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婴童店出来,宗铭一路笑得十分诡异。李维斯特别担心他当街原地爆炸,还好上车之前他总算恢复了正常。
“我先送你回石湖农场?”李维斯看看时间,跑快点儿应该能赶上。
“不用,车你开走吧。”宗铭特别大方地说,“我叫个车回去就行了。”
“那还是我叫吧。”李维斯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车是宗铭的,没理由让领导叫车。
“我腿疼,不想开车。”宗铭忽然娇气起来了,仿佛昨天健步如飞爬上四楼那个人不是他似的。
李维斯只能感谢领导对自己的体贴了,伺候他上了一辆滴滴快车,才开车去了约定地点。
进包厢的时候,小豆一家三口已经到了。韩老爷子六十出头年纪,看着身体十分硬朗,五官和小豆颇有几分神似。韩老太太则有些病弱的样子,脸色不好,眼睛也肿着。
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老两口心里肯定不好受,李维斯有些后悔答应来吃这顿饭,但来都来了,只能硬着头皮和两位老人寒暄。值得庆幸的是还有小豆在,这小子活泼开朗,是调节气氛的一把好手。
李维斯将水弹枪拿出来,小豆非常喜欢,当场就向服务员要了凉水,把小米粒大的子弹泡上了,一边看着它们慢慢长大,一边问李维斯:“长到多大就能打了呀?能打很远吗?”
“长到莲子那么大就能用了。”李维斯教他怎么上膛,怎么瞄准,又告诫他要注意安全,不能吃子弹,也不能打人,“可以打墙壁、打树叶,打之前先用红外线瞄准比目标稍微高一点的地方。”
水弹枪做成AK47的样子,小男孩抱在怀里特别威风,但其实打出来的子弹和大米饭的硬度也差不多,并不会有什么危险。韩老爷子特别欣慰地看着他们俩玩儿,说:“这孩子跟你真投缘,跟他爸都没这么亲过。”
韩老太太眼圈又红了,李维斯连忙说:“韩研究员是搞科研的,工作忙,不像我专业就是逗孩子的。”又宽慰老太太,“您别太着急,警察一定能帮您把小豆爸爸找回来的,您要是不保重身体,他回来看见您瘦了,得多伤心啊。”
正说着,包厢门开了,靓靓妈拎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进来,微笑着说:“对不起啊,我来晚了。”
老两口和她挺熟,请她坐了,又问:“靓靓呢?怎么没带她来?”
“明天他们学校要搞口算验收,今晚要加强复习呢。”靓靓妈解释道,“她爸在家给她测试,我就一个人来了。”将礼物交给韩小豆,说,“对不起啊小豆,周末再让姐姐找你玩好么?”
小豆懂事地点头:“那让姐姐好好复习,考全校第一!”
“靓靓是我们小豆的榜样啊。”韩老爷子感叹,“回回考全校第一。靓靓妈你太厉害了,反正在家闲着也没事,以后开个托管班,把我们这些孩子都拘起来好好管教管教,个个都教成靓靓那样就好了。”
靓靓妈笑道:“好啊,我也正这么想呢。”
“这人啊,只要有本事,干什么都能出类拔萃。”韩老太太对靓靓妈也是赞赏有加,“从前你上班的时候,收入比靓靓爸还高呢吧?现在回家带孩子,也能教出个全校第一来。唉,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儿媳妇,也就不担心……”
“你又胡扯起来了。”韩老爷子嗔老伴儿,“咱家那事儿能怪儿媳妇吗?”
李维斯见气氛不好,连忙打岔:“小豆,齐阿姨给你买什么好东西了?让我也看看吧。”
小豆拆开礼物,是一台魔方大小的全息故事机,打开以后会投影出一个惟妙惟肖的全息小老虎,还会声情并茂地讲故事。
“太破费了。”韩老爷子有点不安,“这挺贵的吧?”
“是靓靓的旧玩具,您别嫌弃。”靓靓妈诚恳地说,“我们靓靓玩东西特别爱惜,这个故事机几乎还是全新的。现在她能自己看书了,我就把它拿来给小豆用。”
这么精巧的故事机,即使二手的也要卖上千块,韩老爷子连忙说:“哪里哪里,谢谢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
有靓靓妈这样温柔和善的客人,再加上李维斯刻意调节气氛,这顿晚餐吃得还算平和。饭后不过七点半,李维斯去街对面开车,靓靓妈跟他一起过了马路,忽然说:“能麻烦你个事儿吗?”
“当然。”李维斯忙说,“是去哪儿要我送吗?”
靓靓妈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你也猜得到。不好意思麻烦你,如果顺路的话能捎我一段么?我以前一个同事这周末结婚,我有事去不了,所以想提前过去送个红包,亲口说一声恭喜。”
“没问题,上车吧。”李维斯反正也没什么事,便照她的吩咐将车子开上了往北的马路。
靓靓妈左看右看,说:“你这车不错呀,得五六百万吧?”
“大概吧,这不是我的车,是我领导的。”李维斯说,“你挺懂行啊,平时对车感兴趣吗?”
“没有,我以前搞销售,为了了解客户才学会认车的——看他们开什么档次的车,就给他们推荐什么档次的产品。”靓靓妈说,“其实我可头疼呢,这些车在我看来都差不多,也不知道好在哪儿了,一个一个那么贵。”
李维斯随口问:“你以前是搞什么销售的?”
靓靓妈说:“什么都卖,主要是铺面、厂房,有时候也卖住宅。”
李维斯心中一动,隐约觉得哪里对上了——赵毅刚会不会动用妻子的关系,找个空置的房子来藏匿人质?
“不过我好些年不工作了,现在都差不多忘光了。”靓靓妈热心地说,“小李你要是想买房,我可以联系我以前的同事,这一行猫腻很多的,有我开口他们起码不会拿有隐患的房子坑你。”
李维斯本来没想买房,被她一提也有点心动,毕竟宗铭答应给他一年两百四十万,差不多也能买个两居室了:“那谢谢你了,要是我买一定来麻烦你。”
谈笑间目的地到了,李维斯将车停在路边,对她说:“要我等你吗?一会儿再把你送回去?”
靓靓妈道:“那怎么好意思,怪远的。”
“没事,这不是指着你给我打折呢吗?”李维斯笑着说。
靓靓妈也笑了,犹豫了一下,说:“那麻烦你等我十分钟,我进去说两句话就出来,人家在准备结婚,我也不好久留的。”
李维斯答应了,等了十分钟,果然靓靓妈出来了,显然是个时间观念非常强的人:“走吧,久等了,麻烦你半天。”
李维斯将车掉了个头,靓靓妈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给李维斯做了个“悄悄”的手势。
“喂,在哪儿呢?一顿饭这会子还没吃完吗?”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一个不悦的男声。李维斯离得近,觉得应该是赵毅刚。
“马上吃完了,这就回去了。”靓靓妈和颜悦色地说,“口算验收复习完了吗?正确率有多少?能过学校那关吗?”
赵毅刚顿了一下,敷衍道:“差不多吧,她成绩那么好,一个口算能差到哪里去?”
靓靓妈叹气,道:“学校要求高,孩子当然要努力,你这样放松她,等她考不好过不了关,受挫伤的还是她的自信心。唉!你就不会关心孩子……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你整天忙工作,不懂教育孩子的方法。”
“算了。”赵毅刚不耐烦地打断了她,说,“吃完早点回来吧,别在外头瞎晃悠!”
靓靓妈挂断电话,惆怅地叹了口气。李维斯见她不高兴,便说:“刚才来的时候我绕路了,现在晚高峰过了,咱们抄近路回,一刻钟就能到。”
“没关系的。”靓靓妈忙道,“不用理他,其实他很爱孩子的,就是不耐烦辅导功课。小孩子的作业很麻烦的,现在的学校一天一个花样,我有时候都觉得烦。”
李维斯完全理解,很多男人是这样的,偶尔逗一下孩子,享受一下作父亲的欢乐还挺乐意的,真要让他们喂饭洗衣服做功课,那就是要他们的命了——十个男人有七个半都默认这是老婆该干的事儿。
“你可以试着让他多插手孩子的事情。”李维斯劝她,“有时候你承担的越多,他就承担的越少,久而久之,对亲子关系发展也不好。”
“有什么办法呢,他那么忙。”靓靓妈有点沮丧地说,“我一提这个,他倒要抱怨我不体谅他的工作了。”
因为这个插曲,回程的气氛有点压抑,到了小区门口,靓靓妈下车,才站在旁边向他道谢,一个黑黢黢的人影就走了过来。赵毅刚狐疑地看着他们,问妻子:“不说就在对面吃饭么?怎么还开车送回来?”
李维斯一听这话心里就膈应,他那口吻倒像是自己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赵毅刚疑惑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两圈,连声谢谢都没说,只一个劲儿地追问妻子:“你到底去哪儿了?不是跟你说吃完饭就回来么?”
“没去哪儿,就是过了个马路!”靓靓妈再好的脾气也有点生气了,问,“孩子呢?你就把她一个人搁在家里了吗?”
赵毅刚道:“我这不是下来接你了吗?就几分钟能怎么样?”
靓靓妈无奈地道:“我哪儿也没去,我一个家庭妇女,连个朋友都没有,能去哪儿?”
赵毅刚语气一噎,阴沉地看了她几秒钟,稍微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对李维斯道:“麻烦你了。”
李维斯摇了摇头,对靓靓妈道:“那我先走了。”
靓靓妈勉强笑了一下,说:“再见啊,路上慢点儿,天黑小心开车。”
李维斯驱车离去,从倒后镜里看见赵毅刚还在追问什么。靓靓妈解释了几句,低头绕过他往小区里走。他拔脚追上去,恶狠狠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李维斯忍了又忍,终究没有掉头回去,国内这种夫妻间的家务事,只要不出人命,连警察都不会管的,何况只是一点点口角。他只是觉得赵毅刚这脾气也太孤拐了,难为靓靓妈还能忍着他。这种男人有什么可迷恋的?长得不帅,性格不好,对孩子也不关心……
也许该向宗铭请教一下,靓靓妈这算不算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回到石湖农场,一楼没人,李维斯上去敲了宗铭的房门,进去的时候看见他穿着家居服,坐在地毯上在看什么资料。
隆美尔也被他带到楼上来了,正满地蹿着追蒙哥马利,小鹦鹉仓皇逃窜,发出惊悚的尖叫,宗铭却充耳不闻,眉毛都没动一下。
李维斯发现蒙哥马利也是个奇葩,长着翅膀,却不大会飞,只会扑腾,倒是两只小黄脚跑得飞快,隆美尔撒开四爪竟然有点追不上它。
“回来啦?”宗铭伸了个懒腰,问,“吃饱没?冰箱里有我包的饺子,饿的话自己去煮一碗吃。”
“不饿。”李维斯小心翼翼跨过地上散乱的卷宗和衣服,冷不防蒙哥马利一头撞在他脚上,一个倒仰摔倒在地。隆美尔马上扑上来把它叼住了,含在嘴里跑到宗铭身边,给他放在脚边。
“你怎么把猫放上来了?”李维斯特别无语,过去抓隆美尔,想把它弄到楼下去,宗铭却挡住了他的手,道:“别着急,你看着。”
宗铭将蒙哥马利拎起来,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头,放在地上示意它走。小鹦鹉抖了抖爪子,主动跳到隆美尔面前叽叽喳喳叫了一番,然后转身开始狂奔。隆美尔受不了它的挑衅,立刻跳起来追了上去。一猫一鸟绕场两周,蒙哥马利再次被隆美尔叼在了嘴里。
有宗铭在,隆美尔是绝对不敢吃蒙哥马利的,于是它又将猎物交给了食物链顶端的霸主先生。宗铭给蒙哥马利擦了擦身上的口水,新一轮的追逐又开始了,小鹦鹉满血原地复活,再次冲到隆美尔面前嘶声尖叫……
“你知道什么叫**吗?”宗铭意味深长地问,指了指隆美尔和蒙哥马利,说,“活的。”
“……”李维斯只能感叹大自然的美妙,原来这俩居然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看上去隆美尔倒是被撩的那一个。
石湖农场一定有什么超自然的罪恶力量在笼罩吧?为什么连鸟都变异了……
作者有话要说:蒙哥马利:啾啾啾啾渣渣渣渣……
隆美尔: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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