气。黑人套上皮带,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美钞扔她头上,拿脚踢开她,走人。
外头客人愈发多,重鼓点敲击人耳膜。
黑人拿指关节蹭蹭鼻子,目光盯一圈儿,没进电梯,直接走向消防通道。
卫生间旁边的暗道里,男人视线冷淡扫过手机屏幕,上面一张照片,杀手老鬼,是黑人本人无误。确认完,他丢了烟,碾灭火星跟上去。
蜂后的隔音设施极好。
一进消防道,一层的喧嚣便被尽数隔绝。楼梯曲折冷清,只几盏天花板上的灯发出惨白光线,老鬼手抄兜,叼着烟,慢悠悠地往下走。
绑带靴踏在瓷砖上,噔噔响,激起回声阵阵。
走没几步,他脚下步子骤然一停,拧起眉,眼神骤凛,回身往后打望。
狭长楼道上只摆了个垃圾桶。别说人,连个鬼影子都没。
老鬼干这行二十来年,警惕性极高,并未掉以轻心。眯了下眼睛,不动声色转回身,脚下步子却逐渐加快。行至二层拐角,他猛窜两步,闪身就不见踪影。
整个空间只有一片死寂。
他紧贴着背后墙壁,屏住呼吸,半眯的眸狠光乍现,右手缓慢伸向裤脚。
只差几寸便摸到军刀,一股大力猛从后方袭来,很踹在他脊梁骨上,狠而重,不留丝毫余地。
老鬼闷哼一声,被那股力道踹得踉跄好几步。
他吃痛,咬咬牙,抽出军刀往后狠划几下,锋利刀身被白灯一照,泛起幽冷的光。背后的人躲闪不及,刺啦一声,手臂上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汩汩涌出。
一阵脚步声飞快逼近。
老鬼左右打望,只见自己不知何时已被包围,左右前方,各有几名高大白人朝他逼近。他背后是墙,退无可退。
老鬼冷哼了一声,并不慌乱,掂着刀打量这群高大白人,“哪条道上的?”
没人跟他废话。
众人互相使个眼色,一拥而上。
老鬼手拿军刀左右开弓,魁梧身躯灵敏矫捷,刀刀见血,不到片刻便撂倒数人。人肉围墙破开一道口子,他飞身便冲出去。
边急奔边拨出一个号码,狠狠道:“妈的,谁走漏了风声!负二层接应我,要是敢扔下老子不管,就鱼死网破!”最后一个音节落地,老鬼把手机狠狠砸地上,踩踏过去,碾成几块碎铁。
背后一群人穷追不舍。
老鬼脚下急奔,冲出F2指示标下的安全出口,视线豁然开朗。出口处果然已经停了辆黑色轿车,里头只司机一人。
那司机穿着一身黑色连帽衫,帽檐压低,并不起眼。
脚步声越逼越近。
老鬼径直冲向那辆车,恶狠狠道:“把车给我。”
他尖刀沾血满身的煞气,司机却没有半分慌张。帽檐下的唇动了动,叼着烟,语气挺淡:“你就是老鬼?”
黑人怔愣,拧起眉头质问:“Boss让你来的?”
司机说:“对。”
老鬼警觉不信,“Boss他人呢?”
“你算什么东西。Boss怎么会为了你,亲自冒这种险。”
“……他先跑了?操。”老鬼咬咬牙,情况紧迫,也容不得他多疑,当即拉开车门坐进去。司机手打方向盘,车轮急滚,在水泥地上摩起一阵青烟。
黑色轿车急行,撞断围栏,飞驰窜进夜色。
紧追上来的一行人被越甩越远。
老鬼往后看了眼,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一懈怠,便发觉左腹位置火辣疼痛,伤口汩汩往外冒血。他倒吸一口凉气。
驾驶室里的人递给他一瓶水。
老鬼接过,点点头,“谢了。”拧开瓶盖就灌,一瓶水数秒就见底。他喝完,咂咂嘴,把空瓶随手扔出车窗,敲敲驾驶室的椅背,“嘿。兄弟,怎么称呼?”
对方语气很淡,“CHIXIAO.”
老鬼一听,瞬间愣住了,“什么?”脑中电光火石浮现一张脸,咬咬牙,伸手就去掀司机的帽子。
那人回过头,双唇之间火星明灭,黑暗中,依稀照亮那张脸。
轮廓突出,棱角分明,阴沉冷漠。
短短几秒功夫,老鬼脸色大变,动了动唇,一个名字滚在舌尖。然而,出口前一秒,他眼前骤然昏花,旋即便失去意识。
同时,
追出停车场的一众黑衣人大口喘气,领头的拿出手机打电话,道:“涵姐,我们失手了。”
电话那头怒斥:“那老鬼现在人在哪儿!”
“被驰哥带走了。”
纽约州,肖子涵一把将手机砸墙上,抬手覆住脸。
庄樊拧眉,“这么慌,出了什么事。”
她沉沉叹气,“肖驰把那个杀手单独带走了。不知道他会干什么。”
到凌晨两点,老鬼才从昏迷中转醒。
水里放了麻醉药,药劲儿很足,他一口气喝完大瓶,没直接昏死算是命大。他拧眉,试着动身,手脚却被束缚,无法动弹。
蓦的,黑人睁开眼惊醒过来。
这里光线昏暗,依稀能判断是一个废弃厂房,四周堆了许多废铁,空气潮湿难闻,一股子霉味。他睡在地上,嘴上封着胶带,四肢都被绳子捆住。
“……”老鬼转眸,蓦的瞥见一个黑影,瞳孔瞬时紧缩。
肖驰敞腿坐在一个废旧机器上,高大身躯微弓,双臂曲起,肘支膝盖,那把沾血的军刀到这人手上,把玩儿抛耍,被驯得服服帖帖。嘴里咬着烟,没有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色未明。
慌乱不过一刹,然后,老鬼歪了歪头,戏谑语气,“格斗之父亲自绑我,呵,看来我面子不小。”
肖驰笑了下,半刻,站起身,漫不经心地走近几步,冷淡瞥着他。
下一秒,沾着泥土的靴底狠狠踩在黑人腹下的伤口上。
力道极重,狠狠地碾,刚凝固的血水疯似的往外涌。
老鬼痛得闷哼,调整呼吸喘了口气,咬牙道:“妈的,你抓老子到底要干什么?”
肖驰淡声,“问你自己。”
“……”黑人默半刻,“为那两个记者的事儿?”
肖驰没说话。
老鬼嗤笑出声儿,“他们和你什么关系。”
肖驰说:“他们是我女人的父母。你杀了人,就要偿命。”
“你要杀我?”老鬼心一沉,心思百转,然后长长叹气,“我们这一行,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要算账,应该去找那个BOSS.”声音压低,笑容扭曲狰狞,“六年前,他不止花钱买了那两个记者的命,还在你的拳套上动了手脚,导致你腕骨骨裂呢。”
肖驰问他:“谁是BOSS.”
老鬼说:“我不知道。只有那个女记者的支录音笔知道。”
“录音笔在哪儿。”
话刚落,老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就知道,你是来拿录音笔的。你们都当老子傻?真把那玩意儿带身上,BOSS拿了东西,还会留我的命么?”
肖驰眯了下眼睛。
老鬼冲他咧嘴,“拿不到录音笔,你不会杀我的,除了我,没人知道录音笔在哪儿。”声音轻下来,“我不会告诉你的。”
整个厂房静了数秒。
须臾,肖驰点了下头,很平静:“行。”然后弯腰,拎起黑人的把他丢回车后座,把他头放车窗外,拿绳子捆牢,固定住。
夜风冷飕飕的,刀子似的刮在黑人支出去的脑瓜上。
他心里有点发虚,沉声:“你他妈要干什么?”
肖驰不答,径直坐进驾驶室,点火,燃烟。然后发动引擎,倒车数米,退出厂门一定距离后,停下。
那扇铁门就在老鬼头的正前方,这个角度,车一开进去,他势必脑浆迸溅。
老鬼厉声:“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
话音落地同时,肖驰垂眸,面无表情地踩下油门,轿车箭似的射出去。
“砰!”
黑人脑袋撞上铁门,瞬间头破血流。
肖驰淡淡掸了掸烟灰,从后视镜里,瞥了眼那老鬼,很冷静,“录音笔在哪儿。”
老鬼咬紧牙,张口就吐血,含混道:“你不会真杀我,不可能……老子烂命一条无所谓,你不一样,你有家有大好前途,我要是死了,你他妈就等着坐牢吧!”
肖驰笑了下,眼神冰冷,汽车倒退数米,再度猛往前开。车轮子碾压地面,激起漫天飞尘。
压根儿丝毫没有停下的征兆。
“疯子!疯子!停下,快停下!”黑人惊恐尖叫,在最后关头怒吼:“我给你录音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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