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斯端着宗铭的晚饭回到楼上,发现气氛有些诡异,于天河一向冷漠的精英脸上有着无法掩饰的笑意,宗铭虽然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写报告,但隐隐流露出一丝罕见的紧张感。
错觉吧?他紧张什么?李维斯将托盘放在茶几上,忽然发现原本插在玻璃瓶里的一束马蹄莲不见了,问:“花哪儿去了?”
于天河瞟了一眼宗铭,说:“有点开败了,我收拾掉了。”
“不是才插没两天么?”李维斯嘟囔了一句,对于天河说,“于哥你去吃饭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于天河点点头,要走,宗铭忽然咳嗽了一声。
于天河抽了抽嘴角,停住了,对李维斯说:“那个,干扰素对情绪有些影响,接下来宗铭可能会有一些怪异的言论和行为,你不要太在意。”
“是么?”李维斯挠了挠头,看看一本正经打字的宗铭,说,“他挺正常的啊,一下午都好好的。”
于天河摸了摸鼻子,说:“影响也是循序渐进的,这才刚开始呢,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如果他有什么奇怪的变化,比如要求你必须陪着他,或者……呃,什么更过分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能满足就尽量满足一下,满足不了的话,叫我来,我会让他平静下来的。”说到“平静”二字,他加重了语气,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宗铭。
宗铭下眼睑抖了抖,再次咳嗽了一声。
“没事我会陪着他的。”李维斯理所当然地说,“于哥你放心去吧。”
Youngpeople……于天河但笑不语,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李维斯将晚饭端到床头柜上,问宗铭:“你怎么咳嗽上了?要喝点儿止咳糖浆吗?”
“……不用。”宗铭放下笔记本电脑,开始吃饭。
李维斯给他整理了一下毯子,又将茶几上的花瓶拿去卫生间清洗,涮完了一抬头,吓了一跳——宗铭拖着一脑袋电线,像个幽灵一样站在卫生间门口,虎视眈眈看着他。
“怎么了?”李维斯在镜子里看着宗铭,诧异地问,“饭不好吃么?哦……要用马桶是吧?”于是拿着花瓶出去,给他腾地方上厕所。
谁知道宗铭又跟着他出来了,没头没脑地说:“我怕你害怕。”
“……”李维斯抱着花瓶石化了——我只是洗个花瓶而已,有什么可害怕的?
“厕所里好黑啊……”宗铭回到床前继续吃饭,谆谆教诲他,“要开灯。”
李维斯总算明白于天河为什么要跟他强调干扰素的副作用了——宗铭这是要犯精神病啊!
然而看着他一脸严肃吃饭的样子,又觉得……怎么有点儿萌?
宗铭吃完饭,李维斯收拾了托盘要送到楼下去,他又来劲了,说:“五分钟啊,不要超时。”
李维斯强忍笑意点头,宗铭煞有介事地感叹:“世界太危险了……”
李维斯端着托盘出去,在楼梯拐角笑得前仰后合,还不敢出声,憋得眼泪都下来了,哆哆嗦嗦好不容易才走到楼下。于天河和于果在客厅看电影,见他两眼含泪嘴角带笑,什么都明白了,给他一个“你懂的”眼神,摇头。
李维斯擦擦眼泪,问他:“于哥,他这样不要紧吗?怎么像个……像个小孩子似的,我干什么他都要跟着我。”
于天河眼神复杂地看了他半天,搜肠刮肚想出一个颇为科学的理由:“雏鸟情结吧,你是他副作用发作以后看见的第一个人……总之忍忍吧,习惯了就好了。”
什么鬼的雏鸟情结啊……李维斯一头黑线。
耽误了一会儿,上楼的时候五分钟已经过了,李维斯推开门,吓得差点跳起来——宗铭拎着一把枪,杀气腾腾地正要往外走,如果忽略他头上的电线和身上可笑的条纹病号服,完全像是要执行什么重大暗杀任务。
“你干什么!?”李维斯惊悚地看着枪口,下意识往旁边一躲。
宗铭忽然松了口气,垂下枪,摸了摸他的头,又捏了捏他的肩膀,无比欣慰地说:“你回来就好,这么长时间你去哪儿了?我以为你被坏人抓走了!”
“……我只是去洗碗而已。”李维斯汗都下来了,小心翼翼把枪从他手里拿下来,拉着他回房,“来来来,你进来,不要乱跑……你哪儿来的枪?”
宗铭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醒了,目瞪口呆:“卧槽,我怎么又把枪取出来了?”
他为什么要说“又”?李维斯莫名其妙,推开书柜,发现武器库的密码门开着,很明显这把枪是宗铭自己刚才取出来的,于是将它放了回去,说:“你来把门锁好,太危险了,以后不要乱开武器库了。”
宗铭扶额,输入密码之后选了“重置”键,说:“你来重新设置一个密码吧,这样我就打不开了。”
“……好吧。”李维斯不想深更半夜发现被人用枪指着头,于是将自己外婆的生日设置成密码,锁上了武器库。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有一点淡淡的尴尬,宗铭干咳一声,嘟哝:“这都是副作用,嗯,于天河是这么说的。”
李维斯强忍着爆笑的冲动,附和道:“雏鸟情结么,我都懂的……没事我不出去了,一直在这儿陪着你,你就不会犯病了。”
宗铭觉得这事儿有点难说,但就目前来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长叹一声,回到床上躺着去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还算平静,李维斯一直待在屋子里没出去,先是写了今天的更新,之后又写了一段《金属姬》的大纲。宗铭写完报告躺在床上看卷宗,看完又找了个旧式闹钟拆了重装,折腾完已经是十一点了。
睡前于天河又上来了一次,将之前几个小时的监控结果拷贝了一份带走了,临走前让李维斯睡觉警醒点,最好每隔一个小时起来看一下宗铭。
李维斯答应了,怕自己醒不过来,专门定了手机闹铃。
一点钟起来,宗铭沉沉睡着,没有异常。两点钟起来,宗铭翻了个身,出了一点儿薄汗。李维斯用干燥的毛巾给他擦了擦后脑勺,之后去卫生间放水。
放了一半,无意间一抬头,吓得差点尿手上——宗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醒了,像个影卫一样站在卫生间门口,忠心耿耿地守护着他尿尿。
可怕的是,手里还端着一把微型冲锋枪!
李维斯尿意全无,整个人都凌乱了——密码不是换过了么?他是怎么拿到枪的?而且还升级了,从手枪换成了微冲!!!
“你干什么!?”李维斯提好裤子,脑袋上弹出无数冒着黑烟的弹簧,忍无可忍地问,“谁让你深更半夜拿枪对着我?!”
宗铭紧张地左顾右盼,小声说:“不要惊动坏人。我说了要开灯,你为什么不开?”
“我怕开灯惊醒你啊!”李维斯郁卒地说,“我只是上个厕所而已,能有什么危险啊?这是石湖农场不是塔利班腹地!”
宗铭高深莫测地摇头:“上厕所是很危险的……”
李维斯心力交瘁,无力和一个神经病争辩上厕所的危险性,从他手里把微冲抢下来,拖着他出了卫生间,指着武器库问:“你怎么打开的?我不是重置了密码么?你是不是留了什么后门?”
“Tooyoung,toonative。”宗铭同情摸头,“你外婆的生日嘛,我试了三次就试出来了,你这点儿脑子,想什么我一清二楚。”
“你还得意上了!”李维斯恨不得掐他,吼道,“要我用万能胶把门整个儿粘起来吗?”
宗铭被他一吼,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醒了,一脸“卧槽”地看着他手里的枪,第一时间恶人先告状:“你怎么设的密码,居然被我猜出来了?这样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
“……”李维斯张口结舌,半天哀叹一声,举手投降,“好好好,我的错,你去睡吧,我来想办法。”
宗铭迅速跑回床上把自己藏在了被子里,连后脑勺都写着“无辜”二字,仿佛刚才开启武器库拿枪偷窥李维斯尿尿的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李维斯抱着微冲放回武器库,无奈在UMBRA上呼叫了桑菡。
桑菡顶着两个巨大的熊猫眼,居然还没睡觉,正在背《考研冲刺政治综合》,打着哈欠问李维斯:“深更半夜的,哥哥你干什么啊?”
“江湖救急!”李维斯揉了揉脸,说,“帮我编个宗铭猜不出的密码,快!”
“你要藏私房钱吗?”桑菡喝了一口咖啡,摇头咂嘴,“同性家庭果然不太稳固……”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啊!”李维斯难得暴躁地斥道,“宗铭发神经呢,老是乱打开武器库,快帮我想啊,石湖农场五口人的性命都在你手上了!”
桑菡做了个“等等”的手势,在纸上划拉了一会儿,发过来一串字符:“用这个,六小时内他算不出来,等天亮了你找于果,他能给你一个宗铭十天都算不出的密码。”
忘了家里有数学大师了,李维斯如获至宝,立刻给武器库改了桑菡提供的密码,回头一看,桑菡已经把对话记录全清了,这样宗铭看他手机也看不出线索。
完美!
李维斯踏踏实实躺到沙发上,结果忘了重设闹钟,一口气睡到了上午七点。
一睁眼,便看见宗铭放大的帅脸,这家伙仿佛后半夜没怎么睡觉,眼球周围浮着一些红血丝,脸色也颇有几分疲惫。
“你又干什么?”李维斯抬起身,发现他就坐在自己身边,正像观察什么稀有文物一样观察着自己的脸。自己的手机就在他手上,屏锁不知道怎么的已经被解开了,显示的是UMBRA对话界面。
还好桑菡昨晚就把记录清了……李维斯抚胸长出一口气,冷笑道:“别折腾了,你猜不到新密码的,这是群众智慧的结晶!”
宗铭冷眼看了他半分钟,忽然站起身来,推开书架输入一串密码。“滴”的一声,门开了——他居然把桑菡改的密码也算了出来!
李维斯看了一眼表,才四个半小时而已。
“财富可以收藏在宝箱里,武器必须时刻握在手中。”宗铭高深莫测地说,“世界是很危险的,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保护你。”
“……”李维斯扶额,不知道他为什么对保护自己如此执着。因为自己长得太弱鸡了吗?不至于啊,好歹也人高马大一膀子力气来着,这家里最弱鸡的不应该是于果和于天河吗?
这是什么该死的雏鸟情结啊……
七点半于天河上来看宗铭,李维斯诚恳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对不起于哥,我睡太沉了,两点之后就一直没醒来,忘记每小时观察他了。”
于天河了然:“他是不是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李维斯把昨晚宗铭端着微冲监视自己上厕所的事情讲了,于天河喷笑出声,说:“你做得对,得把武器库锁好,吃完早饭我就让于果给你编个超级难算的密码。”
李维斯挠了挠头发,问他:“宗铭会一直这么下去吗?干扰素起作用没有?”
于天河的脸色冷了下来,摇头:“效果不明显,我今天要给他加大药量了……你要有心理准备,他的作妖行为可能要升级。”
李维斯想一想就觉得蛋疼,但为了宗铭的健康还是坚强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决心:“没事的于哥,只要锁好武器库就没什么可担心的,赤手空拳他应该闹不出什么大新闻来。”
于天河觉得未必,但……都走到这一步了,必须不能放弃治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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