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成亲这事寸心想悄悄拜了天地也就算成了,可幽云不同意,他难得的固执,说无论如何都该回次西海,哪怕再简单,也至少得让三哥知道。对此,寸心是无法拒绝的,两千年前那场无媒无聘的婚姻让西海三位太子四分五裂,如今她又怎么有脸再做一次这样的事,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就剩下这么一个至亲哥哥,回西海说一声的确是应该的。
寸心只是担心自己这一成亲若是不小心被杨戬知道,依他的脾气就算当下不做什么,在她成亲之前也是必定要做点什么的,到时候万一连累了西海,她就万死莫辞了,当然也有可能杨戬娶了嫦娥之后,发现嫦娥比自己好了不止一点点,一夜之间想开了,也是可能的,就是概率略微低了一点。
幽云却认为只要三太子还在西海,水军仍在三太子手中,杨戬必定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征四海是三界大事,王母未必支持,当下若没有罪证如山是没有人敢轻易挑起的,他这话让寸心多少安了点心。
本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寸心带着幽云回了西海,这回三太子倒是很乐见其成,执意让幽云省了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这纷繁程序,直接在西海成亲就好了,幽云问及寸心意见,她犹豫片刻,想到以后离开了九重天她应该很久都不能回西海,又怎么忍心拒绝三太子这要求,于是便同意了他的提议,娶亲这一天定在了十日之后,三太子妃承办了所有婚礼事宜,鉴于她一再要求这事越简单越好,是以只请了东海听心,天庭无欢,和几个相近亲朋好友。
“姑姑,你在想什么?”
青青捧着鲜红吉服走进房间时,寸心正靠在窗边,望着幽幽海水静静出神,她笑了笑说道:“没想什么,怎么了?”
青青将叠好的吉服放在桌上,往她身边一蹭,笑着说道:“少天君长的这么好看,身手又好,青青若是姑姑高兴都高兴死了,巴不得天天捧在手心里。”
寸心忍不住捏着她的脸颊,“你这丫头,就喜欢看皮相。”
“自然是要生的漂亮才行,再差也不能比阿爹差,若是有个像少天君这样的,自然是要好好看着的,可不能被别人抢了去。”
西海龙族女子原本就不比天庭仙女那般矜持,看到喜欢的男人别说议论一下了,哪怕就算扑上去也没什么好稀罕的。
大颗南海千年夜明珠将海水照的微微泛起光亮,青青挽起她的手臂,轻柔说道:“那个人他虽然也好看,但就没有少天君这么温柔,对姑姑也好,姑姑以后千万不可以再想着那个人了。”
寸心轻轻抚着她的长发,低声说道:“姑姑自然不会再去想他了,只愿也要他不再想姑姑才好。”
青青抬起脸看着她,忽然有些伤感,“阿爹说,许多事过去久了,等记不清了自然就会放下了。”
希望如此吧。
“青青,你又在说我什么?”
她们两齐齐抬起头,幽云安静站在门外,墨绿色长衫,披着一件云肩,发鬓如丝,细眸如星,温暖平静。
青青站起身,凑到幽云身边,讨好说道:“我们在说姑父不仅长得好,身手更是好,三界难得,将来青青找夫婿,一定要找姑父这样的。”
这丫头歌功颂德起来还真是行云流水,滔滔不绝,让人活生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尚且无从打断起。
幽云却仿佛真的认真想了想,沉眉望着她,淡淡说了一个字,“难…”
青青眨着眼睛吃惊看着他,见过皮厚的还没见过这么皮厚的,寸心终于笑了起来,“青青,你和他比谁更能装模作样,他比你强多了。”
她牵牵嘴角,“真不好玩,我找别人玩去,阿娘让我将你们两个吉服送来给你们试穿,哪里不好的可以早点拿去改。”
说完,青青已经一阵风似的跑出房间,幽云笑了笑,“我就说了一个字,这丫头一堆话等着我。”
寸心侧过脸看着窗外,轻笑道:“你一个字可抵得上别人一车话。”
幽云展开桌上放着的吉服,烫金云霞锦雀纹,襟上一对金珠坠子,赤红腰带,深青云袄,镶金彩团龙,雕白玉龙纹佩玉,大红裙裾,织的是金云龙纹,他略微怔了怔,淡淡说道:“寸心,穿给我看看。”
她斜坐在窗前,手撑着腮,出了片刻神,堪堪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唇角微红,脸若白玉,伸出手,“那你替我穿上。”
她难得的娇憨,他却似乎很是喜欢,让她就站在那里,替她慢慢披上霞帔,最后系腰带之时,他看着她的眼睛,满心都是欢喜,她想他是绝不可能将现下四面楚歌的形势忘记的,可他又是真的欢喜,想到这里,她有些替他心疼,她踮起脚尖刚好抱住他的颈,在他耳边温柔说道:“我喜欢你,将来一定会对你好的。”
他眼睛都是亮的,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半晌只是添了句,“你小心别把衣服压皱了。”
寸心不由心想,你究竟是会说话还是不会说话呢,明明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说出的话却还是平平淡淡的。
十天极快就过去了,天庭竟平静的仿佛不存在一般,之前曾担心过的事,一桩都没有发生,胆战心惊的这几天总算是要过去了,一等成了亲,他们便会回幽冥司,她也就不用担心会连累西海了。
当夜,锣鼓喧天,月挂西枝,姻缘美好,幸福安康,西海染成一片红色,她站在高阔堂前,隔着红色盖帘,隐约可以看见幽云的样子,心里忽然就平静了下来,她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幽云…”
纵然这么多年沉浮坎坷,今夜她的心被欢喜渐渐充满,缘分大概从他跌进西海那天就已经决定了。自此在她难过的时候,他会将她轻轻拢进怀里,在她高兴的时候,他会坐在一边静静陪着她高兴,在她受伤的时候,他会用自己的手缓缓治好她的伤,当她快要死的时候,他会将脸贴在她的发间,告诉她,他有多心疼她。
就在夫妻对拜之前,她听见殿外有人说话,来的竟是真君神殿侍从,她心里微微一惊,耐不住扯下盖头,幽云已然站在她的跟前,一袭消瘦红色背影挡住殿外淡淡月光。
侍从恭敬说道:“今日两位新人大喜,真君不能前来深感遗憾,故特遣奴才给两位新人送来贺礼一份,还望两位新人笑纳,两位今日喜结秦晋之好还请不要辜负真君一番美意,真君特地吩咐奴才要在大殿将贺礼和诸位宾客一同分享,还请少天君殿下不要见怪,否则奴才回去刻不好交待。”
三太子缓缓接过侍从手中红色喜盒,打开后,松了口气,不过是一张卷轴罢了,淡淡笑道:“多谢真君好意。”
侍从等了片刻,躬身摆手,三太子隔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慢慢展开卷轴,卷轴上了仙法,一旦打开变作三丈长,一丈宽的横幅,高悬空中,堂下宾客都觉得有些新鲜,纷纷猜测这卷轴上画的是怎样的山水。
泼墨的黑白油彩,流动的画面,仙雾缭绕真君神殿,画面渐渐清晰,寸心一身薄纱,窈窕婉约,主动一跃双腿勾在杨戬身上,他轻轻抚着她的腿间,意态缠绵,生动可鉴,她的眼睛缓缓染上一层迷雾,薄纱摇晃,他赤着背,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腰间,肌理清晰的如同一方玉石,他说:“你还真是变了…”
她吻着他,眼神迷蒙,几分脆弱又带着几分妖娆,他的手摸遍了她的背,声音沙哑动情,“寸心,我刚刚同你说的话,你可记住了?”
她抬起脸,表情有些天真,有些悲伤,让人心疼的恨不得吃掉她,她说的却是,“杨戬,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你。”
幽云猛的转过神看着她,这般奇耻大辱,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寸心浑身忽然一颤,手中红色头盖落在地上,转过身飞快奔出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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