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栋大楼内部,一户人家。
雪村惠子,是十方曾经敲过门的那个单亲母亲。
其实,她不是单亲母亲,她甚至不是一位真正的母亲。
还记得,那是高中的时候,她因为学校里的一些事情……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的少女,没有能力,没有钱,也做不了什么特别的工作,能干什么呢?
她只能,成为一名……很难说出口的职业。
靠着男人养着,每天过着吃喝不愁的生活,学校也不去了。
那个时候的她,觉得生活就是这么简单而单纯,挣钱也是轻轻松松,没什么难度。
只要掀起裙子,一个周末就能挣到爸爸一个月的薪水。
她觉得自己比爸爸妈妈厉害多了,爸爸每天早出晚归,每个月也不过三十几万日元,妈妈是全职太太,一分钱都挣不到。
就这样的父母,还要整天管教她?
他们挣的钱还不如自己多,凭什么管教她?
当时她就这么想的。
她可以肆无忌惮的买那些昂贵的化妆品,买那些名牌包包,去KTV,去高档饭店,反正大部分情况下都有男人买单,偶尔几次她也轻易就能付得起。
所以当她看见有个小孩子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嘴里还念叨着什么:“谁来带我走……”之类的话。
当时那个小孩子,躲在羽绒服帽子下的小脸灰里透白,泪水糊在脸上,几缕刘海贴在额头上,发梢打着卷。
那个时候,她扔下手中刚点上的烟,踩灭,走到这个小孩的身边。
开口叫住他,这孩子应声回头,
那时候的雪村惠子,觉得自己有发这个善心的资格,她赚的钱比父母还多,父母都能把她养大,她为什么不能因为一时的恻隐之心而接受这个孩子呢?
开始的确是这样的。
她觉得自己空虚的内心……被什么东西弥补了。
原本,离家出走之后的她,心里其实是很空落落的,说是突发善心,其实大概只是……想找个寄托吧。
最开始是很兴奋的,那个捡来的小男孩,就和童话故事里出来的那样一样,懂事,听话,会帮她做家务。
一切事情都很美好,不缺钱,也不缺爱。
完美的人生想必就是这样吧?
可惜……两年之后,高中毕业,她突然发现,她不值钱了。
两年之内的所有东西都仿佛梦一样破碎了。
为了缩减开支,她带着那个孩子搬到了这里。
孩子还是很懂事,但却越来越沉默寡言,原因她也知道,因为……
学校里的同学都说他妈妈是风俗女,说他是没有爸爸的野种,有的说是贱种。
“唉……”她叹了口气,打开了手机,看看有没有熟客发消息来,顺便看看东西卖掉没有。
学费很贵,所以她准备在网上卖掉以前的名牌包包,不过挂了一个月了,好像没什么人愿意买的样子,真是的……当初可是花了好几十万呢。
想着这些,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应该是孩子回来了吧。
她这么想着,站起身,去打开门。
开门之后,她原本扯起的笑容僵住了。
孩子……衣服被扯的破破烂烂的,书包也掉了一根系带,脸上青紫一片,身上还湿漉漉的,到处都有灰尘和脏污。
很显然,学校里的欺凌,从冷暴力,变成了真正的暴力。
很懂事的孩子,他从来没有抱怨过自己的这个不合格的“妈妈”,自己这个需要靠他来买醒酒药的“妈妈”,他甚至学会了自己做早餐和便当,连同她的那份一起。
而这样的孩子,在此时此刻,用迷茫和痛苦的声音对她问道。
“妈妈……你为什么,要捡我回来。”
话音未落,雪村惠子如坠冰窟。
————————
在这栋大楼的第四层,住着一个艺术家。
他自认为是一个艺术家,名字是明泽凉介。
他现在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他脑海之中的世界,那个完美的世界。
船的龙骨划破波浪,在蔚蓝的海面上溅起白色的泡沫。
海鸥从头顶高高地飞过,再望一望那遥远的绿色海面。
海面上,那里充斥着极致的美,波涛汹涌,永不停息,那里,阳光从千千万万舞动着的小明镜中反射到水手们的眼里,那里,海水的碧绿同天空明镜般的蔚蓝以及阳光的金黄色交融成一片奇妙的色彩。
这样的美景,在明泽凉介脑海里播放出来。
难以置信的,幸福的战栗在他身上掠过,宛如从晴空飘来的一阵清新的海风吹拂在自己的身上。
无穷的深邃,无底的大海展现在他面前,他试图穷根究底的视线,怎么也无法从那广阔的海上移开。
他感觉到自己正在神的怀抱中生活着,行动着,存在着!
在怀抱里,他开始意识到这一点,他能够感到周围的一切和他自己都充满了祥和美好的气息,浸入海中,整个无边的水底使他感到如此亲切,波涛是如此亲密地向他频频点头,天空是如此可爱地舒展在大地之上,太阳闪烁着非笔墨所能形容的光辉,仿佛用双手就可以把它抓住,万事万物都是那么美好。
有闪闪发光的光束从海上升起,暮霭笼罩着大海,天空和大海泼上了一层辉煌的金黄色,而更远处的天空则闪耀着深蓝色,在那上面,启明星已经熠熠发光,一道道波浪映着霞光,像一条射出迷人光辉的金色长带。
夕阳突然落入波涛,金色的余辉,在云间欢腾跳跃。
苍穹低垂,天空与大海拥抱,他感觉到了自己被分成两半,伸出手,从大海里抚慰着美丽的寰宇,陶醉于它美丽的肢体。
然后……这一切戛然而止。
他突然苏醒了过来。
四周……是昏暗一片的房屋。
腐臭味传来,那是垃圾堆多了,烂在房间里的味道。
原本舒服的触感与身体都没有了,身上有许多地方长的癣开始发痒,头逐渐变的痛起来。
之前决定要洗的衣物泡在水里,内裤和袜子衬衫等等东西都泡一起,好像已经泡了一个星期多吧?水都已经变色了。
地上全是速食食品的盒子,有些已经洒出来了,有的都发霉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画架,很多颜料,以及为数不少的画作和白纸,但这些都铺满了地面,和满地的杂物挤在一起。
他缓缓的从早就脏的结痂的床单上爬起来,在昏暗的房间里摸索着,走了好一会,甚至还绊倒了一次,好容易才摸到了水龙头的位置。
打开水龙头,这个房间里唯一干净的东西出现了。
用水拍打着脸庞,清醒了一下。
他看着手臂上的针孔,过多的针孔,让手臂上的皮肤已经开始有些乌青。
正常人的手臂上,应该是能够看见静脉的,不过他的静脉,已经因为打了太多针而萎缩了,所以几乎看不见什么血管。
然后,他拿起手机,打开邮箱,发了个邮件出去。
上面这么写道:“妈,我星期五要交水费,然后,我在东京这边还在学美术班,这也要交费,最近开销很大,在后天以前你要是能给我卡上打点钱来就好了。”
“对了,上次的十五万已经收到了,但学习的开销很大,每个月固定的十五万已经有些不够花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给我多打一些吧?”
编辑完邮件,发完之后,他把手机的光打开,在这个窗帘拉紧的昏暗屋子里照亮,这样就能看清楚路了。
一路找过去,他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一些残余的白色粉末状物质,还有一根已经用过的注射器。
然后,熟练的将白色粉末用生理盐水冲开,灌到注射器之中。
脱掉裤子,借着手机的光,他寻找着大腿上的静脉。
一针下去,快速的注入其内的液体。
生效还需要一段时间,他舒服惬意的躺在原地,等待着下一轮的“艺术”。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邮件有回信了。
他打开看了看,上面的回信是:“你爸爸伤到了腰,家里暂时有点困难,妈这里只有五万了,你那边节省一些用,自己也可以去打点工吧?”
他原本放松的嘴脸瞬间就变了。
愤怒冲上了他的脸,就好像是火焰从脖子处一直烧到头顶,他面容扭曲,气急败坏!
“不给我钱!?”
“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他重复着这句话,但不一会,他就静静的睡了过去。
药劲儿上来了。
他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茫茫大海中一块高傲的礁石,那么刚强,那么坚定。
他又是个艺术家了。
失禁的大小便从光溜溜的下半身溢出来,弄脏了床单,还流淌着,将地上的摆着的画布,连同上面的画作一起弄成了棕黄色。
污秽不堪。
——————————
天宫薰担忧的待在十方的家里。
她今天刚刚放学就赶忙过来了,她是有这里的钥匙的,不过十方大师似乎不在。
今天来的路上,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今天街上好多人都有负面情绪啊。
好像是之前那一场在足立区的大爆炸,弄得大家都神经敏感了似的。
虽然作为怪异处理部的执行部成员,她知道那是因为和新型怪异的战斗才造成了这样的破坏,不过那也太奇怪了,一场新闻能够影响到这么多人的情绪吗?
今天在学校里也很奇怪,同学们火气也很大,那些不良们打架都次数都变多了。
她的耳朵很灵敏,甚至可以听见隔壁班欺负人的声音,好像是有个内向的男同学,被其他人联合起来嘲讽了,把一个男孩子硬生生的说哭了。
还是天宫薰自己去解围的,不然看样子……那个内向的男同学,恐怕会跳下楼吧?
天宫薰的鼻子很灵,能够闻到那种气味。
那种“人走投无路”的味道。
所以她才会感觉奇怪,为什么今天的东京,充斥着这种味道?
好像大家都走投无路了似的,一堆人急躁无比,另一堆人则疯狂对着其他人施暴。
好像是有很多人都走了极端,这种浓烈的味道弄得她的心情都跟着沉重了起来。
十方大师……去干什么了呢?为什么现在还不回家呢?
楼下的那家人好像吵起来了,那个丈夫正在殴打妻子,还能听见他们家小儿子那种害怕的哭泣声。
“真是的……”天宫薰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让自己去听那些东西。
为什么,每个人都这样呢?东京有什么东西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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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方站在大楼前。
这栋大楼,还是一如既往的散发着不详的氛围,哪怕是在阳光普照的白天,这栋大楼也显得阴气森森。
十方再次步入其中,不过这栋大楼似乎在拒绝他,并不愿意让他进入。
世界上有一类人,向山知道,世界上确实是有这么一类人,有一种……怎么说呢?大概可以被归类为“中二病”的情怀,根本不管现实中的具体困难,反正要做什么事情,就会直接动身去做。
这种人,最容易受到阴谋家,领袖们,比如方丈,源小姐这些人的驱使。
因为他们都是智者,皆思虑深远,所图宏伟,他们会考虑很多事情,会衡量各种得失,用以将事情导向最好的结局。
什么是最好?那当然是最符合他们阵营的利益,最能够将他们的目的或者信念贯彻下去的结局。
但十方不是领袖,也不是智者,更不是阴谋家。
他来日本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方丈告诉他,日本妖魔无数,百鬼横行。
既然他有一身力量,那就该做事,该去做事。
至于什么利益,什么平衡……那不是他该想的。
他是个和尚,方丈教他,要慈悲,要谨持自身,要有善心,要学会思考,否则便不能“觉悟”,觉悟,是成佛的关键。
开识,他如今已经做到了,至于觉悟如何,他尚且还不懂这些,毕竟他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而已。
虽然十方很聪明,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个“大楼”背后或许藏着有什么天大的秘密。
不过……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动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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